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她都忘了是多久沒吃到一口熱飯了,看着那些冒着熱氣的飯菜眼都直了,坐在凳子上幹吞了吞口水直勾勾地看着菜端上來,她瞄了眼桌上另外兩個人,拿起筷子想要夾那塊香膩地燒肉。
其實她壓根不會用,笨拙的夾了幾次都沒夾上來,聞到這股香味胸腔的胃早就瘋狂尖叫起來可遲遲沒吃進東西,此時胃痛到她開始顫抖痙攣,後來幹脆一手一只筷子戳進肉裏,像是用刀戳木板一般。
她像是找到竅門了,狠狠戳着桌上的肉菜,把瓷碟戳的當當作響,餓狼般将桌子上的飯菜一掃而空,把松軟的白面饅頭一把擰實塞進嘴裏,兩口一個,一口氣吃了四個拳頭大小的饅頭,吃到肚子撐到疼痛也不停下,直到碟子裏沒剩下菜,開始盯着菜湯。
她舉起碟子想要喝進去,又覺得實在可惜,擰了塊饅頭将菜湯沾在上面再塞進嘴裏,确認碟子裏一滴菜湯都沒剩才放下這碟,拿起另一碟重複剛才的動作。
只有她一個人在吃,燕瀾托着下巴隔着她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程行雲抱臂小憩,此時此刻她終于抽出時間好好看看面前這兩個人了。
“你們不是承州人吧?”她舔了舔嘴唇有點意猶未盡,奈何自知實在是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約莫真的會撐死。
打了個飽嗝,她拍拍鼓漲的肚子此時心情大好,“我從沒在承州見過你們。”
“的确,我們不是承州人,我來找我的妹妹。”
她現在願意跟這個女人說話了,“那遇着我算你走運,這承州就沒有我找不到的人,既然你請我吃了頓飯我也不是沒良心的,作為交易我幫你找你妹妹,說吧,她叫什麽。”
可她發現燕瀾的笑變得有些勉強,看着自己似乎在通過自己望什麽人,這讓她有些許不舒服。
“興許是找不到了,她當是不在這裏了。”聽到這句話,她更不爽了甚至有些惱怒聲調也提高了些,“你是不信我?這承州還沒有我骨子打聽不到的人,你不信出去找個人問問便是!”
一旁一直閉眼假寐的程行雲睜開了眼,涼涼的問道:“你不是說不記得自己叫什麽了?現在又想起來了?”
骨子一時啞口無言,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用得着你管!”
她氣頭上說出這麽一句話,看到程行雲緩緩坐直了身體腦袋就清醒過來開始後怕,“你你想幹什麽?”
突然,一只漂亮的手橫在二人之間,骨子看到那只手上的傷痕意識到是自己咬的,但也沒什麽感覺,聽到燕瀾說:“我們夫妻二人在承州呆不了多長時間,既然小骨姑娘有這等好本領便麻煩你了,我叫燕瀾,我妹妹的名字是文竹笛,跟你年歲相當,若是見到了她麻煩幫我同她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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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子挑眉,“什麽話?”
燕瀾彎起嘴角,溫柔地說:“就說我很想她。”
骨子又問:“沒了?”
“沒了。”
骨子點點頭就要走,“行,我知道了,等着吧。”沒等燕瀾和程行雲說什麽便推門而出,下樓時瞥見客棧老板厭惡的眼神和表情,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指着老板道:“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老板怒極,可她早走遠了,氣的老板只能在後面大喊“白眼狼”,骨子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三下五除二竄進一個小巷子裏,環顧四周沒發現人才從懷裏摸出那個藏了許久的東西。
瓷白溫潤的镯子在她的手裏格外突兀,骨子戴在自己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腕裏,可突然瞧着不舒服,一把拽了下來,将手伸在雨中,又用另一只手狠狠搓着手腕,做完這些才将镯子重新戴上。
雨水稍微沖刷了手腕上的黑點,但這麽一戴卻更加突兀了,骨子煩起來幹脆将镯子摘下來重新塞進懷裏,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脖頸處涼涼的,意識到是什麽,她連動都不敢動了。
“拿下來。”背後不知何時站着個人,聲音不帶一絲情緒,但她能知道這人現在應該很生氣。
她慢慢舉起手來,“別生氣,還給你就是了,什麽镯子至于你這樣嗎?”
程行雲的刀比雨水都涼,他涼涼開嗓,告訴她:“夠買你千百條命。”
骨子不敢轉身,舉起手腕将那镯子緩慢摘下來等到程行雲松懈一些後突然發了狠将那镯子往雨中一丢,果然程行雲的刀拿開了,骨子抽空得以脫身沒命的往前逃竄,甚至不忘回頭笑話程行雲。
就是這次回頭,她看到一個木板正急速逼近自己,她躲避不及只能胡亂用手擋,雖沒傷及要害但也被踢來的木板撞翻在地,再擡頭看到程行雲手裏穩穩拿着那個镯子,冰冷的看着自己。
骨子終于意識到自己招惹了什麽人,看到程行雲提着刀緩步走向自己時連連大叫求饒,但程行雲置若罔聞,随後咒罵聲一波高過一波,瞳孔間看到那把刀刺向自己時她什麽都顧不得了閉起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如期而至,她有些不敢相信,緩緩睜開一只眼睛,看到那刀直沒木板,多幾分就不是木板了是她的腦袋。
“我說過,不要耍小聰明。”
骨子渾身發抖,拼命的點頭。
“把東西還回去。”
骨子不敢不聽,“東西都在你手裏了!”
程行雲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客棧的東西,你在櫃臺前拿走的,自己還回去。”
骨子暗道倒黴,居然遇見這麽大的瘟神,雖然是這麽想的可只能答應,她确信要是不答應的話就不是這個下場了。
程行雲不再浪費時間轉身離開,“給你三日時間,三日來此處告訴她。”
骨子看他走遠了狠狠的啐了一口,摸摸圓鼓鼓的肚子,剛剛吃飽那頓她還真怕吐出去,認命的起來找人。
程行雲回到客棧後為燕瀾重新戴上玉镯,看到那紮眼的傷口一股煩躁湧上心頭,“為什麽還要信那個人,她滿口謊話偷盜成性。”
燕瀾沉默了許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記得剛遇到小笛時小笛正掰了塊餅子在路邊喂狗,看見她正在看自己便笑嘻嘻地開玩笑:
“姐姐,你也想喂小狗嗎?”
然後将手裏的餅又掰了一塊遞給她,後來她才知道那塊餅是小笛兩天裏唯一一頓飯。
小笛善良又堅強,可骨子不是。
小笛永遠只能是小笛,她輕輕閉上了眼睛,莫大的孤寂如潮水湧來将她吞沒,她此時此刻确信小笛不會回來了。
但她看着那張跟小笛一模一樣的臉實在是沒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釋懷,她對骨子也恨不起來,只是無力且悲哀。
程行雲沒再繼續說話,只在她身邊默默的陪着她。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骨子壓根沒敢閑着,本來以為是個好找的人,可找遍了關系都沒有人聽過這個人,她越來越生氣,覺得肯定是燕瀾那個女人騙她,三日時間将到她還沒打聽到這個人。
約定的時間到了,骨子一身戾氣來到客棧看到站在一旁的程行雲又慫了,“你找的到底是什麽人,承州根本沒有這號人在,你莫不是在耍我?”
燕瀾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點點頭對她說:“我知曉了,麻煩小骨姑娘了。”
骨子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本來是為了擔心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一些關于失望、遺憾的情愫,于是她先發制人的質問燕瀾,可燕瀾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骨子有點看不懂燕瀾但也不好發作,只能說一句:“那既然這樣我們兩清了”,但燕瀾在後面叫住了她。
“小骨姑娘不嫌棄的話,再用一頓飯吧。”
餡餅掉到嘴裏誰不張嘴咬一口?骨子求之不得。
她坐在那裏,看到燕瀾優雅地拿起筷子挑菜,又低頭看看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裳以及滿是泥濘的指甲縫,突然逝去久遠的情緒湧了上來,讓她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奪門而出滿,這種情緒叫廉恥心。
饑餓讓她放棄了這種不應該屬于她的情緒,坐在了這裏吃完了這頓飯。
她有些意猶未盡,盯着那塊燒肉,就在她準備用筷子把那塊燒肉戳起來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她。
“燕姑娘,巧遇。”
燕瀾順聲而望,沒想到看到了朗疏容,朗疏容眼底泛着烏青一瞧就是沒休息好,人也削瘦了不少,應當是為承州這場大雨而操勞奔波。
朗疏容還有公務在身不能跟燕瀾多說話,二人只是打了個招呼,朗疏容便吩咐了屬下,下屬分散開來跟客棧老板和小二說着什麽,做完這些朗疏容便要離開。
臨走前他望向燕瀾的方向,許是沒想到能看到燕瀾而有些驚喜,但轉念間又想到了什麽,還是沒過來,在門外沖着燕瀾一點頭便離去了。
骨子将那塊燒肉塞進嘴裏含混不清的說道:“你居然認識他,剛來沒多久的大公子哥,風光的要命,但可惜風光不了多久咯。”
燕瀾問骨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骨子癟了癟嘴巴,“潰壩了,承州就沒了,上頭追下來倒黴的可不就是這種倒黴鬼嗎?”
她哼哼兩句,“什麽公子哥大小姐的,都是替死鬼,出了事頭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到時候還不如我們這種賤命一條。”
燕瀾和程行雲對視了一眼,程行雲問她:“你怎麽知道要潰壩了,若是潰壩了這裏的人都逃不掉,你不怕死還留在這裏?”
骨子嗤笑一聲,指指他倆,滿臉不屑,“也就你們這種日子過的好的能說出這種話,我們這種人去哪裏不都是一樣?淹死在承州或者餓死在外面,都是死。”
她将最後一口燒肉吞進肚裏,站起來要離開,“行了不跟你們廢話了,看在你們請我吃了兩頓飯的份上,我勸你們快點離開這裏,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待她走後,燕瀾沉默許久還是準備找一次朗疏容,若是朗疏容不信的話她便要跟程行雲在這幾日離開了。
她能做的只有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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