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吳問雁當天下午便啓程前往承州了，承州離新陽縣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近，事态緊急吳問雁奢侈的租了匹馬車，當天晚上便到了承州。

燕瀾說的沒錯，承州盛産绫羅，绫羅在承州随處可見，運到新陽縣裏的绫羅需要十銀一尺，這裏的绫羅定能便宜。燕瀾告訴她去城北最大的布匹商會中拿低價，他們需要的布料實在是不多，商人自然不會給他們很優惠的價格，可若是去講講價那也是可以七兩銀錢左右拿下的。

吳問雁抱着七八成的信心，拿着差不多的銀錢便去了承州，找到了這裏最大的布匹商會，商會裏繁榮的比新陽縣城中最熱鬧的那條街上的人都要多，來往的人牽着驢車馬車托着一車一車的布。

吳問雁是第一次來此處，自然是被這場面震撼到了，呆在商會門口，直到身後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她才回過神來是自己擋着了人家的路。

“去去去，別擋我路啊，要進去趕緊進去，不進去趕緊走。”

吳問雁側過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人瞥了她一眼，嫌棄的嗤了一聲便進去了，吳問雁自然知道自己被人低瞧了，可她也沒惱怒，甚至沉浸在歡愉之中，她眼見着自己未來的路明晰了起來，只要這麽努力幹下去，總有一天她也會像這裏來往自如的人一樣。

彼時，就擁有了自己的人生。

進了商會後她選了一家顏色很豐富的店去問，“這布多少錢一尺？”

老板磨着剪刀看都不帶着看她一眼的，“九兩一尺。”

“九兩？！”吳問雁吓得提高了聲音，怎麽會是九兩呢，燕瀾說過這裏的尺若不是批發價那也只是八兩一尺而已，拿到批發價可以到六兩五左右，九兩五那幾乎和新陽縣無差了，又哪裏來的利潤可賺！

老板見怪不怪，每天來他店裏頭買布料的人多了去了，“九兩就這麽驚訝，再過幾天，九兩都買不到了，得九兩五了。”

吳問雁坐不住了，她兜裏可沒帶夠九兩一尺的價格啊，急忙問道：“怎麽會這麽貴了，承州不是盛産绫羅嗎，這樣運到別的地方可沒什麽錢可賺了。”

聽到這話，老板嗤一聲笑了，擡起頭看了她一眼便繼續低頭幹自己手裏頭的活計，“姑娘，你是第一次來承州吧，我只是個在承州本地賣绫羅的，外頭的價格跟我沒關系，我瞧你也是個姑娘家不容易，給你指條路，這條路子走不通了，你換一條就是了。”

吳問雁捏緊手心，她不想就這麽放棄，于是耐心問道：“為何這條路子走不通了，我不是要批大量去販，我是買一些回去自己店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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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着，她不動聲色從兜裏摸出一把銅錢悄聲壓在老板布料下面，老板擡起眼皮将吳問雁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打量了一圈瞧見此時沒有其他人，于是告訴她：

“前端時間來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商戶，幾乎将整個承州的绫羅都買空了，這價格也跟着漲上去了，你若是早來那麽五六日，這價格還是能之前那八兩一尺差不離的，姑娘，這錢你是沒運氣賺了，買點別的回去吧，哈。”

吳問雁心裏直打鼓，原本是可以八兩一尺的，燕瀾并沒有騙她，可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現在绫羅的價格已經上去了，她是決計不可能像之前那樣低價買入運回去高價賣出去的。

但不能不買，燕瀾就需要绫羅，馮元清的衣服必須是绫羅制成的，馮家的單子一定不能丢，若是丢了那以後便再也尋不見這麽大的單子了，燕瀾說過那些繡品圖只有绫羅的布料可以呈現出來，換做是任何一款都是差那麽些味道。

她想起來燕瀾深夜時分點燈熬油也要将指甲蓋那一塊大小的刺繡縫的完美無缺，燕瀾是絕對不會湊合糊弄的，馮家也不是好糊弄的，成敗在此一舉了。

她下定了決定，露出那個可以被她稱作是殺手锏的笑容同老板讨價還價，“成，我聽您的，只是這绫羅我确實要拿回去用，我那邊有個單就得要承州的绫羅，我要的沒人家多也不按批發價跟您讨，但是我要的顏色不少，老板給我便宜便宜呗？”

起初老板是死活不願意同意的，可吳問雁就是不撒口，老板沒辦法只能要她八兩五一尺，結果吳問雁聽到八兩五非但沒有掏錢，還直接坐在這裏跟他磨起來了，不少顧客瞧着他們這邊讨價還價談的熱火朝天，都選擇離開去別家買。

老板眼睜睜看着不少財神爺離自己遠去，急得滿頭大汗，可偏偏吳問雁一點都沒有厭煩的神情，頗有一種要跟他繼續大戰八百個回合的模樣。

“真服了你了，八兩，八兩行不行！不能再少了！”

八兩一尺，是老板的極限也是燕瀾和吳問雁的極限了，雖然沒有到燕瀾說的七兩一尺的地步，可好歹也是能把燕瀾需要的顏色買全了，只不過吳問雁不能靠着绫羅倒手賺錢了。

“成交。”吳問雁看價格已經談好便爽快的摸出銀錢，拿好自己需要的布後她想起來燕瀾交代給她的事情，于是問老板：“老板你可知道承州城中有沒有姓文的？”

老板正肉痛呢，一點都不想看見她，“文，沒聽過，快走快走。”

吳問雁又問：“那你可知道承州城裏有哪些書肆嗎？”

老板告訴她承州城中所有書肆的位置後看着她終于離開，像是把瘟神送走一樣松了口氣，這女的太能磨了，太可怕了下次再遇見她說什麽都不賣給她了。

吳問雁的行動力很強，兩日後果真帶着绫羅回到了村裏，她到了第一件事便是直奔燕瀾的家去，連自己家的門都沒推開過，灰頭土臉的就推開燕瀾家的門，

接過燕瀾遞過來的茶水，她猛猛灌了四大杯才緩過來勁，将在商會遇到的事告訴了燕瀾。

燕瀾聽後皺起眉頭，不應當，承州的绫羅價格不應該是現在被擡起來的，按照記憶來說，绫羅應當是再過一年左右，價格才會被擡起來，在價格暴漲之前，她已經借着绫羅賺到了第一筆錢，她作為第一波賺到錢的人，那些利潤已經被他們瓜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油水才被分散出去。

突然，一陣猛烈的風吹開了燕瀾家的窗戶，刮起桌子上堆放的繡圖紙，散了滿地。

燕瀾起身将窗關上，外頭的天陰沉沉的，她猛地意識到了什麽，倏的轉頭問吳問雁：“現在是幾月份了？”

吳問雁被吓了一大跳，“五...五月啊，你做什麽。”

五月，五月，她怎麽沒想到呢。

今年大澇，六七月份會有一場很大的洪水，一場洪水給了養殖蠶的農戶很大的打擊，绫羅的價格在年末大漲，甚至一度超越香雲紗的價格，因此衆多商人選擇抛棄绫羅追漲香雲紗，因此绫羅的價格逐漸回落，直到第二年陷入低谷。

可是沒人知曉這場大洪災，當時也沒有人操縱壟斷绫羅的價格。

燕瀾感覺後脊一片涼意，“找到文朱笛了嗎？”

吳問雁被她突然沒頭沒尾的跳躍思維問住了，可也只是緩了一息便回過神來，“我正想跟你說呢，你說的這個人确實叫文朱笛嗎？”

“什麽意思。”燕瀾難得的嚴肅起來，皺起眉頭。

“整個承州都快被我問遍了，就壓根沒有姓文的家，按理說若是有文家老宅那肯定也是住了個數十年的，城裏不應該沒人知道啊，我甚至去了承州城裏所有的書肆，壓根就沒有書肆裏面種柿子樹的，也就只有一家書肆種了樹，不過人家種的是梧桐，且是五年前種的，跟你說的完全對不上號。”

燕瀾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吳問雁。

“你是不是記錯了啊，你那表妹也許不在承州城裏，你要不要寫封信去問問你家裏頭，你表妹現在應該在哪。”吳問雁說的真摯，一點都沒有想要騙她的意思。

直到吳問雁離開，燕瀾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在竹椅中，消化着這個事情。

承州城中沒有姓文的，沒有小笛，小笛說的那些事情也壓根不存在，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文朱笛這個人，她此時已經無從得知了。

從她重生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改變了，因為她沒有要離開這裏南下，也就沒有路過承州，更沒有未來的在路上撿到小笛這件事情。

她恍惚間想起來小笛在身邊的日子，她總是鬼靈精怪的鬼點子很多，能做一些稀奇古怪但是好吃的東西給她吃。

“哐！”

又一陣猛烈的風将她虛掩的窗狠狠吹開，院中高大果樹的葉子被吹的嘩啦作響，外頭不知道誰在喊着：“起風了，要下雨了，收衣裳咯——”

燕瀾感覺自己的心在無限下沉，更讓她恐懼的是，她突然想起來程行雲按上一世來說不應當離家這麽長時間，六月的洪災即将來臨，程行雲此時應該在家裏。

她坐不住了，在家裏随手抄起一把油紙傘便沖出門去，家裏收衣裳的彭嬸見她，連聲呼喊都沒叫住她。

天開始飄起朦朦雨絲，她同歸家的人群逆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