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章

第 75 章

燕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了，渾身是汗像是被水浸透一樣，即使奉雪已經來為她擦了許多次額頭的汗了，她還是渾身發冷。

奉雪看到她醒過來馬上沖出去叫程行雲。

程行雲将她從床榻中扶起來跟她說了她有了身孕，燕瀾愣愣的看着他有點反應不過來，半晌低下頭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

“大夫說你是動了氣受了驚吓所以才會暈過去，需要靜養，不能再這般冒險了。”

燕瀾突然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他說道：“不行，不抓到白承璀我徹夜無眠，他害了我母親，誰知道他會不會東山再起來害我們。”

也許是因為孩子，她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駭意，想到白承璀可能在哪裏躲着想要害她，她就坐不住，因為焦慮而抓住程行雲的衣角

程行雲看出燕瀾的反常，甚至看到她煞白一張臉，渾身有些抖，他雙手捧着她的臉頰，安撫道：

“我會解決的，不要擔心，沒人會傷害到你。”

燕瀾聽到這句話後逐漸平靜下來，程行雲的手逐漸松了開，可是燕瀾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望着他，直望進他的心口。

“不行，白承璀一定會跑的，我要抓住他。”

因為燕瀾突然想起來金如宜同她說的，上一世在她離開村落後沒多久村裏就爆發一場瘟疫，程行雲和那個剛降生的孩子沒過多久便雙雙離世了。

“如果不這麽做，我永遠沒法心安。”

燕瀾很少這麽看着程行雲，帶着一種執拗，就這麽僵持了許久程行雲終于嘆了口氣同意了。

“白承璀這麽謹慎，你若想把他引出來不容易，穆王殿下的消息明日就會傳到平州，燕氏那些勾結鞑靼的餘孽被清的消息也自然會一并傳到平州，我若是白承璀我就跑了。”

燕瀾腦袋飛速運轉，想到什麽後馬上說道：“他想跑肯定是因為怕牽扯到自己，但白承璀的事經不起推敲遲早要被發現的，到那時白承璀想跑也跑不掉，所以他才會提前逃命，但若是有人将這之間的時間加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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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瀾确信白承璀絕不會輕易出面，除非自己觸動了他的利益。

就像是在平州開布莊一樣，若不是到了霓裳風頭太盛礙着白家了，白承璀也不會想要見她。

“我一旦放出消息說我知曉白家和燕氏旁支之間的交易并即将前往延州尋穆王殿下，白承璀必定會來阻止我，彼時我們提前設好陷阱請君入甕，白承璀就絕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程行雲聽到燕瀾說的，眉頭皺了起來，陷入了及其糾結的狀态中，“你是想以身為餌。”

燕瀾點點頭，“只能這樣，順叔還在莊子裏押着，只要給他放出一個假消息把他放出去，他就會去告訴白承璀，明日延州的消息就會抵達平州，到時候就晚了。”

程行雲沒說話，看着燕瀾因為冷汗浸透的領口。

她在不安，因為白承璀的事情而不安，若是不親手抓到白承璀，親自質問他為何如此，恐怕燕瀾下半生不會安穩，這并不是程行雲想看到的。

他的目的就是燕瀾開心，安穩的過生活。

所以他同意了。

“杜念！”外面的杜念應了一聲，程行雲拉開門出去跟杜念吩咐下去，屋外漏了個縫，她看到杜念半跪點頭起身離去，然後程行雲轉過身進門将門順手關嚴。

“我跟杜念說了，今夜我們就啓程去延州，白承璀如此謹慎不能打草驚蛇，我帶帶着人在延州路上埋伏等你，如果出了什麽事，答應我一定要先逃命，其他的我們可以以後再說。”

“往前走，別回頭，我就在前面等你，一定要到那裏。”

程行雲的囑托就在耳邊環繞着，燕瀾坐在馬車裏心思早就飄遠了，馬車外面月高挂，碎雨坐在燕瀾身邊高度警惕，外面有個風吹草動她第一時間便是擋住燕瀾面前。

這次是賭，賭白承璀會不會铤而走險，賭的都是彼此的命。

突然，馬車的馬嘶鳴一聲停了下來，燕瀾差點撞在軟轎壁上，碎雨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免得撞到上面。

燕瀾猛地掀開馬車簾，這才走到一半，她看向碎雨示意，碎雨馬上領會她的意思對外面的馬夫說：

“繼續走！快點！不要停！”

馬夫使勁甩馬鞭，馬車再度動起來疾馳在通向延州的路上，燕瀾不停聽到利箭破風聲，即便這樣也沒讓馬夫停下，直到闖入程行雲早就布置好的陷阱，聽到遠處的馬嘶鳴聲和倒地撞擊的聲音。

沒過多久馬車簾被杜念掀開，杜念扶着她下了車引着她去了前面，在人群中她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裏，恍惚間竟然在那人的臉上看到了幾分母親的影子。

“小崽子真是長大了，竟能反将我一軍。”

白承璀站在人群中，周圍都是騎着馬舉着弓箭與槍直對他的人，可即便如此白承璀也沒有絲毫的緊張或是壓迫感。

燕瀾緩緩走到前面，跟程行雲并肩而立，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旁人看來竟帶了幾分神性。

白承璀看着程行雲後知後覺，“哦，原來是你啊，我在燕家見過你。”

白承璀的話格外刺耳，無時不刻在提心燕瀾這人就是罪魁禍首。

“為什麽？”

白承璀笑了一下，看向燕瀾，不答反問：

“我跟你母親像嗎？”

燕瀾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沒回他，白承璀突然嗤笑一聲，“太搞笑了，你究竟是怎麽知道是我的？”

“母親留下的東西，那個機巧機關，我解開後就知道了，母親早就對你有所提防。”

白承璀恍然大悟，話中有些遺憾：“那個小破東西居然還能藏字啊，我還去看了一眼以為是什麽破玩意想着你沒爹沒娘實在是有點慘了就給你留下了，沒想到還是着了她的道。”

燕瀾聽到他這麽說，握緊了拳頭，強壓胸口的怒氣：“對，就是這個東西。白承璀，你的自以為是跟自大讓你這麽多年的計劃都付之一炬了。”

可白承璀絲毫不在意，嘲弄一聲，“無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輸了她這麽多次本來以為終于能贏一次誰知道居然還是棋差一招。”

“很多年前我就跟你母親鬥，起初是攀比，後面就是不甘心，最後竟到了手足厮殺的地步。”說到這裏白承璀抿了抿嘴角，涼涼的看向燕瀾。

“其實也不止我們這樣不是嗎，你瞧你父親那邊也是如此，懷舒啊，人這種東西生來就是這樣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說罷他指向程行雲，問：

“你敢保證他一直愛你一直不背叛你嗎？當利益擺在面前時，人都會趨利避害。”

“今日你能殺我，就證明我們都是一路人。”

“未來即便他不背叛你，可當他哪日阻了你的路，你也會像殺我一樣殺他。”

“承認吧，我們都是這樣的。”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風吹樹葉的悉簌聲，不知道過了多久，也可能是很短的一瞬，白承璀聽到燕瀾說：

“那是我們的事情，他不會背叛我。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我從未聽過母親提起過你，也未曾從他人口中聽到你的名字，這就意味着沒人把你看成親人。”

“親人是不會手足厮殺的。”

“不要給你自己的自私與冷血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始至終這樣的人只有你自己。”

白承璀聽到燕瀾的話後變得認真起來，看着她，半晌說：

“你跟你母親越來越像了。”

他看到了年輕時的燕瀾母親，自己的姐姐站在那裏，連臉上細微的表情都一樣。

姐姐能力出衆得父親賞識，他聽到許多次父親私下說若是姐姐是個男子就好了，白家一定會交給姐姐的。他從小就活在了她得影子下，即便再努力也沒見過外面的陽光。

有時候他自暴自棄也在想若是她是男子，是不是白家的一切就是她的了，他只是個陪襯。

因此他接手白家以後無論如何做總是不得父親的心，也不得其他的人心，總會把他跟姐姐相比，這種日子他過夠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出來告訴他，她跟他鬥了這麽久，她壓根沒把自己當回事，也不屑于那些東西，後來只将他看成陌生人，他們之間血濃于水的血緣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斷了。

白承璀背着手沖着那輪皎月長長地嘆了口氣。

燕瀾不想再跟他說下去，轉過身去離開，程行雲跟杜念比了個手勢，杜念便帶人将白承璀羁押回延州。

程行雲個子高步子大，幾步便趕上了燕瀾，在她耳邊悄悄說：“我不會背叛你的。”話音裏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委屈與焦慮，像是生怕燕瀾聽了白承璀的混賬話一樣擔心起來。

他怎麽會背叛她，他這輩子就是為她而活的。

燕瀾笑意盈盈，捏着他的手說：

“我知道。”

她早就知道，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背叛她抛棄她，唯獨程行雲不會。

兩個人的影子在月下拉的很長，長到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