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最後一課
第52章 最後一課
幻境中, 虞白溪一撩衣擺,跪在先天帝面前。
虞白溪的神志不會因為中了幻術而被侵染,但就像在太古秘境時那樣,他二人也會被拉進幻術營造的場景中, 甚至如果是心魔幻境的話, 便會很難反應過來其實自身已入境中。
因為這個幻境對于中術的人來說, 就是真的。
這是他們記憶裏重複過無數次的場景。
從光線、聲音再到氣味氣息, 全部都深入骨血。
外加上還是極其牽動中術者心神、令中術者魂牽夢繞的情景,故而會使中術者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甚至很多中術者都不願從這樣的幻境裏走出來, 寧願此生都稀裏糊塗地留在這裏, 配合施術者為他改造的美夢, 永遠沉睡在裏頭, 以彌補心中的缺憾。
作為四界第一幻術大師, 在戚葭看來, 幻術是一種藝術。
只不過在不知道神族存在于下界以前, 幻術還只是雖可以殺人于無形、中術者能不能逃脫也各憑本事,卻不會強行改變他人意志的一種招數。
像神族那種,幻境表面粗制濫造,可一旦中了卻再也不是自己、意志會強行被神族意志取代的霸道幻術, 就有點不講武德了, 在戚葭眼中,那根本就不是幻術!
不過出乎意料的,眼前這個幻境制作的倒算是精美細致, 幾可亂真。
但知道虞白溪不會被侵染, 戚葭倒也不急着破解這個幻術。
看不見的牆對面, 仍舊跪在地上的虞白溪,手裏已經握上先天帝親自塞在他手裏的劍, 拼命地搖着頭。
“父帝……”
虞白溪向來平穩的嗓音,終于有了些波動,“求您,我求您了,不死好不好?……一定會找到法子的,我可以救您,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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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聽話,我們都知道沒有辦法的,你必須殺了我,就現在,也唯有現在。”
先天帝與虞白溪近似的英俊面孔上,表情是後來的“邪天帝”臉上從未有過的仁和與慈愛。
連聲音都是那麽地悲天憫人。
眼睛一瞬間變成了全黑色,又一瞬間恢複正常,先天帝雙目含淚,大抵是在與奪舍他的神族做對抗,他說話已經十分困難了,語氣卻仍舊極盡親和:“記住,不是你殺了父帝,是父帝要你,必須殺了我……一切責任,都在父帝,你永遠,永遠都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別哭,父帝知道你不容易,父帝也舍不得你,我的兒……這未來的路,你可都要一個人走下去了啊……”
“別再猶豫了孩子,為了四界,身為天帝,這是我們的使命。”
“天性堅,應當始終如一地專注!身為天帝,決不可心軟猶豫!虞白溪,你還聽不聽父帝的話了?父帝、父帝命令你,現在就殺了我!”
虞白溪還跪在原地不動,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此時卻佝偻如座小山,單看背影也知他此時該多難過、頹廢、形容枯槁心如死灰。
其實先天帝過世,是發生在戚葭身死後的第二年。
也就是說,那時候的虞白溪方才獻祭了自己的肉身不久,正虛弱着。
而先天帝即将便要被奪舍,已經被侵染得十分徹底,與戚葭當時的情況全然不同,無法假死,只能真殺。
活不了了。
戚葭忽然看不下去了。
他一個旁觀者都覺得這樣實在太殘忍……虞白溪要殺的,是臨死都在心疼他、這個世上最會為他考慮的父帝啊!
……
停頓了片刻,戚葭将手按在自己面前看不見的牆上,擡腳,正準備向前踏上一步。
卻見頹然在地的虞白溪對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先天帝又是一拜,之後舉止恭謙地起身,一節一節挺直了脊背,擡起手裏的長劍。
然而未等他長劍出鞘,虞白溪身形驟然一頓,動作緩慢地低頭,一柄不知來路的劍已經驟然刺入他的丹田!
虞白溪對面,先天帝依舊一臉慈祥和愛:“傻孩子,你太清正了,這便中計了。”
腹中插着一把劍的虞白溪身影略微搖晃,鮮紅的血跡蜿蜒向下流淌。
然而身影只有一瞬的搖晃,重新定住身形後,他仍筆直地起身,手中的長劍出鞘。
發出“铮”的一聲悲鳴。
與此同時,第二把劍也斜斜地插入虞白溪的胸腔。
而驅使長劍、刺了他第二道的先天帝卻仍舊帶着慈愛的笑:“孩子,這麽多年辛苦你了,這萬年來,外界都說你倒反天罡手刃親父,為父泉下有知,也很是心疼。”
“為父知道,這些年你太累了。你一直背負罵名,背負親手弑父的罪惡,為父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自責,卻還要繼續殺戮……所以為父這次,來帶你離開。”
虞白溪虛弱的眼皮抖了抖。
“孩子,你太過正直善良,不肯違心中之念,這樣的任務不适合你。這樣的濁世不适合你。”
“你的母親不肯理解你,你的朋友都背棄了你,家族兄弟對你全都只有懼怕。”
“孩子,你一定很累了吧。”
“就讓為父帶你走吧。事情其實不像你我從前了解的那樣,即使身死,也別有一番天地。”
“為父今日便是來接你,去新的世界的。我的孩子。”
“新的……世界。”身上插着兩柄劍,虞白溪喃喃自語。
他臉上的白色綢布不知什麽時候掉了,雙眸染血宛如兩條血河,虞白溪蒼白的嘴唇微動:“真的會有……新世界?”
身插兩把劍的虞白溪,手裏仍握着自己的長劍。
先天帝卻走上前來,絲毫不怕被其所傷地擁抱住了他。
“當然,不是被神族的控制的世界,那裏沒有永生,但每個人卻可以在有限的生命裏,過得祥和喜樂。那便是你與父帝一直向往的目标,不是麽?”
虞白溪唇邊也滲出鮮血,下颌擱在父帝的肩頭,即使身高早就比父帝高過一截,也仍舊還像小時候一樣。
雙眸繼續流下血淚,虞白溪最後閉了閉眼,輕聲說:“父帝,我……不想再殺人了。”
先天帝的臉上也流淌下兩行清淚,他拍了拍虞白溪的背:“為父知道,為父都知道。”
“可是父帝,對不起。”
虞白溪重新擡起手裏的劍。
先天帝擁抱着他,面帶淚水和微笑,并不意外:“沒關系,你不願跟父帝走,父帝也明白。你要再殺一次父帝,父帝也理解你。”
“……父帝。”
“再見。”
虞白溪狠閉了閉眼,劍身脫手,再度發出“铮”的一聲悲鳴,然而劍尖所指的,并不是先天帝的方向。
而是……他自己的背後。
一切只發生在一剎那間。
“咣當”一聲,他手中的長劍打飛了正對他背心的第三柄劍,與此同時,“噗嗤”一聲長劍穿透皮肉的聲音,眼前整個結界都發生了搖晃。
鬥轉星移,轉瞬間,他們又回到了方才那片石林,虞白溪面前的先天帝消失了。
虞白溪的背後,德昭世子被長劍盯在地上,雙目睜大,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虞白溪。
以及,虞白溪毫發未損的腹部和胸膛上面。
被用來行刺天帝的劍落了地,虞白溪仍舊長身玉立,連雙目上的白綢都未被染污半分。
虞德昭大驚失色:“……怎麽會……幻境是真的,叔父在我的幻境中,也的确中了招……”
“幻境是真的,但自從第一把劍出現後,便不全是由你而生的幻境了。”戚葭從兩步遠的地方邁步走來。
“你……叔嬸?……”德昭世子看向戚葭的表情更加難以置信,仿佛在無聲詢問,他為何還在這裏。
原本便是針對天帝的一場殺局,虞德昭無意與一只小小的鹦鹉為難。
幻境中,被透明牆壁隔開的天後,實際上已經被他以傳送陣法傳離了這裏。
但這只鹦鹉卻還在。
甚至就站在自己旁邊。
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戚葭:“……在成為你叔嬸之前,我其實還有另外的名字……”
戚葭其實并不想顯擺,但最後了,總該讓德昭世子死個明白。
沒想到他還沒說話,天帝便已經開口:“朝鳳琰。你便叫他鳳琰将軍吧。”
虞德昭:???
“咳。”戚葭稍微理順自己散在鬓間的發,正經道:“我也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麽而已。”
“不可能!”
被天帝的三清劍釘在地上,德昭世子的表現反而沒有了往日裏的生疏和嚴謹,他反而大喊大叫:“我不可能暴露!”
“你是沒有暴露,可你此次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戚葭又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了虞白溪身邊。
此時周圍的景致已經恢複了石林風貌,但卻依舊在結界之中。
戚葭親自布的結界,沒有人能從裏面出去,外面也沒人能進來、或是探聽到什麽。
于是說起話來便沒什麽可忌憚。
戚葭:“或者說,近來每一次世子都出現得太巧了。”
取乾坤鏡的時候有他,後來虞白溪捉捕掩日族的現場也有他,更有甚者,最初槐積仙上接觸上妖族的時候,也是世子剛剛出關的時候。
虞德昭迅速斂睫說:“但那些也可能只是湊巧……還是說,從發配了我父親時起,陛下便懷疑我,才親自教導我,意在觀察我控制我?”
虞白溪站在原地,只低頭看他,并不說話。
“陛下也是不得不防。”戚葭說:“而你的确掩飾得極好。好到你叔父只能以自身入局,引你出現。”
虞德昭吐出口血,仰面癱在原地,反而笑了:“啊,我就說叔父是不會這麽容易便上當的。”
掩日族作為堕仙的存在,在這九重天的任務就只有一個:取得神器。
哪怕只取一件也好。
這樣便能打破天帝戮神的計劃。
可即便這樣,萬年來,天帝得到的神器不僅越來越多,還将每件神器都牢牢攥在手裏,從不曾有失過一件。
掩日族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虞德昭也是。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般輕易地暴露。”虞德昭擡手用袖子遮了遮臉,難掩懊惱道:“太蠢了。……這般愚蠢,怎麽配、配做叔父親自培養的繼承人。”
說話的時候他又吐了口血,蒙面的袖子直接被染污。
戚葭說:“是啊,做法的确不聰明,但你也是因為實在沒有時間了而已。”
“想要尋得乾坤鏡,就要有鑒天鏡的氣息做引,虞白溪想到了你們沒有想到的,與天帝共同尋寶顯然是不智的行為,于是你們便想等天帝取來乾坤鏡後再做打算。”
“可當你們想要取得被放在老君那裏煉化的乾坤鏡時,卻遭遇了埋伏。這讓你們不敢單獨再對鑒天鏡下手,以為也會有同樣的埋伏。”
“事實上應該也真有埋伏。”
戚葭看了眼虞白溪,他雖然沒有仔細問過,但他仍堅信一點:虞白溪不可能不做布置,便将兩面鏡子随随便便放在遠離自己的地方。
如果這般做了,就是個陷阱。
“可是明知道是陷阱,你們也不得不冒險。在太古鏡出世之前沒有機會了,就只能等到神器被合成之日,也就是今日。”
戚葭說:“不過你很聰明,知道你叔父全盛時期更沒有人能從他眼皮子底下奪走神器,也知道一旦神器被天帝收起,便再難取得。于是你選擇,等陛下馴化了太古鏡、身受反噬重傷,也是天界最放松下來的時候下手。”
虞德昭說:“妖神……也好聰明。”
戚葭垂眸看向地上的世子:“所以你綁了齊空風,故意洩漏了一些掩日族的氣息,試圖将天帝引來此處。
“若我沒有猜錯,齊空風被綁,也不是因為他是天衍宗大長老的徒弟,而是因為他一向傲慢無禮,對你出言不遜,你早就想給他一個教訓了。”
“我沒有殺他。”
虞德昭說:“他很讨厭,但還不至于死。”
根本動不了了的虞德昭,只能斜着眼睛看向戚葭:“……我的演技就這麽拙劣麽,妖神,竟一眼就能看出。”
“看不出。”戚葭搖了搖頭:“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并順便故意給你透露了一個可以一舉殺死天帝的方法。”
“順便?!”虞德昭試圖起身,卻失敗了。
說是順便,其實還不是故意的,早就懷疑他了。
戚葭說:“奪太古鏡固然重要,但若是虞白溪死了,有沒有神器都不重要了,神族便将再無威脅。這個誘惑明顯更大。”
虞德昭喃喃自語:“所以……叔父從來沒有用過一魂雙體,那時候……我便中了叔嬸的幻術……”
戚葭說:“我只是變出了一個天帝而已。”
虞德昭:“怪不得,怪不得,那個叔父,會笑……我從來沒有,見過叔父笑……”
虞德昭又看向天帝。
很明顯,叔嬸的計劃,叔父也全知道。
當着天帝的面變出一個天帝啊,這是多大的不敬!就算是為了詐出自己,可他二人此前也沒經過一點商量!
三人皆靜默一瞬,虞白溪猝然開口,聲音冰霜一樣的冷:“為何。”
虞德昭眼眸一動,看向虞白溪的眼睛充滿羞愧:“……是德昭對不起叔父。”
“是啊為何呢。”眼見德昭世子不準備解釋,戚葭便只能代替追問:
“世子今年才三千歲,萬年前的恩怨與你無關,且你也不該與掩日族扯上關系。”
戚葭的聲音略微上揚:“世子為何會成為掩日族長老,背叛天帝?你還叫他一聲叔父!甚至就連你的父親,也是你下的手。”
先前槐積仙上莫名就勾結了妖族,虞白溪曾經盤問過他整整兩個時辰,槐積仙上雖然交代了很多內容,可有些地方卻連槐積仙上自己都搞不明白。這便明顯是被人施過血祭術的樣子了。
戚葭:“世子既然是‘長老’,沒有你的命令,誰會對槐積仙上施術?”
面對責問,虞德昭沒有辯駁也沒有解釋,此刻他比往昔都要淡定得多,只是說:“如果可以……侄兒也不想成為掩日族。”
虞德昭真的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掩日族,走上這一條路。
自小,父親和宗老們都說他是瑞獸,說他天賦異禀,将來一定是繼承天帝的人選。
為了培養他,父親花費了許多心血和功夫,但這些也不單單都是用在培養他上。
虞德昭發現,父親很喜歡與宗老們密謀着什麽。
他們說天帝殘暴嗜殺,說天帝雖然戰損、卻因為是龍,未來不知道要活多少年,太漫長了。
他們也要虞德昭在好好修煉的同時,盡量去接近讨好天帝。
父親說,這樣子的話,說不定陛下喜歡他,就會培養他做太子了。
可虞德昭不願如此。
他骨子裏總有一份固執,且深切地知道,叔父并不似父親他們描述的那般六親不認。
至少叔父性情冷漠,是為了守護四界。
少年虞德昭總是固執地覺得,若自己來日為太子,必定要像叔父一樣,頂天立地,怎可靠那些蠅營狗茍的手段。
若他為太子,則必定是要因為叔父對他的實力滿意、自願立他為太子。
可是于修行一事上,虞德昭又每每總是碰壁。
他已經足夠優秀了,但比起叔父的少時、比起那位僅憑一人便攪動了風雲的妖神的少時,都相差了太多太多。
不過氣餒歸氣餒,少年德昭并未想過放棄,也從不打算用任何旁門左道的法子。
“只是那日……我忽然收到了母親身邊的老仆送來的遺物。”虞德昭說着這些,聲音發着顫:
“我,五歲後,便再沒有見過我的母親。”
他在玉京之中有一位母親,待他一向冷漠,可父親卻只要他叫那位母親。
至于生母的下落,無論他怎麽問,父親都不說。
都只說他從沒有過那樣的母親,也不許他提。
也是收到遺物的那日,他才知,原來自己只是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之一。
只因自己是一只麒麟瑞獸才被帶回了玉京。他的母親早就因為他被帶走和他父親的薄情,抑郁而終了。
面對母親的遺物,虞德昭也想到這或許是什麽陷阱。
可他也很想自己的母親啊。
雖然他早就不記得母親的容貌了。
可是握着那份遺物,嗅出深藏在記憶裏、兒時母親的味道,虞德昭便知那的确是他母親留給他的。
“母親的遺物,是一冊召喚卷軸,另外附有一封親筆書信,說若我想尋求力量時,不妨使用那封卷軸。”
虞德昭又抹了把臉。
染血的衣袖卻将面頰擦得更添污穢。
他忽然笑了:“其實我并不想尋求力量,我只是,太想念有母親的感覺了……我以為,召喚,會召喚來一些,與母親有關的……”
随後悲劇就發生了。
後面的話已經不用德昭再說。
那封卷軸召喚來的,是神族。
有了青龍神族的封印,上面的神族無法親至,但下界仍有神君在潛伏。
虞德昭召喚來的神君,也當真教導了他厲害的幻術,幫助他提升了修為。
曾經一段時間,他都是虞德昭最敬愛的師父。
只是朝夕相處間……
虞德昭不是變出了掩日族的‘長老’。而是被侵染了。
他成為了神君的子民,不能避免的繼承了不屬于他的意志。
于是他讓他做長老在天界伺機而動,他也只能這樣做。
與其說他是掩日族後裔,不如說他的情況,更像是當初第一批變成掩日族的神兵營。
“你召來的是誰?”虞白溪聲音冷然地問。
虞德昭沒有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繼承神君意志的子民,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背叛主人的事的。
虞德昭說:“對不起……叔父……”
“不必。”
虞白溪搖了搖頭,尾音很低,卻決然:“放心,無論是誰,本座都會為你報仇。”
虞德昭的雙眸驀然睜大!……原來叔父問他神君是誰,竟是為了……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忽然笑起來。
其實他很恨。
恨父親抛棄了自己的母親,要他們母子分離;恨他敬愛的師尊從始至終都在玩弄他。
他更恨自己的愚蠢,竟然相處了那麽久都沒有發現師父的本性。
但作為神的子民,還是具備自我意識的‘長老’,最痛苦的一件事便是無法自控。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做了許多自己不願的事,卻也只是看着而已。連自我了結都做不到。
眼下,虞德昭反而慶幸,自己就能解脫了。
“……在這個玉京當中,我只覺得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我有時,覺得我與叔父很像……”
少時,當他還不懂嫡母為什麽不是自己母親的時候,總難免因為對方對自己的冷漠和憎惡而難過失意。
直到有一日他聽說,天帝叔父也從來都被自己的母親所不喜。
……那樣強大的天帝,無堅不摧的,遙遠望塵莫及的叔父。
所有人都怕他。
自己也該敬而遠之的叔父。
可不知怎麽,自那以後,虞德昭就總是忍不住關注起天帝,并視他為榜樣。
從前因為父親揠苗助長而極為排斥修行的他,也想要強大起來了。
他甚至真的幻想過,自己可以做真正被叔父認可的太子。
“對不起叔父。”虞德昭還是說:“若我當初能堅定一點……”
“本君聽說,德昭世子的字還是陛下取的。”戚葭驟然出聲。
世子便看向了他。
雖不知妖神是如何複生,但他也曾聽聞妖神的諸多傳說,眼下,看着戚葭驚世絕豔的容顏,想到此人竟然是自己的叔嬸,虞德昭态度更恭敬了。
戚葭說:“德澤綿長,功昭日月。我曾聽韓将軍說過,你叔父沒有自己的字,可當年,他一直記得你的出成禮。”
“世子,一直都有人關心着你。”
只不過天帝的關心,也會給世子引來災難。
神族一直都想以天帝周圍之人為突破口。
天帝必須要冷漠,必須要六親不認,必須要不将任何人的性命看在眼裏。
唯有這樣,才能保護所有的人。
虞德昭已然懂了,他躺在那裏吐了更多的血,眼睛睜得也大,模樣卻是在笑:
“那,那叔父,親自教導我,是因為……叔父已經……認可我了,是嗎?”
“天性堅,應當始終如一地專注。”
天帝開口,撩開衣擺蹲下,看着德昭世子身上的傷口和被染污了的臉,聲音忽然放大了許多,仿佛回憶之中、先天帝對他最後的嘶吼:
“身為天帝,是決不可心軟猶豫的。”
擡手抹幹淨世子臉上的血跡,天帝嗓音又變得低啞:“……這是叔父教你,如何為天帝的,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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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