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事情果真如燕瀾猜測的那般發展下去，六安州的桑紗在整個新陽縣賣的火熱，吳問雁像個将軍般凱旋，把她拉在店裏的角落悄咪咪地說：

“我去了一趟六安州可沒空手去的，帶着不少咱們這裏的特色，得虧老鐘跟我說你讓我坐馬車去，不然那麽多東西我還真搬不動嘞，我在那邊跟一個專門賣桑紗的老板打好了關系。”

說罷她眼中露出精明的光，“讓我好一頓砍價，剛開始他還不同意，我軟磨硬泡拿下來的，我跟他說這批貨在我們手裏不用兩個月就能賣空他還不信呢，現在看來咱們不用一個月就能賣空。”

說着她從懷裏摸出個單子遞給燕瀾過目，“這是進貨單子，我敢保證沒有人能拿到比我還低的價格了，李記老板絕對拿不到。”

燕瀾展開那張單子心中驚訝了一下，桑紗在她印象裏可沒這麽便宜，她擡頭看向吳問雁笑眯眯的模樣好像很輕松，吳問雁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她找對人了。

“李記不會大批量進桑紗的料子，他既然拿了金氏的紗緞布，再轉頭賣桑紗那就違背了跟金氏的規矩，金氏向來是想要低價拿貨那就不得賣差不多類型的布料子。”

吳問雁笑得眼都彎起來，“那他們完了，這局是我們贏了！完勝！”

燕瀾收起單子看着樓下絡繹不絕的顧客，卻沒覺得有多開心。李記這個夏天是拿不到這個市場上最大的利益了，可不見得他未來會一直這樣，他既然牽到了金氏那就證明以後還有許多個紗緞布。

想到金家燕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金二，她不禁皺起眉頭，金二按理說此時應該着手準備南下了，未來金二會接手金家所有的産業成為下一任家主。

她現在要去跟金家比那就是胳膊扭大腿，從前她先走的是賺差價的路子，路子猛錢來的快，不少人看着眼紅因此也沒少樹敵，但關系網也複雜的多，朋友交情多，拿的布自然就低價些，正是因着這種好處，後來轉去做衣裳沒少賺錢。

可她此次是直接穩紮穩打開衣鋪的，沒那麽多渠道拿低貨。

若是僅靠着自己賺的錢去買貨，那別說多久才能周轉開來，光是繡房的繡娘就不夠，如今繡房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就連一樓介紹款式的小二燕瀾都多招了一個，不然吳問雁忙不過來的。

她剛把這棟樓的尾款結清，又把鐘鴻山剩下的那批貨全部買了幹淨，吳問雁那邊還在六安州和新陽縣中來回奔波買桑紗，燕瀾白天要去前面介紹款式，晚上又要留在繡房裏跟繡娘們一起加班加點的趕制。

她往往看着天色漸晚就讓那些繡娘們回家了，自己留在這裏縫制繡圖，一幹就是深夜，連着在二樓招待客人的那屋子湊合睡了好幾天。

程行雲有些不滿，眼見着燕瀾又瘦了下來，手被繡花針磨出好幾個水泡，但靠在繡房的牆邊看着她埋頭苦幹，也只能嘆口氣為她捏捏肩頭陪着她住這裏，往返店裏和家裏為燕瀾準備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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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制好這件衣服最後一針，燕瀾松了口氣，将衣服放好後拿起桌上青色的瓷盒扭開，食指從裏面挖了一塊溫潤的膏體放在手心慢慢揉化開，指尖那些被繡花針磨得疼痛的地方得到了舒緩。

這是程行雲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東西，比她當年用的玉膏還好用的多。

這麽幹确實不是辦法，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既然她現在沒那麽多錢還想要繼續擴大産業那就需要借錢了，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馮元潇和馮元清。

如今多的是官商結合，官明面上不會經商的生意，可處處都需要用錢，因此都背地裏投給商行不少錢，商又需要那些權力帶來的便利，彼此各取所需。

她不太确定馮家是不是也能接受這種方式，但她确信馮家絕對是不缺錢也需要錢的，光看馮元潇在霓裳動不動就訂制最貴的衣裳來說，馮家還是富裕的。

燕瀾從來不是猶豫不決的性格，第二天就去了馮家跟馮元清馮元潇說了這件事，馮元清先開了口，“我說呢燕娘子怎麽這次來這麽正式還帶了這麽多東西來。”

馮元潇才沒管那麽多，她現在眼花缭亂的看着那一箱箱的東西，裏頭什麽都有，華服、刺繡地墊、屏風和披肩等等，只要是馮元潇能想到的都能在這些箱子裏頭見到，想不到的燕瀾也放進去了。

馮元清無奈自己這個妹妹，但她也是見到燕瀾帶來的那些東西的，各個都是精品，可見燕瀾誠意之足。

“燕娘子，既然這樣我們之間也不必講那些彎彎繞繞沒意思的了。”她揮了揮手示意侍女們都退下，讓這間屋子只剩她們三人。

“馮家确實會給商行投錢，但從未涉及過布莊，我們并沒有關于布莊商行的利益來往，自然沒有他們的人脈，馮家能出的只有錢，僅此而已。”馮元清平靜地說道，提到這種事之時她才會讓人意識到這是馮家的嫡長女，頗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因着馮家如今的財權實際上在她手中，并非馮母手中。

馮母病中已久，無心操勞這些，這麽多年明面上暗地裏已經把財政大權交給了馮元清。

“燕娘子的手藝我們有目共睹，未來必定會開拓出另一番天地，到那時馮家對你來說只是一個錢袋子而已。”

燕瀾莞爾，所以她将誠意最大限度展示給馮元清看，“只有錢就夠了，人脈關系無須馮家操心，我看重的不是布莊商行的利益，且這部分我想金家已經吃下了不少，是不會允許馮家插一腳的。”

馮元清為她添上一杯新茶，“那你看重了什麽呢？若是真算錢的話，馮家可不如那些商行有錢。”

燕瀾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明了的說道：“镖運。這天下最重要的便是這運輸，若是再大的關系可要在路上遇着了什麽事那可就神仙都救不了了。”

馮元清擡眼看她，将手裏的東西撂下，臉上雖然是帶着笑的可笑不見底，“你又是如何得知？”

燕瀾如何得知？這世間最大的镖商就在延州，延州燕氏。燕氏垮臺後不少人争先恐口的上去分食，燕氏留下的一口糧都比他們數年賺的都多，而馮家，就背後吃下了不少。

還有一部分留在燕家旁支最後一支手裏，剩下散散落落的，都無從知曉了。

燕瀾道：“前不久我去六安州進了批桑紗料子，托的便是镖局運回來，恰巧見到馮家的家徽，于是作此猜想，若是猜錯了馮大姑娘莫要怪罪。”

相反，馮元清心情大好，“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她讓貼身侍女去取紙筆以及掌家之印來，同燕瀾說：

“馮家願意為你出錢，但是燕姑娘，這不好聽的話也是要說在前頭的，馮家在此時為你伸出了手，往後你若是飛黃騰達了可莫要不顧馮家的安危了。”

燕瀾知曉以馮家的家世，她這種小小的鋪子是萬入不得馮家的眼了，她做了一次豪賭，馮元清也是，賭的便是未來和人性，賭注已下，即将開盤。

她素不是那般掀盤的人，她同馮元清說：“馮大姑娘放心，燕瀾必不會忘記這份恩情。”說罷為那張契約寥寥添上了最終的幾筆。

馮元清看到燕瀾寫下的那幾行字，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往後燕瀾的布莊做大，即便她不在了，可只要燕瀾的布莊還在就永遠有馮家的情在。

馮元潇支着頭看她們終于說完了正事才開口：“我看你要多招點繡娘了，店裏門檻都要被踩爛了那些繡娘壓根不夠忙的。”

燕瀾點頭，“正有此意，最近我正準備再去招點繡娘，只是這件事還是比較麻煩的，因為店裏要做的款式比較複雜，繡娘需要那種經過訓練的才能行，這就會浪費不少時間。”

馮家二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馮元清點點頭，馮元潇笑眯眯地對燕瀾說：“也許眼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燕瀾眨了眨眼，看着馮元潇意味深長的表情，想到了什麽，“縣主？”

馮元潇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喜，“我就說她能猜到！”連馮元清都笑了。

“碧珺應當是要去京城了，她母家便在京城，那邊有她自小就用的繡娘們，因此陳娘子她們交給你是最妥帖放心的，且我猜陳娘子她們應當是很樂意的。”馮元清說到。

“碧珺姐姐過幾天應該就要找你啦~”馮元潇添了一句。

燕瀾沒想到碧珺竟要回京城，陳娘子她們算是這方圓幾百裏最好的繡娘了，若是有了她們，那她那些異常繁瑣複雜的款式便能做出來了。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燕瀾連忙對二人道謝，然後趕緊回去準備一下各種事宜。

待她走後馮元潇又蔫了下來，對一旁的馮元清說：“姐姐，碧珺姐姐要走，我好難過的，你應該更難過吧。”

馮元清摸摸她的腦袋，溫柔的說：

“潇兒，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要學會習慣并接受，人們終将會離別的，這條路只有你一個人能走下去，你會遇到很多人，但這些人究其一生只能陪伴你走y一段路而已。”

她說到這裏，好像說給的不是馮元潇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有些往事放不下，不可提，但終究會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