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颠鸾倒鳳

第54章 颠鸾倒鳳

戚葭發現虞白溪先前那一下, 真就只是試探。

因為到後來,他都快喘不上來氣。

那兩塊龍鳳呈祥的玉佩被放在一邊,背面貼合起來便能湊成一對,成為一塊圓潤的玉璧。

他們也貼在一處, 身形相依着, 銀燭高燒的室內, 相貼的身影被拉得修長。

仿佛有誰施了火系法術, 空氣一下子過分熾熱,戚葭覺得自己連面頰都灼熱難當。

唇舌分離時唇角處甚至拉開了銀絲。

戚葭表情詫異地擡手, 唇瓣微微分開着, 頂着變得紅豔豔的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沒注意到才與他分開的虞白溪, 因為他的動作氣息一滞。

戚葭仍舊難以置信, 或者難以理解, 他為何竟真與虞白溪走得這樣近。

一萬年前身殒之時, 他完全沒有考慮過。

小鹦鹉的記憶倒是清楚地刻在腦子裏, 于是又覺得他們這樣相當理所應當。

兩種不同的思緒讓戚葭發懵。

主要還是不好意思的情愫多了一點。

看着目蒙白綢的天帝……

等等。

虞白溪,他現在看不見……!

戚葭的腦子裏,猛地映出自己作為小黃啾……啊不,是小胖啾時看過話本子裏頭的一幕:男子喘息着, 由于看不見, 其他感官便變得更加分明……

啾靠。

鬼使神差地,戚葭擡手揪住天帝的衣襟,直接扯開了他的衣帶。

“陛下衣衫濕了, 趕快脫了換了吧。”他說。

虞白溪沒有動。

幸虧他沒動, 這時候若他要再說“不可”, 那戚葭可能就要萎了。

他将虞白溪按在桌上。

天帝個子高,想要坐在桌上長腿就得彎着, 虞白溪這次沒說不行也沒有拒絕,反而姿态松散地倚在上面,任由戚葭給他脫衣服。

“陛下看不見,我來伺候陛下更衣吧。”戚葭滿意地笑眯眯。

虞白溪一頓,“這又是哪個話本裏頭的話術?”

戚葭想說這是自創的,沒出處。但此刻他完全就是一只小黃啾,腦子一抽,脫口而出的竟是……

“春宮圖。”

虞白溪:“……”

戚葭:“……”

戚葭幹脆破罐破摔。

更大力地扯天帝的衣帶。

虞白溪擡手握住他的兩只手。

“鳳琰。”

戚葭聞聲擡眸。

他似乎聽見了天帝的一聲喘息。

擡眼,正好就看見他不斷滾動的喉嚨。

略微仰頭避開他的天帝,無論是正臉還是脖子看上去都很性.感,尤其戚葭已經扯開了一些他的衣襟,能看見裏面的鎖骨,以及下面的……

他以為這些年天帝遭到反噬,肉身總是有傷,會有傷疤或枯瘦見骨。

但雖然瘦,可衣服裏頭的肌理卻比想象中的光滑,關鍵是能看見胸肌的輪廓。

戚葭下意識抽出手,在上面摸了摸。

而後驚覺這樣摸上去,還能感受到那肌肉上面的力量!

……所以說這就是龍麽,天賦異禀,血脈強橫。

連肉身都是天道的傑作。

“鳳琰。”

叫他表字的虞白溪,此刻聲音更沙啞了。

在這空曠的寝殿裏,碎聲落入戚葭耳中,熱浪再度怦然炸開。

戚葭有點受不了這樣旖旎的氛圍,眼皮狠狠一顫,也咽了口口水:“不是說好不叫我以前的名字的嗎?”

虞白溪便改口叫:“嬌嬌。”

戚葭:“……”

看在你看不見的份上,我就默認了。

關鍵是天帝這一聲叫得特別寵。就跟小鹦鹉被他養着時一樣。

屋內燭火搖晃,只掌了幾盞燈,光線明滅。

不大明亮的氛圍裏,戚葭便驟然覺得面子其實也不是那麽重要,他做鹦鹉時根本不會考慮這樣多!

“明人不說暗話。”他說:“雙修吧。”

擡手勾住天帝的下巴,即便知道他能以神識感知自己的神态表情,但對方雙目上的白綢仍舊很具欺騙性,至少對于戚葭來說有用。

不被對方煙青色的眸子打量着,他就更有勇氣了,戚葭咬咬牙說:“龍鳳呈祥,咱倆雖然屬性不合,但好在都是上古遺族,陛下與我雙修,比與其他人修要來的更有助益。”

——看,恢複記憶還是有好處的。

當初小胖啾就只會喊着雙修有好處,說不出這樣雖然但是的大道理來。

不過勝在可愛。

戚葭覺得自己現在不可愛了,便只能提升理論知識,便又循循善誘道:“當然如今四界之中的上古遺族,除了你我,還有魔族遙冀君,天族凰羽将軍,妖族的……”

“戚葭。”

虞白溪出聲打斷他:“誰說本座要與旁人雙修?”

語氣無奈又嗔怪。

這只鳥明明很聰明,可有時候,卻比任何人都要不解風情。

虞白溪像是再也忍不住,發狠似地擡手,勾住青年的腰。

戚葭沒有躲,真就被他環上了腰,虞白溪冰冷的指尖都變得有些發顫。最終,他又将他向前一拉。

正好立在了天帝一雙打開的長腿之間,戚葭:?

這個動作……

戚葭埋頭遮掩面頰上面的紅,卻又看見對方某處衣擺下,依稀起伏的弧線。

……這大概是看錯了吧。

戚葭眨眨眼。

對對對,那一定就是衣擺上面的褶子。

戚葭讓自己冷靜,主要是虞白溪身受反噬,這會兒大概率應該還是不行的,他那東西再如何也用不上啊,自己還是主力!

給自己鼓氣成功,戚葭又說:“可陛下也沒說要與我雙修啊。”

想起往事,他故意道:“甚至拒絕了我好幾次。”

虞白溪聽他提起這事,也輕嘆一口氣:“此前你失憶了。”

“嗯。”明媚的雙眸眨動,星火一般:“那又如何?”

“本座,我不能趁人之危。”

虞白溪仍舊微微側過頭,他們之間離得太近,可以輕易便感受到對方的吐息。

“我的任務只是照顧好你,若當真趁你失憶不懂事與你有過什麽,實在有負你的信任。”

“陛下是君子,我明白了。”

勾着對方的下颌将人回正過來,戚葭眯了眯眼睛,又忽然笑容明麗。

他再度在虞白溪的唇上親了親。

隔着白綢都能看見天帝亂顫的眼睫。

于是戚葭惡劣地笑了笑,直起腰時,他擡手撫上天帝蒙目的白綢:“陛下是君子,可我不是。”

“今日我便要趁人之危了。”

耳畔又響起天帝的聲音:“你可想好了?”

“想好什麽?”

“我是龍。”

戚葭以指尖感覺天帝綢布下的眼皮動了動,大概是閉了閉眼,虞白溪嗓音壓得更低:“龍性.淫。”

戚葭:“……”

驟然想起自己做小胖啾時,從藥王那裏聽到的一些數字。

那……

那想想好像是有點累。

鳥族的發情期都并沒那麽長。

不過機不可失!

“那又如何。”戚葭很快鼓起勇氣,從不認慫……身為鳥族怎麽能被自己的伴侶看不起呢!

尤其是那方面!

對方是龍也不行!

“……只是那三十天到七十天,現在的時機不太對,可能不方便吧,要不然我悠着點兒?”

戚葭低頭看向虞白溪。

正好看見天帝勾起的唇角,虞白溪說:“是得悠着點。”

說完,戚葭直接被人抄着腰抱起身來。

戚葭:???

這天夜裏,鴻蒙宮再度升起玉照,再沒叫人進去。

第二日,天帝再度休沐了,免了早朝。

戚葭一覺醒來,虞白溪就守在他旁邊,正端着本書。

見他醒了,便忙問:“如何?”

戚葭不太想動,就哼了一聲,說:“身上痛。”

語氣很不滿意。

讓他不滿意的原因當然是……

原本他興致滿滿地撲了上去。

結果變成了臍.橙?

大概由于天帝外表經常破敗不堪,他從來都以戰損的姿态存在,是以世人大部分吹捧的都是虞白溪仙法如何了得,神魂如何強大。

反而沒人知道,單從身體來說,其他種族在龍族面前才是真的不堪一擊。

反正見識到龍身的強悍後,戚葭再一想到虞白溪用他那副強悍的肉身獻祭,換自己無虞……就稀裏糊塗的……

龍鳳呈祥,就單純變成颠鸾倒鳳了。

現在想想就……

戚葭往被子裏鑽了鑽,不願面對。

其實情況也沒有那麽瘋狂,倆人都是頭一回,虞白溪真悠着呢,甚至都沒全進去。

戚葭怕疼,他也不想讓他疼。

就這樣倆人都還激動得不行。

竟然就都草草地……

戚葭現在喊疼,完全是出于嬌……啊不對,是累的。

畢竟,完事以後也的确天亮了。

第二天的大部分時間,他們真的是在雙修。

恢複記憶的戚葭也終于搞明白了,原來雙修也不一定非要交尾,甚至都不用肉身滾在一起,因為雙修更多的是靈識上的水乳交融,在靈魂上刻下烙印。

比肉身更親密,也更刺激。

只不過自己失憶那會兒,虞白溪沒敢細說。

過去一萬年天帝也還是那個過分正直的太子,不喜歡撒謊,也不擅長糊弄人,所以很多事不能說的,虞白溪幹脆就不起那個頭。

當然他們此次選擇的雙修功法也是比較保守的,花費的時間不長,程度也不深。

可即便如此,神魂交融的感覺也難以形容……

戚葭甚至來到了虞白溪的識海,透過他的神識看見了一些記憶。

雙修之法在四界并不盛行的原因,便是此類法術會向同修之人暴露內心最大的隐私。

而修仙之人大多也是清高孤冷的,除非深戀之人,否則很少有人會願意向對方敞開內心。

在虞白溪的記憶裏,戚葭看見的場景,是幻境裏虞白溪殺死先天帝的那一幕。

前面部分與幻境之中一模一樣,只是沒有了後面被篡改的那部分,而是真實呈現了當年的全部場景。

虞白溪在自己的父帝面前沒有受傷。

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帝,因為被須津控制的先天帝很快便沒有了自我意識。

先天帝去了以後,須津神君也将身殉道消。

他大概是不甘心極了,臨死之前仍以先天帝的姿态,問虞白溪:“傻孩子,你親手殺了你的父親,你可想過以後天下人會如何看你?”

“歷代天帝都以仁厚著稱,可你卻成了手弑親父的不孝之徒!你這個樣子還如何做天帝,如何做四界的表率,如何服衆?自今日起,你便是整個天界的恥辱!是你們那群宗老們口中離經叛道的叛徒!他們不會容得下你,所以你輸了,哈哈哈你還是輸了,虞白溪。”

當時虞白溪才剛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自己也跟着噴出一口血,容貌猙獰又悲切。

可他的嗓音異常清冷和平靜。

“千載功過,萬卷史冊,且擲任他評說。”

他極力睜着逐漸變得幽深的冷眸說。

聲音太低,将死的神君并未聽清,“什麽?”

虞白溪便擡起頭,染血的雙眸望着外貌早不是自己父帝了的神君,他說:“鳳琰臨死前,我也曾問過他類似這樣的話。”

“他本是天之驕子,也從未做過禍世之事,他所做之事皆為挽救衆生,可結果如何?他死了,要死在我的劍下,成為被人诟病的邪神,成為一個失敗者。”

血液從嘴角流出,虞白溪咳了一聲,脊背仍舊挺得筆直,無所謂地繼續說:“所以我也問過他,不會在乎自己的名聲嗎?”

長睫下面一片陰翳,虞白溪聲音很輕,随同散掉了的須津的元靈,一同消失在他父帝的身殒之地。

他輕輕說:“……當時鳳琰便是這般答複我。”

“他說,千載功過,萬卷史冊,且擲任他評說。”

後來,太子虞白溪手弑親父的消息由天帝身邊的神軍營傳出,一天之內傳遍整個四界。

太子虞白溪,卻仍以強硬手段坐上了天帝之位,下令誅殺整個神軍營。未曾解釋過一句。

也是當日,新任天帝虞白溪親自去了趟魔域,一劍殺死魔王,就當着小魔王的面。

世人都說,新任虞白溪弑殺成性,每天都要殺好多人,四界人人自危。

在他之前,歷任天帝都以仁德著稱。

唯有他,靠的是以殺止殺。

但須津的箴言仍舊落空了。

虞白溪仍舊成為了天帝。

甚至再後來,再也無人敢忤逆他了,四界在他的整治下,倒也安穩地度過了一萬年。

九霄雲殿中,長劍別于腰處,虞白溪坐于最高處,長指摩挲着劍身,沉默地俯瞰芸芸衆生。

天帝的識海中,戚葭一眼望盡了他萬年的腥風血雨路。

驟覺心疼得無以複加。

虞白溪懂自己的不甘和落寞,他又何嘗不懂虞白溪的。

他明明從來便是天界太子。天賦異禀,秉性純良,仁德厚重。

是最适合天帝的人選。

他自誕生之初便受悉心教導,被衆星捧月。同樣的天之驕子,最後卻落得個要靠篡權謀逆來奪位的下場,背負罪名,受世人诟病。

戚葭猛地想起自己作為小胖啾時,曾問過虞白溪,如何才夠資格做太子。

虞白溪回答了他八個字:立心清正,向上向善。

自小便被立為太子的虞白溪,當然當得起這八個字。

可就因為他是最當得起這八字之人,最後竟然也走上了這樣一條衆人口中的悖逆之路,才是宿命不公,可悲可嘆。

識海中,出現了虞白溪白衣修長的身影,身長玉立。

他陪同戚葭看完了自己的萬年。

記憶又因為他的出現,而着重加深了幾段。

——萬年間,也曾有很多次,虞白溪在誅殺神族關聯者時,被拉入幻境的結界。

在結界中,他一次又一次地殺死了自己的父帝。

可每每到了最後,當神族嘲諷他的時候,他皆是這樣回複的。

他說,鳳琰說。

神奇的是每一次他這樣做了,內心的動蕩沉痛便會消失不見,天帝亦重新堅定了起來。

其實虞白溪絕對不會被幻術所影響和侵染,除了血脈和天族功法之外,一切皆源于他心堅似鐵。

立心清正,向上向善,絕不動搖。便可破一切幻術的蠱惑。

這便是天帝可以始終不被影響內心的秘密。

但他也不是時時都能如此堅定的。

他的清正堅韌,是來自于從小到大父帝對他的諄諄教誨,是耳濡目染,是天界優渥幻境的滋養,以及衆生靈對他的尊崇和指導。

神族很會把控人心,按理來說,他親自殺死自己最崇愛的父帝時起,就該動搖了。

便是那時未被動搖,之後衆叛親離受盡唾罵,被曾經尊崇他的人猜忌嫌棄,要親手殺死更多的人、君不再是君,臣不再是臣,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之時,也該迷失自我懷疑了。

可是沒有。

都沒有。

究其原因,最後也只剩下鳳琰臨死之時,爽朗大笑着對他說的那一句話。

如清風雅致,明月高懸。

總能照亮他的心和他眼前的路。

先前,結合情動之時,戚葭曾問過虞白溪,是何時、因何喜歡上自己的。

虞白溪回答不上來。

因為那絕非只是一瞬間的心動。

若說是萬年以前,他的心動起于與高冷之人遙遙地隔水一望,微風乍起,乍然暗香浮動;起于後來的幾次碰面中,孤高之人的懲惡揚善,清澈又單純;起于最後一次單獨相處,火堆前那人眼裏讓人心疼的疲憊和堅強。

但鳳琰假死身殒後,起初的那些心動便早就被他自己吞進肚子裏,連虞白溪自己都不記得。

——朝鳳琰為了四界寧願身死。

已經死了這樣多的人了。

身為天帝更不該耽于個人情思。

可他對他的心動,卻又從未消失過。

很少存在于回憶中,而是早已不經意間,刻入神魂血骨之中。

當千萬次他違背本心做出處決的決定時,以及萬千個孤獨、想要放棄,卻依然要踯躅獨行的長夜裏,他每每總能想起他。

他總是靠着想他度過。

天性剛,身為天帝不該有猶豫。

可虞白溪知道,自己其實并沒有那般剛強。

真相是,千萬年始終如一的歲月裏,他都在期待着他的重生。

他一直在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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