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混亂

混亂

那馬車中響起了骨哨！

這骨哨聲上過戰場的都能辨出，傳令喚馬，乃至傳遞消息。他在沙場上同鐵血營對上過，聽到過這尖利的哨音。

孫茂才立刻朝着守在門口的夥計大喊：

“上馬！攔住那輛馬車！”

他剛忙指揮兩個夥計打開莊門，也朝着莊門跑去，可還沒兩步，馬蹄踢踏的聲響傳來：

“快讓開！馬受驚了，快讓開！”

兩人剛聽令轉身往莊內跑去，剛兩步，又轉頭往莊子外面跑湧，背後揚的黃沙昏黃一片。

莊子裏面的馬不知道被水放了出來，朝着門外狂奔而來。

這這兩人跑得顧不上什麽，手腳并用的往外奔，竄出來直挺挺的摔在兩側，數匹馬從莊子中呼嘯奔出，蕩的沙塵漫天。

馬群嘶鳴，見着人更是癫狂，一點也不帶閃躲，擡起兩只前蹄就要朝着人群踏去！

一時間門前的流民也四散逃竄，粥水此時哪有命重要，瘋馬蹄下不識人，一腳就能将形銷骨立的人揣個半死。

就連大鍋都被擠翻了，粥水滾了一地，盛粥的土陶碗也落地上摔碎了。

更不用說人擁作一團，又将從莊子裏跑出來夥計攔在路上，發狂的群馬一路狂奔，四散逃開，根本追不上。

孫茂才氣的跺腳，撥開亂哄哄的人群，走到大鍋旁，除了被敲暈的家夥，哪裏還有那個“癡傻”毛小玉的身影！

他幾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夥計，狠狠的踹了一腳：

“醒醒！廢物醒醒！”

倒在地上的人一個猛子紮起來，揉了揉腦袋被鐵勺敲出來的大包：

“孫統領……”

孫茂才想要指揮卡在門口的夥計，可混亂一片，沒人看得到他。

這擠作一團的流民完全阻礙了他，本來計劃着利用施粥來給莊子裏打掩護，沒想到這群流民到頭來壞了他的事兒！

“躺着做什麽！快起來！”他一把揪起這人：“和你搭夥的那個傻女人呢！”

小夥計愣怔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孫茂才氣急敗壞：“廢物東西！平日裏那傻女人和那個小娘子說話嗎？”

“說，好像是說的。”小夥計才反應過來，看着眼前混亂的景象，也是傻了眼。

孫茂才咬牙：“媽的，被鑽了空子了！”

“快搜！将那三人給我搜出來!”

可這慌亂一片，又有誰會聽他指揮呢？

*

白祎柔穿着王耕牛換下來的衣服，又将臉摸黑，佝偻着身子避開人群，悄悄的摸到了馬廄的位置。

這時她又不禁感嘆，王縣丞畫的地圖，真的非常好用。臉馬廄中有幾匹馬都标識的清楚明了。

她趁着沒人，将拴馬的缰繩一一割開，打開廄門，離得老遠，将點燃的稻草一把扔到裏面去。

她愛馬也是最是懂馬，沒有上過戰場的馬膽子小，受不住驚吓，鼻子又靈敏，煙一嗆，保準發瘋。

這也是幾人在房間內定下的計劃：

白祎柔脫下穿好的袍子遞給王耕牛：“你換上這個，遮上面紗，跟着祁知縣混出去。”

“還有這個，等離莊子有些距離，将它吹響。”又将骨哨塞進王耕牛手中。

讓祁江等離開的人吹笛，既能通風報信，又能及時讓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盡快脫離危險。

祁江看向白祎柔：“這莊子中還有馬匹，想個辦法将馬匹放了，攔住他們的去路。”

“我自有辦法，小玉弄住動靜，我将馬放出去，還能攔住孫茂才的動向。”

白祎柔答的胸有成竹：

“一舉兩得。”

眼下馬放出去了，得趕緊離開此處，剛巧趁着混亂混進來的毛小玉也來到了馬廄：

“老大！我就知道是你！”

她跑得着急，說話還有些喘氣。

白祎柔拉住她：“外面情況怎麽樣？”

“混亂一片，馬全跑了，孫茂才追不上，氣的直跺腳呢。”毛小玉也不再裝傻，手腳并用的比劃着。

眼下将這莊子中的一衆人都攔在了莊子裏，能為祁江與胡長田争取不少時間，剩下的，就是想辦法與孫茂才周旋了。

白祎柔心想，擡眼就看呆了一開始住着的房間冒起了煙。不像是廚房燒火做飯的煙。

是失火燃燒冒起的黑煙。

毛小玉胳膊肘撞了撞白祎柔：“沈七也做成了！”

自王耕牛去通報沒有回來，兩人就商議着拖延時間：

沈七指着遠處的房屋：“王耕牛進去了這麽長時間沒出來，一定是計劃有變，咱們得想辦法給老大拖延時間！”

兩人一合計，小玉一人在外面，沈七想辦法去把靠牆的屋子點着。

“做的好！”白祎柔忍不住誇贊，沈七這人鬼點子多，雖然趕不上小玉穩重，關鍵時刻腦子活絡能辦不少事兒。

這莊子圍着糧倉建，卻又與位于莊子中間的糧倉有一段距離，就是為了莊子走水的時候不會影響中間囤糧的糧倉。

沈七這一把火，剛巧又能将一些人調過去救火！

這人都去救火，亂子越多，與他們的機會也就越多。

接下來，就是想想辦法将糧倉裏面的太監和徐立文帶出來。

這徐立文正如白祎柔那晚聽到的，是被擄着參與了莊子裏面的事情，他就是當下能證明這莊子不幹淨最好的人證；若是能将那太監一并帶出來，這關城縣又能占據一分主動！

白祎柔當下立判：“去找沈七，咱們去糧倉帶兩個人出來。”

若是帶出來那兩個人，三人行蹤必然不好隐藏，還得像個兩全的辦法制住孫茂才。

這邊孫茂才好不容易擠進莊子中，其他人又匆匆來報：

“孫統領！莊子裏着火了！”

這左一出右一出折騰的孫茂才差點上不來氣，一把拍上身邊兩人：

“愣着幹什麽！快去救火！”

他遠遠望去，供給那個所謂的“齊老爺”的房間冒起了黑煙，這房屋裏的糧倉有一段距離，短時間內挨不上火。

交代完話，這莊子中的一切發生的過于猝不及防，“齊老爺”究竟是何許人也，居然能和鐵血營扯上幹系？

若是被鐵血營抓住馬腳，就不是魏萬青能壓得住了。

孫茂才趕忙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裏面有些賬簿書信，記錄了同夏國之間的糧食記錄。

這莊子中不少糧食都是借徐記糧鋪從夏國周轉而來的，這些賬簿書信頗為重要，不能毀于火中，又不能落在外人手裏。

可到了半道兒，真可謂冤家路窄，這莊子算不上大，夥計們都去救火去了，就剛剛好撞上了放火成功摸來偷拿賬本的沈七。

沈七也是個機靈鬼，一放完火邊直奔孫茂才的屋頭，将屋子翻了個亂，從裏面拿了信件賬本就往懷裏揣，本想着想法子去找到小玉，沒想到和孫茂才碰個正着！

孫茂才不與他廢話，直接抄起架在一邊的木棍照着沈七門面劈去！

沈七扭身一躲，抱着滿懷的東西跑開，他腿腳利索，左右閃躲，硬是讓孫茂才接連撲空。

“你！”

“我怎麽了我！”抱着東西，沈七不再同他周旋，拔腿就跑。他沈七力氣比不上小玉胡長田，可上了場數他跑的最快，誰也追不上！

孫茂才好歹也是個武人出身，被一個小鬼頭刷的團團轉，更氣了，也跟着追了上去。

沒有完全弄清楚這幾人是什麽來頭，那小子懷中書信又牽扯良多，孫茂才更是心急。

急火攻心的孫茂才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閃過一人，擡手一個手刀就砸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祎柔上手，對着孫茂才的後頸猛地一砍，她下手急，沒有收着勁，将孫茂才直接砸暈過去。

沈七一臉驚喜，懷抱着書信賬目，看着躺在地上的孫茂才：

“老大！小玉！”

這孫茂才暈倒前，最後見到的，就是沈七那臭小子返回來一腳踩在他臉上。

沈七：“叫你追我！爺爺送你兩腳！”

他嘴上說着，狠狠的照着孫茂才的臉跺了幾腳，險些将這人踩成豬頭。

時間緊急，白祎柔攔住沈七繼續作惡的腳，指揮小玉将孫茂才扛起來一并帶走，架着這人繞後鑽進了糧倉中。

再來一次，白祎柔已是輕車熟路，留沈七一人看着孫茂才，與毛小玉一同去了暗道中去。

不一會，兩人将徐立文與太監架了出來。白祎柔絲毫不嫌棄太監身上的便溺臭氣，背着他就上了梯子。

“公公抓緊了，”白祎柔拖着他向上掂了掂；徐立文仍舊昏迷着，毛小玉一手夾着徐立文，單手攀上了梯子。

将太監放在地上，白祎柔才勉強看清這人是什麽情況：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皮，盡是鞭傷，臉上也每塊好肉，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瘦骨嶙峋，不比門外的流民好到那裏去。

沈七指着地上散發着臭氣的人，捏緊了鼻子：

“老大，這是誰啊？”

不光髒，還臭。

那太監被帶出來一時還見不得光，白祎柔扯下一段布圍住他的眼睛：

“這是咱們的貴人。”

坐在地上的閹人瑟縮一團，聽到白祎柔這麽說，伸手揪住了她的袖口，嘴巴一張一合：

“啊……啊嗚……”

“誰家貴人是啞巴啊……”，沈七撇眉，更是嫌棄，嘴裏小聲嘟囔道。

白祎柔撥開他的手，指着昏倒的孫茂才：

“将他綁起來，一會有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