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骨子走後,燕瀾同程行雲說自己還是想去跟朗疏容說一下,程行雲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跟她說:“你去哪我就陪着你。”
他一直都是這樣,不多說也不多問,但總是在身後她一轉身便能瞧見的地方。
燕瀾沖他笑了一下,拉着他出了門跟上朗疏容的腳步。好在朗疏容并沒有走遠,聽到有人叫他回過頭來看到是燕瀾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轉而看到身旁的程行雲頓了一下,複又看向燕瀾。
燕瀾同他介紹,“這是我夫君,程行雲。”
朗疏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混雜了些許的遺憾,但很快便轉瞬即逝了,快到讓承州的大雨蒙了去,誰也沒瞧見,他同程行雲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程行雲也同樣點了頭。
燕瀾将他們來承州的所見所聞經過糅雜了一番告訴了朗疏容,朗疏容聽後陷入了沉思,因為這場雨實在是數十年難遇,河壩的事情他也有所聽聞,曾同朗公說過。
但朗公的意識是讓他專心應對雨水造成的損失問題,至于河壩,那都是前人費勁力氣鑄成的,不需要他們費心。
朗疏容只是個世家公子哥,縱有千般萬般的文采才華,也尚無官在身,只能聽從朗公的話,并沒有什麽實際的權力,他嘆了口氣,曾經光風霁月的世子因着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也被磋磨的消瘦了不少,但那股文人才有的傲骨仍還在。
“朗公子,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妨去看一眼,恰好我們夫婦二人也是憂心如此,承州素來是養人之地若真潰壩,那數代人的努力便付之一炬了。”燕瀾看朗疏容不說話,自然能想到如今的朗疏容尚未科考,沒有實職。
這種坊間聽聞自然無法做主,可若是他親眼看見那便是另一番意思了,他自然可以以雙眼見得同朗公說,這分量自然是比坊間聽聞靠譜的。
朗疏容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即刻差人備馬車前往河壩處,一路上朗疏容都面色沉重,整個馬車內靜悄悄的沒人說一句話,他其實也是擔憂的,他靠在車廂內側有些累。
他是朗家獨子,是朗父朗母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朗夫情深只娶得朗母一人,府內并無妾室,他也沒有兄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意味着整個朗家的未來都壓在了他身上。
朗父年紀大了,不再像從前那般清明,反而開始固執己見,朗疏容近些年便發現了這件事,朗父怕出錯,官場浮沉錯綜複雜,一步錯全盤皆輸。
可潰壩之事,搞不好是要剝去官籍流放遠地的。
“世子,前面的路實在難走,馬車走不上去了。”車夫敲敲車廂告訴幾人,再往下的路馬車的确上不去了,原本的青石板路已經被泥土徹底覆蓋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車輪陷入泥濘之中,馬每走一步都是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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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疏容二話不說一撩衣擺下了車,同車上的二人說道:“接下來的路泥濘不好走,二位可在此處等待朗某,朗某上去看看。”
燕瀾擺擺手,示意不妨事,她這次來承州帶的衣裳都是方便行走的,衣擺比常服更短,介于騎裝和常裝之間,适合走些不好走的路。
程行雲将她穩穩地扶下車後自然的為她披上油衣戴上蓑帽,朗疏容在一旁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越靠近河壩的地方越不好走,起初燕瀾還可以自己走上去,但後面越來越費勁,眼看自己耽誤了時間,額角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她擡頭看了眼河壩的位置,還有不短的距離。
朗疏容和程行雲顯然被她拉下了速度,燕瀾剛想說讓他們先走,程行雲就好像能聽到她腦袋裏的聲音似的,大手一攬她的細腰,帶着她往上走。
與其說算借力,不如說是燕瀾完全沒用力,被程行雲攬着燕瀾感覺自己此時身輕如燕,那些難走的坡路此時走來也如履平地。
有了程行雲的托力,三個人的速度明顯上升,抵達河壩處時朗疏容明顯體力不支有些氣喘,騎射他素來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可即便如此想要不費力的走到河壩上游還是困難。
尤其是泥土讓路的坡度變大,偶爾還要躲避倒塌的樹幹和藏在泥土中的石頭,就更難了。
他看着面前那個連氣都不帶着喘一下,順便為燕瀾扶好了蓑帽,他有些好奇,甚至想去問問他到底是幹什麽的,但還是忍住了。
“看那裏。”燕瀾撥開蓑帽指給他們看,二人順着燕瀾的目光看去,河壩中洶湧的河水止不住的往外溢,而朗公認為及其安全靠譜的河壩此時已經裂了個縫,水從縫裏汩汩的外沖而出,沖在一旁的土坡上,那坡已經被沖出了不小的深溝,這也是通往河壩的路被泥土掩蓋的原因。
細細簌簌的裂紋爬行聲被水落的聲音掩蓋,程行雲眯起眼睛卻聽了個清楚,“那裏還在裂,若再等上兩日這承州就不能留了,也許不用兩日,以這個雨來說只需不到兩日。”
朗疏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裂痕,後脊發涼,原來坊間傳聞不是假的,可是河壩處被官府封鎖,那些人又是從何得知?
“他們究竟從哪裏知曉的河壩裂痕...”朗疏容呼吸急促,是不是有人想要害朗家,朗公剛被派任承州沒多久就遇見了暴雨,河壩又好巧不巧的裂開了。
程行雲看到河壩的縫隙裂痕,告訴朗疏容,“應當是某種外力導致的。”
“外力?”朗疏容擡起頭來,飛快地從大腦中搜尋出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的名字。
突然一陣巨大的撞擊聲将三個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朗疏容眼睜睜地看着一塊巨大的石頭從林中飛來,精準的砸在了河壩的縫隙上。
縫隙不堪重負,劈裏啪啦的開始産生更大的裂痕,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遍了整個大壩,程行雲最先反應扭頭對朗疏容身後四個目瞪口呆的下屬喊:
“西北角樹林,有四個人,你,還有你去追!”程行雲指了兩個人,又指着第三個人,“你即刻前去彙報”,最後指着最後一個人道:“你留在此處聽命。”
下屬如夢初醒拔腿就要去追,其中一個都要走出去了想起來哪裏不對勁,拉住那個要跑的示意剛才不是朗疏容下的命令,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就給人一種更為不容質疑的感覺。
朗疏容此刻也反應過來,雖然意識到不對可他知曉現下什麽是最重要的,不再浪費時間,“按他說的去辦!”
幾個人這才敢擡腳沖出去。
朗疏容看着那還在加速裂開的河壩,皺着眉頭,“當立即疏散承州百姓了,河壩随時都有潰堤的風險。”
程行雲搖頭,“來不及了”,對那個留下聽命的下屬問道:“承州的地圖帶了嗎?”
那個下屬立馬說帶了,摸出地圖遞給程行雲,速度之快。
程行雲将圖展開只看了幾眼,指着另一處河壩道,“馬上就要潰堤了,只能炸了這個河壩引入支幹,這裏的壩才不會崩。”
朗疏容顯然沒想程行雲居然會有這種想法,他第一反應就是質疑,“可若是炸壩引洪也是需要時間的,何況炸了這個壩,那那邊支流的百姓的家必會被沖毀,那片區域都會被牽扯到。”
程行雲定定的看着朗疏容,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和猶豫,“疏散整個承州的百姓和疏散這塊區域的百姓究竟哪個耗時間,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夠你猶豫了,馬上潰壩了,不光是你所有人都跑不了,你現在馬上去疏散百姓安排炸壩還有時間,慢一刻都會死上百人。”
朗疏容冷靜下來,看了一眼河壩,深吸了一口氣,“程兄說的對,我立即同我父親彙報這件事前去疏散百姓,此處不便多留,朗某先行告辭,二位也早些離開吧,來日朗某必定登門道謝。”
說完朗疏容沖着程行雲行了一禮,帶着下屬飛快地奔下山,一步都不敢慢,生怕趕不上。
程行雲收了攝人的氣勢,對燕瀾說:“我們也下去吧,這裏不安全。”好像剛才冷靜自持明晰利弊飛快下達指令的人并不是他。
燕瀾對水利并不了解,但确信程行雲剛才說的那番話是最優的解決辦法了,她看着那不斷落石子的河壩,心底一陣陣的發涼。
若不是她說要上來看看,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河壩潰壩竟如此之快,她本來還想在承州呆上幾天再走,如今看來差點是走不出去了。
她有些驚魂未定,被程行雲帶下了山,下了山已經聽到路邊的百姓紛紛在傳這些事,都說什麽要炸壩了,哪裏哪裏地方的人都被官兵帶走疏散了。
“看來朗公相信了。”燕瀾道。
如此見來,朗家并不是固執己見不識大體之輩,若是承州在朗家的護持之下,應當會合理處理炸壩之後的百姓損失。
她本意是來承州尋找小笛,沒想到竟改變了走向,也不知如此這番是福還是禍。想到了小笛,燕瀾胸口便止不住的絲絲縷縷的鈍痛。
程行雲沒說話,輕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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