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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愈靠近天衡山路愈險,車馬不能通過,普通人又難以攀登,只得繞路前行。仙人紛紛化作原形,負老攜幼,即使如此,混亂的地脈頻繁地吸引魔物,大家就這樣走一路打一路,兇險之處又必須繞行,縱有帝君與若陀二位護佑,也終究不能顧全所有。

“繞過這座山,前面就是目的地了,大家…”

面對疲憊的百姓,千岩将領在隊伍前如此鼓勵。盡管這樣的話語也起不到什麽實質性作用,但人們還是略略打起精神,婦人安撫啜泣的孩童,丈夫則背起釜甑,握緊妻兒的手,咬咬牙,繼續向前邁步。

“——敵襲!大家快趴下!”

很快,警報再次響起。一路颠簸至此,百姓們早已不再逃竄,哀嚎,只是麻木地蹲下,抱頭,幾乎失去求生的意志。千岩軍們手持長槍,圍成圓陣,将人們緊緊護在身後,不許魔物靠近半步。

達達利亞快步跑到陣前,一揮岩槍,緊盯着東邊的黑點,那正是從孤雲閣方向而來。

達達利亞眯眼片刻,忽地大喊一聲:“變陣,緊湊,護好身後!”

被青年的吼聲驚醒,千岩軍驚愕地發現,那些黑點竟非地面之物,反而在視線盡頭一躍而起,如無數箭矢,直奔陣心百姓而來。千岩軍立刻會意,迅速向百姓身邊靠攏,以肉身化作防線,高舉盾牌,為同胞扛下這鋪天蓋地的攻擊。

達達利亞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戰士,正是自己的好兄弟,大塊頭。他已經高舉盾牌,很快注意到了青年的眼神。視線一觸便有了默契,大塊頭立刻換以雙手,怒吼着扛起岩盾,額暴青筋;達達利亞點點頭,一步蹿到盾牌上面,将岩槍橫于身後,緊緊地瞄着箭陣的中心。

他睜大了眼睛。

那些漆黑的,尖銳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麽弓箭,而是劍魚的尖吻。聽從海洋之王的诏令,無數劍魚躍出海面,騰空而起,疾速向隊伍沖來。難以想象魚類要如何飛翔于天,但若有了魔神的權能加持,恐怕也不算什麽難事。只是這等兇器絕非千岩軍的盾能擋下,權衡片刻,達達利亞立刻拉開雙腿,擺足架勢,明顯感到盾牌往下沉了些許。雖然做這麽大的動作有些對不起扛着自己的好兄弟,但若是為了此間的人類——

在劍魚群即将沖到陣前的瞬間,達達利亞頸間的岩印猛地一亮。用來守護的盾在被青年轉化成了銳意攻擊的矛,達達利亞立刻改雙手持槍,踮起單腳,于盾牌之上擰身發力,旋轉一周,将金色的銳氣猛地甩出!

這本是達達利亞慣用的水元素絕技,如今與摩拉克斯的力量融合,少了些許灑脫之意,卻更加堅銳,有力。金色的圓弧自槍尖掃出,巨大的氣浪逼退了這從天而降的大半攻勢,将大半劍魚掀翻在地,露出魚腹,但仍有部分漏網之魚緊随其後,有些已然沖到了千岩軍的盾前,即将貫穿。

達達利亞立刻重新橫槍,但——

金璋拔地而起,幾乎與天相接,呈巨大的圓柱形,将所有将士和百姓圍于其後。無數鋒利的魚吻折斷在外,達達利亞松一口氣,他回過頭,看摩拉克斯已然騰于半空,雖未化作龍身,但目露威光,比天邊的晚霞更加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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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塊頭實在堅持不住,咣當一聲卸去了盾牌,坐倒在地上。達達利亞也跟着跳了下來。

“謝謝你,兄弟!”達達利亞笑着,将大塊頭拉起來,一拍他胳膊上的肌肉:“還真是比之前結實了不少啊。”

大塊頭看着達達利亞,一雙小眼睛拼命地眨動,厚厚的嘴唇也顫動不已,半天,只吐出一句:“你是、是大哥嗎?…”

達達利亞笑了笑。他閉起一只眼,将食指比在唇邊:“要對別人保密啊。”

未等二人聊起更多,若陀龍王的怒吼喚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危險還沒有解除,漆黑的魔神自東邊的天空游來,如同一片遮天蔽日的巨毯,将無數劍魚的死屍籠罩在陰影之下。

“蝠鲼麽…”

摩拉克斯微微蹙眉:“不喜争鬥如你,也終于歸順深海。如今,無數親眷因你而死,這是奧賽爾的意志?”

“漩渦如何左右深海?這是天空的意志。海洋與大地無法相容,人類捕食海洋,海洋吞噬人類,千百年來都是如此。摩拉克斯,你我都無法忤逆天理,其他就不必多說了。”

摩拉克斯沉默。

祂喚出貫虹之長槍,揮于身側:“若陀,展開防禦。絕不可讓魔神殘渣詛咒波及人類。”

達達利亞也想跳上去,但現在的他不能使用魔王武裝,這讓青年失去了在天空自由行動的能力。雖然不聽摩拉克斯的,直接在這兒變身也沒什麽大不了,但……

正當青年糾結的時候,棕色的岩掌自地面拔出,精準地托起達達利亞,将他帶到了兩位神明的面前。

對方居然沒有忘記自己,這讓達達利亞感到十分開心。他跳下岩掌,和摩拉克斯站到一起:“謝啦。”

“看來這位就是…呵,”蝠鲼之魔神掀動巨大的胸鳍,并不急于進攻,似乎的确是一位性情溫和的魔神:“被天空盯上的人類,竟還敢如此大張旗鼓地出現在魔神的戰場上。這樣真的好嗎?”

摩拉克斯聲音一沉:“…被天空盯上?”

“你還不知道嗎。深海已經向天空傳達了這位人類的信息,包括他身上藏着的秘密。”蝠鲼魔神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正在向敵人透露什麽,“但看起來,你并不知情。”

“是嗎。可你我即将于此厮殺,告訴我這些,又是為何?”摩拉克斯握緊岩槍。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是我們的長兄,是熾金的烈陽,也是馭天的六龍之一。我們的【父與母】本就屬意你為塵世之王,深海如今所做,也不過是拳拳獻媚,抵死掙紮罷了。”蝠鲼說着,一雙探出的頭鳍向下,望着自己死去的親眷:“雖然奧賽爾還心存幻想,但我不會。戰争這久,兄弟姊妹的屍骸早已鋪遍深海,張開嘴,我便能嘗到祂們的血。我已恨極了争鬥,只想以此消息換你今後庇佑我的子民。你是契約之神,想必不會回絕。”

“原來如此。那麽,你不打算與我争鬥?”

“不。戰,自然是要戰的…”蝠鲼說着,緩緩游至摩拉克斯面前,同祂一般,化作人類的模樣: “我尚且是深海的魔神,不為所謂榮耀,也至少要為諸多死于你手的同胞,親眷複仇。這一戰,你也會死去同樣數目的子民,還請做好準備。”

達達利亞立刻準備上前,但摩拉克斯伸出手臂,将他護在身後。

“我來。”摩拉克斯微微俯身。

但達達利亞果斷繞開對方,徑直沖了過去。

聽二人說了這麽久的彎彎繞繞,總算等到開打,達達利亞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他猛沖上前,一槍揮向蝠鲼魔神的胸前,卻被對方輕易閃避。摩拉克斯嘆息片刻,只好分出另一雙岩掌相托,保證沒有魔王武裝的達達利亞不會打着打着從半空中掉下去。

蝠鲼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位人類的動作竟如此迅捷,他立刻拉開架勢,聳起肩膀,黑白相間的手臂猛地鼓脹,青筋虬露,如寬大的胸鳍般健壯有力,終于有了些海中魔鬼的樣子。

更多的劍魚從海面騰出,沖向地面的千岩軍。天色已晚,人類分不清四面八方襲來的利刃,正欲點燃火把,摩拉克斯立刻下令:“熄去火把,劍魚有趨光性,不可向敵方暴露目标!”

“你很清楚深海的習性。但,你的盾又能為人類堅持多久呢?沾染深淵劇毒的矛要比你想象得鋒利…”蝠鲼之魔神說着,雙臂強勁,一雙巨掌猛地接住達達利亞的長槍,本以為能以此牽制對方,卻未想青年當機立斷,立刻松手,再造一把短刃,向魔神的胸前刺去。

蝠鲼立刻向後退卻,和達達利亞不同,身為魔神,祂無需任何外力,便可自如在天空行動。青年一向引以為豪的速度在這一刻不能完美地展現,達達利亞微微皺眉,但仍不放棄。

若是同天空戰鬥,想必也會被各種手段束縛手腳,現在的一切,都是為了那時做準備,所以,不可心焦。

“…不過如此。”

蝠鲼輕嘆一聲,忽地消失。

達達利亞一愣,立刻向兩側尋找。深夜對人類還是太過不利,沒有了魔王武裝的加持,青年現在不過就是尋常人類的視力。不能以岩元素化作光源,否則諸多劍魚會立刻飛至達達利亞的身前,雖有岩印相護,但仍然加快玉璋消耗的速度,打亂他戰鬥的節奏,摩拉克斯沉吟片刻,剛要開口:

“告訴我方位!”

達達利亞已經閉上了眼睛。既然視覺不利,便大膽抛棄視覺,青年和摩拉克斯的想法如出一轍。話到嘴邊卻被對方搶先,神明的唇角微微揚起,這或許也算一種戰鬥的默契:“在上方,雙拳合攏,向後撤半——”

未等摩拉克斯說完,達達利亞已然向後撤去,對方悄無聲息的重拳砸擊就這樣輕易避開。想不到對方會直接放棄視覺,蝠鲼魔神皺起眉,剛收起雙臂,卻見青年嘆了口氣,沖身後的摩拉克斯喊道:“告訴我方位就行,我知道怎麽——”

“——前沖攻擊,五指伸平有爪,爪約——”

依舊是話音未落,達達利亞猛地俯身,蝠鲼伸出的巨爪便只削去青年的一縷橘發,甚至還被對方以刀刃相切,削去許多,不得不退後幾步。

似乎是覺得這樣有點麻煩,青年停了一會,幹脆扯去自己的绶帶,蒙住眼睛,系在腦後。

漫天星辰之下,紅色的绶帶随風揚起,達達利亞擡起頭。

摩拉克斯輕嘆一聲:“達達利亞,現在不是讓你練手的時間。這場戰鬥必須盡快結束,天色已晚,此間百姓無法支撐太久。若接下來十回合內,你與祂再不分勝負…”

“十回合?你還挺瞧不起人的。”

達達利亞擰動手腕,一雙岩刃利落地握于掌心,泛起金光。

“——三回合。現在,睜大眼睛看着吧。”

面對主動遮去雙眼的達達利亞,蝠鲼魔神沉默了。祂看向站在青年身後的摩拉克斯,岩之魔神正雙臂環胸,浮于半空,在天地之間布下巨大的玉璋護盾,為子民抵禦着魚群們的攻勢。

游魚脫離深海,飛至地面,本就與自殺無異,但如今它們有了深淵力量的加持,那些被護盾擋在外面的魚群即便缺水,依舊掙紮着躍起,不停地向玉璋發起攻擊。

本打算以這樣的攻擊牽制摩拉克斯,迫祂不能使出全力與自己交戰,卻沒想到達達利亞主動加入戰場,面對自己。

明明被【天空】盯上,還敢這樣肆意妄為,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蝠鲼魔神感嘆片刻,緩緩将手掏向身後。

随着魔神的動作,空氣中傳來了細微的震動,摩拉克斯眉頭緊蹙,達達利亞略略擡頭,在沒有搞清敵人會使出何種招術之前,不可貿然進攻。

即使保持人類的形态,蝠鲼依舊是海中之物,不可以常理考慮。在摩拉克斯的注視下,祂用巨爪割開自己的後頸,五指逐次探入,硌啦,硌啦,緩緩抽出了自己的脊骨。

聽着骨肉摩擦的聲音,達達利亞愣了一下。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那般,蝠鲼魔神面無表情,将細長的脊骨逐節抽出,向側一甩。巨大的臊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摩拉克斯立刻伸出單臂,握拳,将沾染詛咒的血肉困于玉璋之中,避免侵蝕更多的凡人。

蝠鲼手持骨劍,就像握着一把極細的銀白利刃。

“哦,你是将自己的骨頭當作武器?有點意思,”達達利亞很快猜到,卻忍不住追問:“但,那根針不是尾骨嗎?你是從哪兒掏出來的?不會是從…”

“正面蓄力突刺,立刻向側——”摩拉克斯打斷了達達利亞的話語。

但達達利亞并沒有閃躲。

感受着撲面而來的疾風,在利劍直逼喉嚨的瞬間,達達利亞一個俯身,被削去了幾縷頭發,堪堪躲過這迅捷的一擊。即使身處幹燥的陸地,蝠鲼引以為傲的速度也絲毫沒有衰減,這一擊雖是撲空,卻見祂手腕一抖,那銀劍立刻如細鞭彈動,骨節漸次張開,露出細密的毒刺,根根挺立,在空氣中發出簌簌的聲響,幹擾達達利亞的聽覺。

“哈,有點意思……!”

達達利亞立刻沖了上去。二人都有着極快的速度,在天空中屢屢相接,又迅速彈開,就像兩道輪舞于空的閃電。摩拉克斯依舊為達達利亞報着方位,眉頭卻愈皺愈深。天空之下,陸地之上,人類的哀嚎與嘔吐聲已經隐隐傳來。盡管有玉璋相護,可無論是不斷向人類發起攻擊的劍魚,還是直接以體內骨骼化作鞭劍的蝠鲼,大肆散溢的深淵之力正在穿透護盾,侵蝕人類的身體,更遑論此間人類都是沒有任何抗性的平民。

轉眼,第三回合已到尾聲,但二人依舊沒有分出勝負的意思。不能再給達達利亞練手的時間了。摩拉克斯剛要出手,卻見達達利亞忽地雙手合攏,一并兩把岩刃。

握于手中的雙刃已被達達利亞拼作長刀,這一次,達達利亞沒有向左右閃避,而是将長刀推于面前,右手抵住刀镡,左手緊握刃柄,刃鋒一反向下。青年再次拉開了雙腿,屏息凝神,吐息三次,紅色的绶帶随風一振!

“由前——”

摩拉克斯的話音未落,淬毒的鞭劍猛地直刺,一舉掀去達達利亞遮于眼前的绶帶,劃破了青年的臉頰。但,骨鞭在伸縮攻擊時,會有張開脊椎的破綻,達達利亞借着這股沖勁,用刀背上挑,向骨縫處切去。蝠鲼眉頭一皺,立刻合攏骨節,狠狠齧住刀身。兩把武器激烈相接,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震響漫天。

但,摩拉克斯卻微微颔首。

岩,是世間最為堅硬的元素,達達利亞果然記得。青年立刻翻轉刀背,将那骨劍之間的縫隙生生別開,又迅速向後一抽,将手持細刃的蝠鲼拖到自己面前,想要以此拔出自己的武器。

可是,魔神的力量終究不是凡人可以比拟。蝠鲼魔神的視線冷峻,即使骨劍被岩刃撐得變形,也仍然保持足夠的力道,不會給達達利亞取回武器的餘地。将自己拖到面前又如何?手無寸鐵的人類,終極不可擊碎魔神的□□。

達達利亞笑了。

蝠鲼睜大了眼睛。

祂看到達達利亞迅速抽身,露出站在自己身後的摩拉克斯。岩之魔神的雙目金燦一片,黑曜石般的手臂穩穩擡起,一把岩槍蓄勢待發,嗡鳴不止,槍尖直逼蝠鲼的心髒。

“你們…”

嗡——

巨大的岩刃猛地射出,攜破空之勢,直搗蝠鲼魔神的胸膛,也堵住了祂最後的話語。

“夜叉大将!”摩拉克斯高聲命令。

幾名夜叉立刻蹿至高空,将即将散溢的魔神詛咒封印其中。

鮮血化作一線,從達達利亞臉上的傷口滴落,被青年用舌尖輕輕勾起。他回過頭,有點不滿地看向摩拉克斯:“你就一定要出手嗎?我明明就要贏了。”

“三回合已至,你我契約如此。”摩拉克斯緩緩垂下手臂,看向達達利亞:“不過,你依舊很了不起。”

達達利亞跳到摩拉克斯的身邊,看起來還是不怎麽高興。

“呵呵…鬧別扭麽。這一次,你用自己的力量救下了璃月的百姓。”摩拉克斯說着,一抹達達利亞臉頰上的傷口:“你做到了。所以,該為自己高興才是。”

被對方以暧昧的姿态揩去血跡,達達利亞還想反駁點什麽,卻雙腿一軟,坐到了摩拉克斯身旁。

他撐起額頭,有點恍惚地:“呃,我是不是…中毒了?”

“嗯。深海的魔神大多身負劇毒。不過,你有岩印保護,性命倒是無憂,休息片刻就好。”摩拉克斯說着,将另一雙岩掌喚到自己面前:“先下去吧。我還要協助夜叉封印魔神殘渣,千岩軍将士會為你安排車馬。”

達達利亞點點頭,又很快搖搖頭:“算了,不用。車馬就留給趕路困難的人吧,這裏詛咒泛濫,人類也沒法過夜,大家得抓緊回璃月港才行。”

“璃月港麽…也好。那你便留在我身邊,”摩拉克斯說着,讓達達利亞半身靠到自己的腿上:“稍作休息。很快就好。”

“嗯…”達達利亞慢慢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那我…休息一會…”

摩拉克斯點點頭。

祂重新看向即五行大陣封印的蝠鲼魔神,半晌:“雖然結局如此…但我會按照契約,庇護你的子民。”

“我知道,感謝你,摩拉克斯。”被法陣蠶食的蝠鲼已經無力化作人形,早已恢複原貌,奄奄一息地縛于陣眼之中:“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子民被漩渦碾成碎片…摩拉克斯,這是一場不錯的戰鬥,但你們仍要小心。海洋,已經因那位人類變得瘋狂。”

“瘋狂麽…難以想象。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名普通的人類。”摩拉克斯沉吟,看向昏靠在自己腿邊的達達利亞:“主動或被動地登上天空,乃是這位人類的宿命。蝠鲼,我想知道,奧賽爾到底向【那一位】傳遞了怎樣的信息?”

“抱歉,我不能說。我會遵守與你的契約,也必然會遵守與深海的約定。而且,”說到這裏,蝠鲼頗為痛苦地掙紮了一下,“那件事,你未必沒有察覺…”

“你是說,達達利亞的體內,有着未來的我的碎片嗎?”說到這裏,摩拉克斯輕笑一聲,“僅此一事,便讓奧賽爾覺得自己可以撼動天空的意志?祂未免太過天真。”

“…看來,你并不意外。我想,這也是這名人類可以存活千年的原因,你早就知道。但是,”蝠鲼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奧賽爾或許天真,深海也可能無法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我們的【父與母】會因此找到【祂】苦苦尋求的答案。”

然而,蝠鲼沒有繼續說下去。五行封印之陣将瀕死的魔神徹底封印。

魔神已然死去,眷屬們也失去了特殊的力量,掙紮在大地之上,很快便缺氧死去,一時間屍橫遍野。千岩軍和夜叉已經開始清理場地,若陀也立刻調整紊亂的地脈,原本晦暗的夜色重新清朗一片,月輪之下,天空島赫然懸挂于空。

摩拉克斯無言,望向那座島嶼。

它是如此寂靜,遙遠,端坐于高天之上。沉默得像是一個謎。

很快,蝠鲼的記憶湧入了摩拉克斯的腦海。魔神手刃同胞,必須接受對方的記憶,帶上對方的一切活于世間——這是天空定下的規則,很難說是慈愛還是殘忍。

祂閉上眼,跟随同胞的視角,重溫這過去的一切。祂望見那諸海諸天之上的天空,新生的魔神還未有如今的力量,只怯生生地跟在深海同胞的身後,被【父與母】慈愛地召喚,摸頭,取下動聽的名字。

“我的孩子,終有一天,你的胸鳍會變得寬闊,你的劍尾會變得銳利,你或許會被認為是海中的魔鬼,為人類所恐懼。但不必擔心,你會是一個溫柔,善良的王,因為你接受了我的碎片,那是【仁義】的賜福。”

在蝠鲼的記憶中,摩拉克斯看不清【祂】的面容,只是跟着對方的視角,模模糊糊地前行。

“你是【仁義】,我是【生命】!”奧賽爾的聲音從蝠鲼的身邊傳來:“但,那個家夥呢?他好拽啊,一直不來跟我們說話!”

“呵呵,奧賽爾,你的視線總是這般銳利,想必未來,也會發現許多有趣的事情,要記得分享與我。”【法涅斯】說着,向角落的方向揮手:“過來,你的同胞想要見你。”

摩拉克斯皺起眉。

祂看到年幼的自己放下書本,身着白袍,從角落裏緩緩走出。那時的自己還是短發,兩根呆毛翹在頭頂,一雙金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比現在還要古板和無趣。祂繞過自己的幻影,站到諸多同胞的面前,面無表情,被【父與母】慈愛地按住了肩膀。

“這是你們的兄長,我的長子。”

“祂是高天的【烈陽】,是世間的【貴金】。祂是摩拉克斯,是終将于天地間巡回的六龍之首,今後,将成為你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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