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燕瀾領着武姑娘往店後面走，為了給顧客一個更換衣裳的地方以及方便燕瀾為其當場修改衣物的地方，鐘老板和吳問雁在店後面騰出來一間屋子收拾了一番。

武三表情寡淡，似乎并不對這件衣服抱有多大的期待，燕瀾稍一打量，武三穿了一身嫩黃的衣裳，發飾也只是簡單的珠釵，并不是喜好華麗的類型。

“姑娘平日裏有喜歡做的事情嗎？”燕瀾瞧她似有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樣，于是抛出話頭。

“僅寫寫畫畫而已。”武三并不買賬，從牙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并不想跟燕瀾有太多交流。

燕瀾也不強求，推開放着做好的衣裳的門，将武三領進去。

鐘老板的店面不大，因此店後身的小屋子也不大，一邊是換衣服的地方，另一頭則是修改衣裳的桌子，中間放着一個大屏風，簡單卻幹淨。

“抱歉，店裏簡陋只能騰出這間小屋子，姑娘別介意。”

丫鬟顯然有些不滿，上下打量着這小房間，奈何燕瀾說的誠懇，她也不好說什麽，只能不滿地憋住嘴巴。

相比丫鬟，作為主子的武三倒是沒什麽反應，只“嗯”了一聲，沖着那屏風旁走去，将将走近本是瞥了一眼，便被屏風上畫的潑墨山水畫勾住了眼睛。

水墨淋漓潇灑，可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山水卻形神皆具，煙雨蒙蒙變化多姿。

“這屏風上的畫不錯。”武三看的挪不開眼睛，聽到燕瀾說“多謝姑娘誇獎”後，轉頭看過去，問：“這是你畫的？”

得到燕瀾肯定的表情後，武三有些驚訝，重新審視起燕瀾來，這功底沒有個十年是決計不會有的，這繡娘瞧着跟自己歲數差不多，怎麽會有這種技藝。

她不想細究，就當燕瀾是哄騙于自己的，并不想多費口舌，拿起那件挂在架子上的繡着鳳穿牡丹的藍色衣裳。

确實跟燕瀾說的一樣，同冊頁上的圖案當真是分文不差，牡丹嬌豔，但因着用着的線并不豔麗，因此并不紮眼，群鳳環繞栩栩如生，連翅膀上的羽毛都能摸個清楚，只是那鳳的羽衣并不是火紅的顏色，反而用了淡黃與淺朱色填補，與淡色牡丹相得益彰。

确實是她要的東西，精致程度擺在這裏，也不會太過于鮮豔耀眼，是再合适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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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瀾沒聽到武三說話，就知道武三是看喜歡上了，連身旁的丫鬟都沒吭聲，趕緊為武三穿上這件新衣看看整體的模樣。

衣裳裁剪得體，剛剛好，武三姑娘的個頭不矮，繡圖在裙擺之上恰好能完全展現出來，既不會壓個頭，又給武三整個人添了一份華貴氣質。

“姑娘，我就說你應當穿些精致華麗的衣裳，不能總穿那些樸素的，你這麽漂亮，那些樸素的衣裳是配不上你的，就得這種衣裳才能襯着臉。”丫鬟說道。

誰知本來很滿意的武三聽到此話突然皺起眉頭來低聲呵斥：“胡說什麽，我怎麽能穿華麗的衣裳，你讓二姐姐那邊知道了怎麽看咱們，別整天亂說話招惹禍事！”

丫鬟當即捂住嘴巴：“姑娘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亂講話了。”

同是一個屋子，他們即便說的再小聲燕瀾也能聽見，于是這段對話被燕瀾完整的聽到了耳朵裏，她看着出來的武三，略一思索，“麻煩姑娘站在我跟前簡單的轉兩圈。”

武三并不知曉燕瀾想做什麽，但也照做了。

“麻煩姑娘将衣服換下，我有些地方需要修改。”

丫鬟聽到有些不樂意，“這都很好看了，你還要改什麽，別把衣裳改的不如現在好看。”

“多嘴。”武三警告了丫鬟一嘴，将衣服換了下來遞給燕瀾，看着燕瀾接過衣服飛快的在衣服上修改，且不是修補細節，而是大筆的添加繡圖，幾乎将那精致的鳳穿牡丹圖全覆蓋了。

武三不知她想做什麽，也有些拿不準主意了，開始後悔剛才要把衣服交給燕瀾讓她修改，可開弓沒有回頭箭，燕瀾已經繡了大片，再叫停早就完了，牡丹圖早就被改了。

就在主仆二人心裏頭七上八下的半炷香時間，燕瀾終于縫好了那最後一針，還給武三，“姑娘現在再試試。”

武三此刻心裏已經不抱期待了，臉也垮下來，拿着衣裳不情不願的換了上去，可出來一照鏡子整個人都愣住了。

鳳穿牡丹圖被大範圍的修改，背後添了山水，鳳群之中寥寥幾筆添上雲紋，整個繡圖的意味徹底變了，若說原本是人間富貴牡丹花，精致華麗，如今那便是天上的牡丹園，神鳥穿梭，背後大片的山水将神鳥與牡丹環抱其中，帶着幾分矜貴卻不失逍遙意。

武三驚的說不出話來，丫鬟也張大了一張嘴。

“姑娘的氣質沉靜內斂，秀外慧中，只是簡單的鳳穿牡丹倒是本末倒置了，顯不出姑娘的氣質，這衣裳就是為人而生的，如此添了山水，姑娘那份氣質才被展現出來。”

燕瀾大體猜到這人屬家中老二，頭頂有個愛華麗的姐姐，且不大受寵，長此以往性子就內斂，姐妹二人一動一靜，最重要的是區別，她這麽更改，就是讓這區別更大，不至于招致他人不滿。

“你這繡娘...确實厲害...”丫鬟嘴都合不上了，一直誇自家姑娘漂亮，武三也不是剛入店那番淡淡的模樣，此時是發自心底的開心，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

“你有這番好手藝，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店鋪裏是屈才了，你師從誰？”武三看着那山水，越看越喜歡，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來這正是那屏風上的山水圖，原來燕瀾真的沒诓騙于她。

燕瀾笑着沒明說，“我從北地來。”

武三聽後站正，認真打量着燕瀾，怎麽瞧都不像個繡娘，她身上似是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富貴氣，雖着粗布衣，頭上也只是一個普通木簪，可人只是站在那裏，便讓人覺着高貴。

再看臉，也只是瞧着黑些，可五官單拎出來都是極好的。

武三對她福了一禮，誰知燕瀾沒有絲毫猶豫竟也回了一禮，那禮标準至極挑不出半點差錯，且一看便是從小教導出來的，早就刻進了骨子裏頭。

“我姓武，家中排行老三，姑娘如何稱呼？”

燕瀾說：“姓燕，單名瀾。”

燕姓，不多見，武三只記得這個姓氏只有北地會有，燕瀾的确是北地人。

“多謝燕姑娘，這件衣服我很喜歡，剩下的錢款明日我會派小厮來結清，往後我便在姑娘這裏訂做衣裳了。”武三知曉燕瀾的手藝極致，不是李記可以比得上的，這種人在新陽縣裏只會慢慢出名，各家的小姐遲早會知曉的，此時結成朋友，對往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榮幸之至。”燕瀾笑道。

賞花宴上，武三穿着這件衣裳配着一個簡單的白玉釵環，從進了門後便一直被人追問。

各家的小姐瞧見都喜歡的不得了，不管是小戶人家的姑娘還是大戶人家的，庶女嫡女都有，都纏着過來：“武姑娘，你這衣服好生好看，我從沒見到過，你這是從哪裏買到的，又是誰家的繡娘做的？”

武三一個庶出不受寵的姑娘，哪見過這場面，她從來都是邊緣被忘記的人，又因為這沉悶的性格導致從沒人主動跟她搭話，更別說高門大戶的嫡女，今日即便是自己姐姐過來，那見着人家也是要畢恭畢敬的。

“是李記的手藝嗎？不對呀，我前幾日才去的李記，他家沒有這樣的款式。”

武三淡淡地笑，“不是李記，是一家不太出名的店鋪，繡娘前幾日才來做活，因此沒多少人知道，我也是那日閑着沒事去逛的時候碰巧遇見的。”

“那家店叫什麽呀？真漂亮，我也要去訂幾件衣裳。”

“他家做衣裳快不快？我後天就想穿上去呢，你瞧着牡丹，可真漂亮。”

姑娘們七嘴八舌的，将武三圍在中間，武三緊張的臉都紅了，其中一個姑娘見到了立馬笑着打趣：“姐姐們都悠着點，看給武妹妹吓得都紅了臉了，武妹妹放心，我們不會吃了你的。”

此起彼伏的嬌笑響起，武三也沒忍住，勾起嘴角，跟着笑。

這邊熱鬧的場景自然被閣樓上的人發現到，身穿一身報春紅衣裳的姑娘見到那邊團團的人，搖着團扇輕探頭望過去，“诶？那邊在幹什麽，姐姐你快過來看看。”

旁邊的人聽到聲音也望過去，叫了個丫鬟過去打聽，片刻後丫鬟來回話。

一身報春紅衣裳的姑娘支着下巴，看着人群中的武三，“繡确實是好繡，就是布一般，可惜這繡品圖了。”

馮大姑娘回她：“武家本就是九品官，你以為是你，一件衣裳就得近乎百量銀錢。”

馮二癟癟嘴，用團扇遮住臉龐，“姐姐！”語畢想起什麽，又将團扇拿下來，仔細看武三身上的圖，“诶，陳娘子不是只給碧珺縣主做活嘛，怎麽會給武家做衣裳呢？難道武家有什麽事？”

大戶人家的小姐總是對這些官場政治比較敏感的，馮二一句不經意的話就讓兩人沉了沉臉，定定看着武三。“姐姐你跟碧珺縣主走得近，你仔細瞧瞧。”

半晌，馮大姑娘開口：“不，不是陳娘子的手藝。”

馮二松了口氣，“那可就行，別是武家要弄什麽幺蛾子，我可不想攤上什麽爛攤子事。”

可馮大姑娘尋思半天，還是說道：“以防萬一還是證實一下。”喚了一聲旁邊的侍女，“去将武三姑娘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