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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關肅回府後, 第一時間去書房回禀。
“線香他收了嗎?”
“回殿下,收了。”關肅從袖中摸出那疊紙,“這是景哥兒讓我交給您的。”
秦川接過去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原來路景說自己在家裏練字是真的, 而且練得還十分認真。
前面一半依舊是顏祎,往後便慢慢出現了路景,再往後……
秦川微微一愣。
他盯着并排出現的顏祎和路景看了許久, 然後擡起手在路景兩個字上輕輕撫過。
*
翌日。
路景教完加減法後便離開了課室,小六怕他走太快, 忙加快腳步追上去,“景哥兒,等等我。”
路景停下腳步, “怎麽了?”
“景哥兒,我們夫子問你何時有空教他除法。”
路景擡腳繼續往前走, “現在就有空。”
小六這才發現路景原本就是要去書房找他家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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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夫子已經在裏頭等你啦。”
明明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但路景的心跳卻莫名加快了些。
一見他秦川便笑了一下,“來的這麽快?”
居然沒有拖延?
路景從衣袖中取出自己備好的紙,假裝若無其事地遞過去。
秦川笑容更深,“送你的線香點過了?”
紙上線香的氣息很濃郁, 像是熏了許久。
路景嗯了一聲。
“這個氣味是你想要的嗎?”
“非常接近了。”
秦川失笑,“怎麽突然如此執着?”
雖說相識不久,但他能感覺到路景其實是個随性的人。
路景偏開視線,“不告訴你。”
秦川:“……”
“我們開始吧。”
秦川把紙鋪開,然後點了點最前面的幾排內容, “這裏我已經會了, 直接跳過吧。”
他指的就是整數除法的簡單部分,估摸着上回路景給他舉過例之後他就去自學了。
路景絲毫不驚訝, “那我們就從複雜一些的開始說。”
半個時辰後,路景停下講解。
一杯溫熱的茶水遞過來,路景接過喝了一口:“我說完了,你有什麽要問的嗎?”
一般這個時候秦川都會說沒有。
路景也做好了往下接的準備,結果秦川說:“小數點這裏,尚未全懂。”
路景驚訝地啊了一聲。
秦川不好意思道:“抱歉,方才有些走神。”
路景身上好像也熏了他送的線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他親手調出的氣味,而且也是他平日裏最熟悉的竹香,但方才竟走神了好幾回。
路景睜大了眼睛,“你走神了?”
秦川:“……”
路景笑出了聲,“原來你也會走神啊,我還以為這種事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在你身上呢。”
秦川:“……”
其實過去他也是這麽以為的。
路景也沒太在意,“那我再講一遍,這回你可不許走神了。”
秦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好。”
一刻鐘後,路景又喝了一口水,“這回明白了吧?”
秦川點頭。
他把紙重新疊好,然後道:“練字的時候答應過你,可以送你一樣物品,不限這間書房吧,你随意選。”
路景眼睛一亮,“随便選嗎?”
“嗯。”
看他這副靈動的模樣,秦川以為他又要選假期,結果路景看了一圈卻道:“我想要你的筆。”
秦川微愣,“筆?”
“對。”
“我一會兒讓關肅帶你去藏庫裏挑。”
路景搖頭,“不用,我就要你用的這支。”
秦川:“……”
路景抱着筆盒回了鋪子。
姜氏一見他便笑道:“啥事這麽高興?”
“沒啥。”
就是他彎了而已。
*
傍晚收工的時候,有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過來問路景要不要招工。
路景搖頭,“不用。”
見對方身上衣裳打着好幾個補丁,他便多添了一句,“前頭有兩家酒樓,應當是要的,你過去問問吧。”
男人眼神閃了一下,繼而作出傷心的模樣,“景哥兒你就行行好,留我在你家做幫工吧,那些個大酒樓欺人,我不敢去哩。”
路景一想還真有可能,便道:“不然你再去別家問問,鎮上招工的鋪子挺多的,我家店小,雇不起幫工。”
他覺得自己已經說的非常明确了,結果男人還是不肯走,甚至想給他跪下,“求求你了景哥兒,我老娘得了病,癱床上下不了地,我媳婦兒又和人跑了,留下一個癡傻的兒子,家裏真是揭不開鍋了,景哥兒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路過的人紛紛往這邊看,有人高聲喊道:“景哥兒,這人這麽可憐,你就幫幫他吧。”
“是啊,景哥兒你每日這麽忙,有個人幫幫你也好啊。”
“這人瞧着就老實,留下吧。”
路景:“……”
說話的幾人他一一看過去,發現全都是生面孔,他在街市上做買賣這麽久,對經常路過的人多少都有些印象,但這幾人卻是全然的陌生。
有些怪。
他不是會被道德綁架的人,“我雇不起幫工,實在幫不上你。”
男人見狀急了,居然直接雙膝跪地,砰砰給他磕頭,“求求你了景哥兒,你若是不雇傭我,那我只能帶着老娘和癡呆兒子自盡了。”
路景:“……”
那幾個幫腔的立刻也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大聲嚷嚷道:“景哥兒,你每日掙這麽多銀子,怎的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就是啊,人家都給你磕頭了,不雇人家說不過去吧。”
“太可憐了,給人家一條路吧。”
好些路過的人被幾人帶動,也紛紛喊着讓路景雇這個人。
路景基本已經确定了,這幾人是一夥兒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雇傭這個男人。
雖然他還不太明白這些人的目的,但可以确定絕對是不懷好意。
“這位大哥是很可憐,但我方才已經說過了,前面兩家酒樓,還有其他鋪子都在招工,為何一定要堅持留在我家呢,該不會其實另有目的吧?”
男人慌了一下,“我沒有,你冤枉人。”
“人家都這麽可憐了,你還這麽說,這心該不是黑的吧,難怪人家都說富人不仁。”
“不就雇一個人麽,至于為難成這樣嗎?”
“真心黑,以後我們可不敢買你家的吃食了。”
路景從容一笑,“這位大哥你并沒有買過我家的吃食,就別在這裏煽動人心了吧。”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
路景往人群裏看了一下,鎮定道:“這裏也有不少我家的熟客,大家幫我辨認辨認,看這位到底有沒有來過。”
熟客們立刻伸長脖子去看那人,那人心虛地往別人身後躲了躲。
“好像是沒瞧見過。”
“我瞧着好像都不像咱們雙集鎮上的人。”
“啊,那我再瞧瞧。”
趁着大家在激烈讨論的時候,路景悄悄對姜氏道:“娘,去對面請屠戶大哥來一趟。”
“好。”
姜氏立刻走了。
很快屠戶大哥就從人群外擠了進來,“景哥兒,咋回事?”
路景簡單把事情說了,然後小聲道:“大哥,你替我去把跪着那位的外裳扒了。”
屠戶雖然不明白路景的意圖,但眼下這種情形也來不及問,他直接走過去,單手一拎就把人拎了起來。
男人大叫,“打人啦,打人啦,路夫子缽缽雞打人啦。”
他以為這樣屠戶就會把他放了,結果非但沒放,屠戶還伸手利落地把他外面那層打着補丁的皮給扒了。
外裳一扒,圍觀的人頓時都看呆了。
原來男人裏面竟然穿着一件絲綢罩衣,一看就名貴的很。
屠戶一腳把人踢開,怒道:“不是說家裏老娘癱了嗎,不是說還有個癡呆兒嗎,怎麽穿得起這麽貴的衣裳?”
圍觀群衆也氣壞了,“居然是個騙子,為啥要拿這種事來騙人啊,真是可恨。”
“就是,幸虧景哥兒眼明心亮,不然可就糟了。”
“殺豬的再給他來一腳,這種人不用跟他客氣。”
“剛才替他說話的那幾個呢?”
衆人忙轉頭去找,可幾人早就跑了,哪裏還能找着?
大家這才後知後覺,“看來是一夥兒的。”
“景哥兒,把這人抓起來送官府去。”
“別放過他。”
路景微微一笑,大度道:“算了,咱們新任縣太爺還沒上任呢,送去了多半也沒結果,只是請大家替我做個見證,若接下來還有人來鬧事,請替我稍作解釋。”
他覺得這事兒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這有什麽問題,景哥兒做買賣本本分分,咱們都曉得。”
“景哥兒手藝好,有紅眼病盯上了也正常,日後要是有人造謠中傷,我頭一個跟他急。”
“景哥兒真不容易,鋪子才開了沒幾日就遇上這種事。”
“我方才還誤會了景哥兒,景哥兒對不住。”
“我們定會替你解釋的,放心吧。”
路景笑眯眯道:“多謝各位。”
屠戶小聲道:“景哥兒,真放過他?”
路景點頭,“他後頭應該有人,咱們且看吧。”
“成,聽你的,要幫忙叫一聲。”
“屠戶大哥,今日多虧你了。”
屠戶手一揮,“這麽客氣做什麽,我先回去了。”
剛才那個裝窮的男人已經趁亂逃了。
路景自然看見了。
男人七繞八繞,逃到了一處黑巷子裏,一個身影背對着他隐在黑暗中。
“主人。”
男人轉過來,一眼便瞧見他身上的絲綢罩衣,不悅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若路景在場一定能認出來,這位就是當時在縣衙裏見到的富商。
“回主人,路景比咱們想象的還要難纏,他竟叫人扒了小的的外裳。”
富商煩躁地瞪了他一眼,“你如何叫他看出來的?”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自認并未露出破綻。”
“你沒露出破綻他就瞧出來了,你說這話自己信嗎?”
男人不說話了。
富商沉思片刻,肅然道:“看來這招沒用,路景比我們想象的要警覺的多。”
“主人,那咱們怎麽辦?”
“這樣,”富商給男人遞了個眼神,男人立刻湊山前去。
片刻後,男人退開些許,“是,小的立刻去辦。”
“你就不要露面了,交給其他人。”
“是,小的明白。”
*
第二天,路景家旁邊的鋪子就租出去了,一整個下午都在叮叮當當地整饬。
路景并未在意,畢竟這條街市本就熱鬧,鋪子好租得很。
而且這間都空了半個多月了。
然而兩日後,隔壁的招牌挂了出來。
路景看着比他家大一圈的招牌,無語住了。
姜氏不識字,見他表情不對忙問道:“景兒,這寫的什麽呀?”
路景無奈道:“李秀才缽缽雞。”
“啊?”姜氏不傻,一聽名字就懂了,“這是沖着咱家來的呀。”
“是啊,和上回裝窮的男人大概率還是同夥。”
姜氏緊張道:“那他們賣的吃食呢,該不會也要學咱們吧?”
路景點頭,“肯定的,吃食我倒不太擔心,就怕他們找人來鬧事。”
底湯的做法他們就算想扒也扒不出來,更何況,辣椒只有他有。
“娘,咱們雇兩個護院吧,不然我怕他們半夜撬門進來偷東西。”
姜氏當然沒意見,“成。”
鋪子這邊離不開人,于是等路二回來,由他陪着,路景去了附近的牙行。
牙人一聽他的要求,馬上朝後面招呼了一聲,很快就有兩個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
路景疑惑道:“這麽巧嗎?”
這兩人好像專門在這裏等他一樣。
牙人臉上閃過一抹心虛,“路老板,今日該你運氣好,前頭剛走了一個和你同樣要求的,這不他倆還沒來得及回呢。”
路景:“……”
我信你個鬼。
但他也不是軟柿子,人家都追着趕着給他設套了,他當然要洩洩憤。
于是他裝出一副着急的模樣,“太好了,可我只要一個,這樣吧,你倆競争一下。”
牙人幹笑道:“路老板,你方才進門的時候不是說要兩個麽?”
“他倆看起來身手不錯,我覺得一個就夠了。”
牙人:“……”
“路老板是主顧,自然您說什麽就是什麽,您覺得他倆應該如何競争呢?”
路景急切道:“我沒那麽多時間,這樣吧,兩個人趴下,雙臂作折角狀撐在地上,雙腿拉直,誰能做到半個時辰以上就算過關了。”
其中一個備選者一聽趴着,語氣頓時就輕蔑起來,“就這?”
另一個也不甘示弱,“這麽簡單,別說半個時辰了,我先做一個時辰吧。”
路景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平板支撐你還想做一個時辰,一會兒他倒要看看這倆怎麽哭。
“那就來吧。”
兩人立刻趴下,路景口頭指點,直到兩人的姿勢都無比标準才滿意地坐了回去。
這下兩人都傻眼了。
明明這麽簡單的姿勢,為何……為何這麽累啊?
牙人還在旁邊給兩人暗示,“這種好機會你們可得抓住啊,路老板可看着吶。”
兩人腦門上都開始冒汗了。
路景心裏都快笑抽了,偏偏他嘴上還要來一句,“嗯,這才剛開始,兩位耐心着些,說好的一個時辰,那就得一個時辰。”
說着他便伸了個懶腰。
趴着的兩人:“……”
牙人蹲下去,小聲道:“你倆抖啥,這才剛開始吶。”
兩人:“……”
要不你自己來試試?
兩人拼命死撐。
約莫五分鐘過後,路景看着情況差不多,便慢悠悠道:“眼下還餘不少時間,我先睡一覺吧。”
他擡眼看向牙人,笑道:“你替我看會兒,等時間到了他倆直接跟我走就是。”
牙人拍着胸脯道:“路老板放心,他倆絕對不會偷懶的。”
話音剛落,其中一個就啪地一聲,狼狽地倒在了地上,牙人瞪大了眼睛,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個也以同樣的姿勢倒了地。
牙人:“!”
路景忍着笑道:“怎麽會這樣,不是說好的一個時辰嗎,這才……”
他放輕了聲音,不可置信道:“這才剛開始啊。”
牙人:“……”
倒地的兩人:“……”
路景搖頭,遺憾道:“二位實在過于柔弱了,和我的要求不符,唉。”
牙人:“……”
兩人:“……”
柔弱?!
“爹,咱們再去別家看看吧。”
路二忍着笑應了一聲,“走吧。”
從牙行出來,路二再沒忍住,大笑不止,“景兒你是故意的不?”
“是故意的。”
“你覺得他們不對勁?”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路二點頭,“是太巧了些,鎮子北邊還有一家牙行,去瞧瞧?”
“不了,先回去吧。”
這對手反應挺快的,說不準另一家也被買通了。
回家的時候路景把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就怕隔壁使壞。
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
消息終于還是傳到了顏府。
關勝拼命忍着笑道:“殿下,景哥兒整人可真有一套,宋開那兩個柔弱的打手現在可是在道上出了名了。”
秦川輕擡眼看過來,“你們能撐多久?”
關勝笑容瞬間消失,心虛道:“關肅可以撐兩個時辰,我們幾個差不多一個時辰吧。”
沒等秦川開口,他就搶着道:“殿下,我們會加緊練習身手,不會誤您的事。”
秦川不置可否,“選兩個身手好些的給路景。”
“殿下,人已經選好了。”
秦川看了他一眼,“不錯。”
關勝松了口氣。
*
有了秦川的幫忙,路景就不用愁了。
又過了兩日,李秀才缽缽雞開業了。
來買缽缽雞的客人看着這碩大的招牌,好奇道:“他家也賣缽缽雞?景哥兒,這是你家裏人開的鋪子嗎?”
路景搖頭,“不是……”
他正要解釋,話茬就被上次親眼見過裝窮那一幕的客人接了過去,“肯定是上回那夥人,沖着搞垮景哥兒鋪子來的,景哥兒你可得小心些。”
路景朝對方投去感激的一瞥,笑道:“我知道,多謝提醒。”
在了解情況的客人的科普下,很快大家都知道路景叫壞人盯上了。
“真不要臉,還李秀才缽缽雞呢,你倒是給我弄個秀才來瞧瞧啊。”
隔壁還真弄來了個秀才。
這位李秀才站在鋪子門口,笑意盈盈道:“諸位父老鄉親大家好,我叫李文濱,得蒙考官看重,今年有幸考中了秀才。缽缽雞是我家好幾代傳下來的手藝,今日頭一天開業,大家盡可以來品嘗味道,不收銀子。”
“哦對了,諸位家若是有讀書人,想考試的,都可以來我的鋪子,大家在一塊兒研讨學問也輕松些嘛。”
衆人一聽都不說話了,連剛才罵他不要臉的人也都安靜了。
路景笑眯眯道:“大家都去嘗嘗味道吧,既然是祖傳手藝那肯定很不錯的。”
這裏好些都是他的熟客,心裏想但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去,路景還不如做個大度的樣子,給熟客留個好印象。
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路景對自己的味道有信心。
什麽祖傳的手藝,除非李文濱跟他一樣是穿越者。
人前笑眯眯,人後氣的罵人。
姜氏擔憂道:“景兒,那個李秀才會不會也看過你那本書,那他做出來豈不是和咱們一模一樣?”
“不會。”路景搖頭,篤定道。
今天路夫子缽缽雞客人自然就少了很多,倒是隔壁門前熱熱鬧鬧。
乍一看,路過的還以為路夫子搬家了。
結果再一看,居然是另一家缽缽雞。
而且一打聽,人家還免費。
缽缽雞好些人都吃過,都知道味道很不錯,大家下意識以為這家的味道也和路景家一樣,于是紛紛都擠了過去。
關勝也擠進去要了一份。
“這不就是直接抄你的,一模一樣啊。”
路景一看還真是,連陶罐的顏色都一樣,不過把裏面的串串取出來細看就能發現問題了。
食材處理的不如路景細致,雞片上還帶着細碎的骨頭,底湯也是紅色,但一看就不如路景的香。
關勝吃了一口,然後呸呸呸全吐了。
“難吃死了。”
路景也吃了一串,客觀來講,特別難吃倒還算不上,但确實有一種非常明顯的山寨感。
和他的比,就是盜版和正版既視感。
姜氏拿手扒拉了一下竹簽,疑惑道:“這些食材都不便宜,他不收錢能做下去嗎?”
路景笑了一下,“且看吧,看他能撐幾日。”
姜氏想了一下,“咱們要不要你也把價錢降一降?”
“不行,咱們的價錢本來就不高,再降就沒得賺了。”
“也是。”
隔壁開業第一日,路景的缽缽雞幾乎沒怎麽賣出去,但酸辣雞腳、涼皮涼面,還有飲料那些都沒受影響。
第二天路景把所有的吃食都減了半,姜氏本來還不解,結果就發現隔壁也開始賣酸辣雞腳了。
照這樣下去,想必自家的吃食都會出現在隔壁。
路景索性也不想着出新品了,就緊着原來幾樣賣。
連着半個月,隔壁都在做免費活動。
路景這邊除了冰鎮飲料賣的依舊很好,甚至還比以前更好,其他東西基本已經賣不動了。
不過路景完全不着急,他甚至還趁機推出了好幾種新的飲品,還設計了一個自家的logo,請關肅牽線,訂做了一批杯盤碟子,給鋪子來了個大換新。
屠戶夫妻倆用着嶄新的杯子喝着新口味飲品,四只眼睛盯着隔壁來來往往的客人,沒好氣道:“還不收銀子呢,我倒要看他能做到幾時。”
“這回他們就是沖着景哥兒來的,寧願自己賠本也要讓景哥兒做不下去。”
“真缺德。”
屠戶娘子關切道:“景哥兒,你有啥打算啊?”
路景笑了一下,“你們嘗過他家的吃食嗎?”
兩人齊齊搖頭。
作為路景的好友,他倆連隔壁的邊都沒沾過。
“我嘗過。”
兩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景哥兒這格局!
路景笑道:“他們好像誤以為缽缽雞就是要口味重,但是辣味又做不出來,所以只能拼命往鹹了做,不然你們以為我這邊為什麽飲品賣的這麽好。”
隔壁背後那位財力肯定不虛,但冰塊這種東西卻不是有錢就能弄來的,但路景有硝石,這就不一樣了。
算起來其實飲品的利潤比缽缽雞還要高一些,而且只賣飲品還輕松,這幾天他睡的都比以前多了。
屠戶夫妻倆聽他說完都笑得不行,“還是你有法子。”
“隔壁賠錢賺吆喝,你趁機多賣飲品,哈哈他們要是知道了還不得嘔死。”
路景笑的意味深長。
三人說話間,突然兩個年輕男子合力扛着一塊大牌子走過來,兩人皆是一張喜氣洋洋的臉。
屠戶娘子坐直了身子,“那是什麽,該不是隔壁又作妖了吧?”
屠戶也跟着直起身子看過去,眼神裏滿是警惕。
但路景卻笑的十分輕松,“二位別着急,那是我做的。”
等兩人走近,屠戶夫妻倆總算看清了上面的字,然後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只見那塊木板子上寫着碩大的幾個字:感謝李秀才缽缽雞送來的流量,今日路夫子缽缽雞合計賣出飲品三百一十九杯。
李文濱聽見外面的笑聲,還以為又來了一波客人,忙起身出來迎,結果一眼就瞧見了這張氣人的牌子。
李文濱:“……”
路景仔細打量他的表情,其實他心中已經知道李文濱不可能是同他一樣的穿越者,眼下便徹底得到了驗證。
剛巧隔壁又出來兩個買飲品的客人。
路景施施然走過去,在李文濱的瞪視下,公然提筆把那個三百一十九劃掉,改成了三百二十一。
李文濱:“……”
屠戶夫妻倆都快笑抽了。
路景指揮着兩個顏府的小護衛把牌子擺放在了門口最顯眼的位置,并且交代他倆實時修正數字。
李文濱氣的臉通紅。
路景就躺在涼棚下睡覺,其實他根本沒睡着,但這副悠閑的姿态可又給李文濱和宋開氣了個夠嗆。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喧鬧的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路景察覺到似乎有人在身邊坐了下來。
他以為是姜氏,便伸出手去,軟聲道:“娘,扶我一把,我睡的腿麻了。”
姜氏并未來扶他,他只能又把手伸了些,摸索着抓住了姜氏的手。
只是這手好像太大了些,比他的整整大上一圈,而且骨節分明,手指瘦削卻一點都不弱。
路景在人家手上摸來摸去,嘴裏還迷迷糊糊道:“娘,你的手怎麽變大了。”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帶着笑意的戲谑聲音,“你再摸下去我可要說你非禮了。”
路景愣了一下,然後刷的睜開眼睛。
他的手還擱在秦川掌心。
路景嗖地縮回手。
“你,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讓人欺負了,我過來瞧瞧。”
路景瞪他,“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怎麽會?”秦川視線落在那張巨大的木牌上,笑道:“你這不是回擊的挺好的?”
路景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安靜片刻,秦川突然道:“你不用過去看看麽,你家東西好像不夠賣了。”
路景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只見姜氏正在拼命喊他的名字,其他客人也都在焦急地看着他。
路景:“!”
不是吧,他是聾了還是瞎了啊,這麽大動靜都沒感覺的嗎?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讓顏夫子一人搶走了?
不是吧?
好在有秦川在,大家也沒發現他的異常,畢竟秦川一出現,所有人都開始暈乎了。
路景剛一起身就險些歪倒,雙腿如萬針刺撓一般又麻又癢。
秦川伸手接住他,低聲道:“能走嗎?”
路景能感覺到,他這一扶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沒事。”
慢吞吞走過去的時候不小心瞥見木牌上的數字,路景赫然發現已經超過四百杯了。
這還是在飲品不夠的情況下。
除了隔壁送來的流量外,這裏面肯定還有一大部分是因為秦川。
他往門口一坐,隔壁的免費吃食好像都沒那麽吸引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路景覺得有點驕傲,又有點酸酸的。
到底要怎麽追一個萬人迷啊?
方才秦川扶路景的那一幕剛巧被路大和李氏看見。
自從聽說有人搶了路景的生意之後,兩人可高興壞了,這種熱鬧當然要湊,于是這幾日兩人日日都帶着路光宗來隔壁吃免費的缽缽雞。
本來以為可以落井下石一波,結果路景看起來淡定得很,這讓兩人十分不甘。
今日來之前兩人商量着無論如何都要刺激一下路景和姜氏。
結果興沖沖地趕過來,又讓他們瞧見了剛才那一幕。
李氏啐了一聲,酸溜溜道:“不知羞恥,大庭廣衆之下和男人拉拉扯扯。”
路大卻沒附和她。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見秦川,對方甚至都沒往他這邊瞥上一眼,但他已經察覺到了危險。
那是人常年居于高位才有的威壓感。
李氏搗了他一把,沒好氣道:“你瞧什麽呢?”
她的注意力都在路景身上,還沒發現那人是秦川,倒是路光宗抖抖索索地說了一句,“娘,娘,是顏夫子。”
李氏:“……”
“顏夫子咋了,顏夫子不也是男人,路景和他拉拉扯扯就是不知羞恥。”
路大瞪了她一眼,“你閉嘴。”
“我說錯啥了,我……”
李氏後面的話直接卡在了嗓子眼裏。
因為秦川看過來了。
路大推了她一把,“走,快走。”
李氏被他一把拽走。
三人走到隔壁坐下,路大尋了個隐蔽的位置悄悄往這邊看。
秦川扯了扯嘴角,絲毫不把這人偷偷摸摸的觀察放在眼裏。
缽缽雞很快端上來,三碗,一人一碗。
路光宗下意識吞了口口水,小臉皺成一團,“娘,我今兒不想吃了。”
已經連着吃了好幾日了。
李氏瞪了他一眼,“不要銀子的東西,不吃白不吃,多吃點。”
為了省銀子,他們每次來李秀才這兒都跟沒吃過似的狂吃一頓,這樣回去就不用再吃東西了。
路光宗又看了眼他爹,試圖尋求他爹的幫助,結果他爹根本不搭理他。
“娘,我肚子疼。”
每回讀書的時候,路光宗都要說這句,所以李氏根本不當真,還敲了下他的腦袋,“快點吃,別說話了。”
路光宗看了眼對面路景的鋪子,眼巴巴道:“娘,我想喝冷泡茶,大家都說冷泡茶好喝。”
“喝什麽喝,路景就是一個不知廉恥的東西,他賣的東西你也敢吃,不怕變得跟他一樣嗎?”
路光宗吓得不敢說話了。
路景忙完出來,秦川還安靜地坐在那裏等他。
“你怎麽還沒走?”
秦川失笑,“旁邊這家背後的人查到了,想知道嗎?”
路景:“……”
“你等我一下。”
他立刻飛奔回去,倒了兩杯冷泡茶端過來,笑的一臉讨好道:“想知道想知道,你快說。”
秦川修長的手指在杯壁上輕輕劃過,指尖便沾上了一滴晶瑩的水珠,襯着他漂亮的手指和藝術品似的。
路景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偏,“到底是誰啊?”
“還記得上次去縣衙的時候,那個商人嗎?”
路景恍然,“是他啊。”
秦川點頭,“嗯,他叫宋開,在府城經營着一家酒樓,近些年一直被另外一家壓着,急需新菜單來扳回一局。”
“難怪。”
路景舒服地躺回竹椅裏,“他這回可要賠慘喽。”
秦川笑了一聲,“你還是要當心些,說不準他會給你使絆子。”
路景點頭,“知道。”
兩人說話的時候,好些人都在往這邊看,路景被看的不好意思,便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我上次教你的除法,你會了嗎?”
“你要考我嗎?”
“當然。”
路景十分虛僞地出了幾道題給秦川,秦川全都答出來了,而且答得很快。
路景又問了幾個關于學生的問題。
“還有嗎?”
路景搖頭,“沒有了,都問完了。”
秦川沒忍住笑出了聲,因為圍觀者衆不好意思,所以努力裝出一本正經模樣的路景,還真有些可愛。
*
晚上鋪子打烊後,李文濱就帶着這段時間的賬本去客棧裏找宋開。
宋開一見他就迫不及待問道:“今日如何?”
李文濱眼裏閃過一抹心虛,他耍了個文字游戲,沒提路景飲品賣爆的事,只道:“路夫子家的缽缽雞照舊沒人買,只能賣飲品。”
“很好。”
宋開很滿意,但一翻開賬本他的眉頭就皺的死緊,“今日怎的花了這麽多銀子?”
“宋老板,是你說随便客人吃,吃多少供多少,現在咱們鋪子裏的客人越來越多了。”
宋開沉着臉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恨聲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明日你叫兩個人……”
李文濱遲疑道:“宋老板,我好歹也是個秀才,做這種事不太好吧,萬一路景報官查到我頭上,那我就完了。”
“你把心放肚裏去,縣太爺還沒上任呢,如今縣衙裏都是我的故友,他要報官就讓他報去,只要他敢報。”
李文濱還是有些遲疑,但等宋開拿出銀子後他就立刻不遲疑了。
翌日下午。
路景照舊忙着做飲品,外面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大家都知道隔壁李秀才家的吃食特別鹹,所以去之前習慣先來路景這兒買杯冰鎮飲品。
有些人甚至還會買兩杯三杯,反正隔壁李秀才家吃食不收錢,省下來的錢正好花在路景這裏。
有客人悄悄對路景說,“景哥兒,我去他家就是沖着不花錢,其實我心裏還是喜歡你的缽缽雞,李秀才的手藝比起你可差遠了。”
後面的客人聽他這麽說,立刻也道:“我也是,我多買一杯飲品,景哥兒你可別生氣。”
路景笑,“怎麽會生氣呢,錢是你們自己的,你們想在哪裏花就在哪裏花呀,不過李秀才缽缽雞實在太鹹了,你們還是少吃些吧。”
“其實我也覺得鹹,但這不是不花錢嘛,不吃總覺得虧大了。”
“我再吃一回,明日絕對不吃了,不曉得為什麽,這幾日總覺得有些肚疼。”
旁邊的木牌子上又開始實時播報了。
李秀才盯着上面的數字看了許久,他心中仍舊游移不定,但一想到宋開說只要做完今日這件事就額外多給他十兩銀子,便幹脆一咬牙一跺腳下定了決心。
反正正如宋開說的那樣,縣太爺都沒上任呢,路景就算報官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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