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章

第 74 章

在通往平州的一條小路上，一輛馬車正在疾馳，車夫不斷抽打馬，車輪在路上留下深深的車轍，馬車裏坐着兩個人，一個侍女坐在角落低着頭一動不動，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頭。

相反另一個靠在軟墊子裏的人，大咧咧的半躺在那裏，手裏把玩着一個斷掉的金簪，反複摩挲金簪那個巧妙的小機關，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他終于開口打破這個寂靜，“倒茶。”

侍女聽到他的聲音條件反射彈跳起來，機械的為他斟茶，全程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他，本以為沒什麽事情了誰知茶放在那裏卻遲遲不見那只手舉起茶杯。

她偷摸摸擡頭看過去，發現他盯着茶盤上因為馬車搖晃而不可避免飛濺出去的一滴茶水。

侍女的冷汗當即就下來了，她沒有絲毫猶豫的就跪在狹小擁擠的馬車中，頭抵在軟毯上，仔細一看竟是在瑟瑟發抖。

宋還風看她這般模樣突然感覺興致全無，拿起那個茶盞抿了一口，“起來吧，我又沒說什麽。”

侍女不肯動。

“別讓我說第二遍。”

侍女終于顫顫巍巍的爬起來重新縮回那個角落裏，因為懼怕那張臉煞白煞白的。她是聽到這位的脾氣最近實在不太好的，從前那位貼身的侍女跟另一個侍女跑了以後，宋還風就變本加厲，下面的仆人都苦不堪言。

被點到這次跟宋還風出來，她覺得天都塌了，一度想要逃跑，可是逃跑的下場還不如死，她沒那個能力像那兩位一樣至今沒讓宋還風抓回來，只能乖乖認命。

突然馬車劇烈一震，外面的馬嘶鳴一聲猛地停了下來，侍女就在角落一個不小心滾落出去，摔在馬車下。

她看到外面如此多的軍隊兵馬，吓得尖叫起來。

車廂裏的宋還風手裏的茶杯仍舊穩穩的呆在手裏，一滴茶水都沒撒出去，他将茶水一飲而盡，爾後又從馬車的暗格裏拿出一封信後緩緩走出馬車。

馬車外團團的騎兵将他圍住，車夫倒在一邊，侍女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在那些騎兵之中，宋還風看到為首的人的臉，總是冷着的一張臉突然有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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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程行雲開懷大笑起來，笑得及其諷刺，杜念在程行雲旁邊看的怒火中燒指着他質問：“笑什麽！死到臨頭還敢笑？！”

程行雲舉起手示意杜念冷靜，就這麽看着宋還風笑。

“我就知道是你！那群蠢貨還不信，我回去非割了他們的舌頭！”

程行雲拉着缰繩，讓身下躁動的馬安靜下來，平靜地說：“你回不去了。”

話音剛落，騎兵團整齊劃一的舉起弓箭瞄準宋還風。

地上的侍女看到這場面直接吓得暈了過去。

“宋還風！你與燕氏旁支勾結鞑靼，已然是犯了叛逃之罪，如今都尉可以将你就地問斬！”杜念很煩他這個吊兒郎當的狀态以及那個欠打的嘴臉，喝止他繼續靠近。

宋還風非但沒怕，還就這麽慢慢走向程行雲，杜念的箭就射在鞋前三寸處，他也像沒看到似的繼續盯着程行雲走過去，在他面前抽出那封信。

“程行雲，你就不想知道你娘子家的滅門慘案究竟是誰一手造成的嗎？”宋還風食指和中指輕輕捏着信封，輕的好像風一吹就能掉地上一樣。

“我死了無所謂啊，可是真正的幕後兇手你抓不住的，燕氏的滅門就永遠沒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甘心嗎？燕懷舒甘心嗎？”宋還風說到最後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極其狂妄。

氣的杜念捏緊了弓把，但是沒有程行雲的命令他無法将這人擊殺，他也知道這個人是重要的線索。

雙方僵持着，半晌程行雲開口問：“你要什麽？”

宋還風噗嗤笑了出聲，舌尖添了一下牙，盯着他說：“當然是抓燕懷舒回去咯，我水中月缺那麽一個花魁，我看她就正好。”

“你！”杜念氣的當即像他射出一箭，擦着宋還風的袖子過去了，宋還風依舊無所謂，對杜念說：“小孩兒，你要是射中我還好，射中這個信可就完啦。”

杜念這輩子沒見過如此無恥之人，“你竟如此侮辱都尉夫人！”

別說杜念，連圍着的士兵都聽不下去了，一個一個拉滿了弓。

為首的程行雲一張俊臉像是凝了霜，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宋還風像是望着個死人，如此劍拔弩張的氛圍下，宋還風居然拍拍手說：

“這麽嚴肅幹什麽，我就開個玩笑，你程行雲的夫人我哪裏敢動。”說罷他一轉話鋒，也不再跟程行雲嬉皮笑臉了。

“我要見碎雨和奉雪二人。”

程行雲半擡下巴觑他，諷刺的勾起嘴角，涼涼地說：

“行啊。”

下一秒一支箭将宋還風的胸口貫穿，宋還風緩緩低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逐漸漫開的血。

“下地獄吧，百年後或許你們會相遇。”

程行雲面無表情說出這句話，将手裏的弓緩緩放下。

從一開始他就為了宋還風的命來的，無論宋還風說什麽都是死，至于那些背後的人他早就查清楚了，殺那些人的借口多的是。

宋還風直直地像後面倒下，素白的衣裳沾上了血跡和塵土，他盯着平州的天，嘔出一口血，捏着信封的手緩緩松開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冷冽的眼神突然在一瞬間柔和了起來。

沒一會兒就斷氣了。

杜念将地上的信件撿過來遞給程行雲，程行雲打開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信件，而是碎雨和奉雪的賣身契。

他将賣身契三下兩下撕碎丢在地上，扯着馬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趴在地上的侍女沖着程行雲喊：“他有跟那些人來往的信件！就在馬車裏！”

看着程行雲轉過身，侍女咽了咽口水，顫抖着指着馬車說：“這一路上他一直在跟人用鴿子傳信，信件就在馬車裏面，求各位大人饒我一命，我跟着這瘋子屬實是迫不得已啊！”

程行雲一個眼神過去，杜念便翻身下馬去馬車裏把暗格裏的信全部翻了出來遞給程行雲。

侍女躬在地上不敢動，以為程行雲會說什麽，可是半晌沒聽到人說話，反倒是身邊的馬蹄聲越來越遠，她小心翼翼擡起頭，看到杜念走過來在地上放了快碎銀，然後沒說什麽就跟上了程行雲的腳步。

侍女說的沒錯，這些信件的确是宋還風跟燕氏旁支有往來的證據，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來自白承璀的。

信中指明了白家和燕氏旁支勾結鞑靼在先，對鞑靼提供了穆王失蹤的消息，引導鞑靼深夜攻打中原，并派人在延州燒了燕家轉移人的注意力。

這一切的起源是白承璀和燕氏旁支。

一個是燕瀾的親舅舅，一個是燕瀾的家族旁支，無論是哪一個都極為荒謬，可偏偏這是事實。

程行雲一路上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将這些信交給燕瀾讓她自己做選擇。

燕瀾拿着那些信，明明已經知道的事實可真實的看到時還是有所沖擊，她臉色有些不太好，将信放下。

“燕氏那些餘孽穆王會清掃，但是白承璀在平州，我從未見過他，若是延州有什麽風吹草動白承璀一定會選擇逃跑，得想個辦法把白承璀勾出來。”

程行雲說：“不必如此麻煩，直接把白家圍了，将延州那邊的消息封鎖住，白承璀跑不出平州。”

燕瀾卻搖頭道：“白承璀十分狡詐，王長恩說他在平州經營數十年就沒見過白承璀的臉，每當遇到白家的生意，出來的永遠都是白承璀的人，恐怕白承璀本人并不在平州。”

“我能把他引出來，我還有話要當面跟他說。”燕瀾站起身子，突然感一陣頭暈目眩，然後剩下的她就不記得了，暈倒前唯一記得的就是看到面前程行雲驚恐的表情跟撲過來的身影。

“傳大夫！！”

莊子裏響起程行雲的吼聲。

燕瀾這麽一暈，整個莊子上的人都警惕起來，奉雪跟燕鹄守在燕瀾院子門口急得直打轉，等了許久都沒聽到裏面的消息，半晌探頭看到門被推開一個縫，碎雨從裏面退出來将門帶上。

奉雪和燕鹄瞅準時機一瞧碎雨出來後馬上沖上去圍着碎雨問：

“姑娘怎麽樣了？”

“她怎麽樣了？”

瞧着碎雨不說話，急得奉雪推她，“你快說啊，你快說啊，姑娘怎麽樣了有沒有事情啊，大夫怎麽說的？”

碎雨神神秘秘得拉着兩個人過去，三個人湊到一起，她說：

“姑娘有身孕了，這件事別外傳。”

“啊？”奉雪和燕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人呆在原地。

還是奉雪率先反應過來，顯然激動的有些手忙腳亂，“那那我們該怎麽辦，姑娘怪不得前段時間一直不愛吃飯呢，不行可得給姑娘補補身子！”

燕鹄忙接話茬道，“都說野烏雞有營養，我明天就去上山抓一只回來！”

碎雨看着手忙腳亂的兩個人，忍不住笑出聲，“你倆別激動，這件事暫時不能聲張，姑娘還有重要的事做。”

奉雪馬上捂着自己的嘴點頭，還不忘捂住燕鹄的嘴替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