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儲位之争
儲位之争
“他幾天沒合眼了?”
龐志與王秉彥将人放在床上,祁江燒的滿臉通紅,眼睛緊閉,吹了一上午的冷風,染上了風寒。
将人安頓好,王秉彥擦了擦額頭的汗:“祁知縣自從白校尉離開後,就沒怎麽休息過了。”
白祎柔心中一緊,王秉彥說的是沒怎麽休息,究竟是什麽程度卻一字不提。是休息的不好,還是根本就沒合過眼?
她轉頭看上床上的人,睡得極不安穩,燒的額頭上的冷汗直往外冒。魇住了似得,嘴裏念叨着什麽,引得白祎柔湊近了些。
“關……城……祎柔……”
他在念她的名字。
白祎柔猛地後退一步,臉頰有些燙,床上的祁江拖着病體,卻還在關照她的安危。
身旁的王秉彥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怎麽了白校尉?”
打算出去找大夫的龐志也腳步一頓。
“無……無事。”白祎柔側頭,将臉藏起來,擡手碰了碰自己發燙的臉頰:
“快去請大夫罷,王縣丞,囑托你差人熬些米湯。”
“他人虛弱,也不能滴水不進,米湯好下肚。”
等着二人都離開了卧房,白祎柔才敢捂住自己的臉。
在鐵血營中同男子相處的時間長了,将風月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紅着臉,不由自主的看向床上的祁江,萬秉彥走的急,沒有将床腳的被子拉上來,白祎柔走到床邊,撣開被子,将祁江裹起來。
“祎柔……”
為他掖被角的時候,腕間一陣滾燙,祁江拉住了她的手腕:
“白……祎柔。”
“你無礙吧。”
他聲音沙啞,嘴唇幹裂,一個将自己照顧成如此模樣的人,還有心思關心其他人。
白祎柔心中道不明的酸澀,她扭開祁江的手,反握住塞進被子中:
“無礙,一切平安。”
“倒是你,同我說說,幾天沒有睡了?”
祁江一怔,閃躲開她的視線:“也沒幾日……”
還沒說幾句,輕輕咳了幾聲,惹得白祎柔不快:“當真沒幾日?”
她眼神清明,心中明知何為,卻還是脫口而出,替他将被子再拉上些:“你就唬我吧。”
白祎柔給祁江倒些水,引着他坐起來,此事祁江燒的眼角通紅,一雙眉眼媚色更甚,方才的咳的憋住了胸口,嗆出一兩滴清淚。
顯得人更是柔弱,哪能想這人也是個騎射具精的男子。
分明長得比女子還好看。
白祎柔将茶盞塞進他手中:“沾沾嘴,別喝多了,等等喝些熱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祁江接過,卻沒急着喝,以為她有些氣惱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一閉上眼全是……”不知是什麽話讓他說不出口,撇開眼:“就是睡不着。”
怨不得那話本中的書生拒絕不來那狐媚子,白祎柔這等血性女子見了這等景象也拒絕不了啊。
她擺擺手:“沒有怪你,快潤潤嘴吧。”
祁江端起茶盞輕抿,嘴角沾上水漬,擡起袖子擦去,本燒的通紅的嘴唇潤浸,像是吐了口脂一般豔紅。
白祎柔悄悄盯着他的嘴,臉又燒起來。
祁江:“怎麽了?”
狐媚子妖豔不自知,喉嚨暢快些,聲音色不似方才那般沙啞更是誘人。
白祎柔閉上眼,默念三遍清心,才睜開眼:“沒事,快蓋好被子,別再嚴重了。”
将祁江按會床上,沒有換下鐵血營見的着裝,一聲紅衣,塞滿了棉,搬過凳子守在他床邊,顯得人特別寬大。
床上的人窩在被子中,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又笑什麽?”白祎柔熬大夜,一夜未睡,此時稍顯困頓,眼睑半阖,将春水眸蓋了一半。
祁江笑得輕輕:“白校尉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不也困得睜不開眼嗎?”
被她一說,那股困意爬上頭,腦袋陷的更低,紮在了脹起來的棉衣中:“一樣,也是睡不着。”
“腦子裏裝的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閉上眼,全是事兒。”
倒在床上的祁江呵呵一笑:“你唬我。”
他生生要報複回來,可臉上沒有半點惱怒,僅含笑意。
氣氛不覺有些旖旎,白祎柔将自己埋的更深些,藏住愈發滾燙的臉頰,總覺得自己也燒起來了。
“粥來了!”王秉彥端着一碗粥沖了進來:“剛出鍋的粥!有些燙……”
低頭光顧着趕路的王縣丞總擡頭看向二人,兩人眼色都有些不大對勁兒,他一臉疑惑:
“啊,怎麽了?”
白祎柔今天不知道聽了多少此話,還沒開口,龐志引着大夫也沖了進來:
“大夫來了!快快,祁知縣,快讓大夫看看!”
看到大夫進來,白祎柔趕忙讓開身位,叫人坐下,管他床上的祁江滿臉怨恨的盯着門口兩人,大夫診完脈,寫了個降火的方子。他見一眼碗中的粥:
“這個成,這幾日少食多餐,城裏近幾日咳喘的不少,多注意身體。”
等着王秉彥帶着大夫去抓藥,龐志也搬了張凳子坐在了床前,将桌子上的粥塞進祁江手中:“聽到沒祁知縣,大夫說這個可以喝,少喝些,別讓肚子空着。”
白祎柔點點頭:“龐志說的對,別叫肚子空着。”
祁江聽話的端起碗,小口小口喝起來。
一時間房間內寂靜,除了勺子與碗邊磕出的聲響,床邊的兩人都盯着祁江喝粥。
白祎柔覺得有些尴尬。
她清清嗓:“那什麽,剛好趁着這個機會,聊聊正事兒?”
趁着祁江喝粥一時無法開口,龐志先開口問道:“鐵血營昨日情況如何?”
白祎柔看着祁江喝粥,張口輕吹勺子中的粥水,吹的涼些好入口,她眼睛不離祁江:“昨日一役大獲全勝,幾個弟兄受了些輕傷,俘一百餘人,繳鐵器千件……”
她說的緩慢,将昨日大致情況告知二人。
“不出意外,拿到了這個,”白祎柔從懷中拿出羊皮子:“從夏軍領将那裏搜出來的,就是幾日前祁江送出去的那張。”
翻開背面一點朱紅。
龐志凝氣:“魏萬青?”
白祎柔點頭:“對,是他交出去的。”
祁江将最後一勺粥送入口中,擡手擦擦嘴角:“聽說滿王已經到了營中了,白校尉有沒有同他接觸?”
他又叫她白校尉。
白祎柔有些走神,大抵是沒休息足的原因,半晌才回神:“的确接觸過了。”
“是個什麽人?”祁江稍顯警覺。
提到顧翰枂,白祎柔頓了一下:“是個沒什麽心計的孩子。”
她如此形容顧翰枂,她的确沒什麽心計,面對一個素未相識的人能将許多能置人于死地的東西和盤托出,實在不像一個合格的王爺。
臨走前還囑托孫思雨帶着她些,叫她注意些,在軍中隐住她的身份。
祁江沒料到白祎柔竟用此等言語去說描述一個帶着夏國血統的王爺,又确認了一次:
“确定是個沒什麽想法的?”
“嗯,”白祎柔又接道:“可信,關城縣與鐵血營內的事情,應當不是他所為。”
“你篤定?”
龐志不明其中緣由:“沒有深交,如此篤定?”
祁江将手中空碗捏的緊些,心中藏着疑惑,又不好表出,順着白祎柔的話:
“你能為他做擔保?”
“能,”白祎柔點頭:“我可以擔保他沒有參與此事中。”
她知曉這樣并不能說服二人,說出了自己的緣由:
“其一,若是他要通敵,本可以不需要來關城縣,只需坐穩了王爺的身份,許諾些好處,差事魏萬青便可。”
“其二,他此次前來,帶的并非王爺的身份,摒棄一個上位者的身份來到鐵血營,于他而言,不算劃算。”
“其三……”白祎柔不說話,看向了祁江:“他是周高涵差使過來的傀儡。”
“嗯,卻是如此。”祁江并不覺意外。
龐志自感不明了,開口問祁江:“緣何得出此結論,為何不能是滿王借故設法前往夏國的緩沖呢?”
“夏國不是他想去就去的,關鍵取決于夏國要不要他。”
即便臉上燒的發昏,可祁江言語清明:“趕着滿王落地就急着連夜偷襲營地,那為何還要魏萬青遞送地輿圖,只要設法聯絡滿王這個現成的內應不久行了。”
“更何況,若不意外,當夜,夏國将領并沒有刻意辨識滿王。”
“或者換句話,他們也不知滿王去了鐵血營。”
祁江一連幾句,點的清晰。
龐志聽得明白,可半點不覺輕松。
“為何他們偏要盯着關城縣不放呢?”
白祎柔低頭,接過祁江手中空碗,輕放在桌子上:
“他們盯上的的不是關城縣。”
“是儲位。”
此話猶如驚雷落地,砸在了三人之間,祁江雙眼睜大;龐志驚的從凳子上猛地站起來: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白祎柔一句話說的清閑,語氣輕輕,像是說什麽家長裏短一般:
“我知曉我在說什麽。”
她看向靠着長枕的祁江,方才從他手中抽出碗,他指節捏緊,應當是也想到了這一層,忍的攥緊手,捏的指節發白:
“當今聖上遲遲未立儲,表面上是滿王軒王之争。”
“實際上是軒王顧翰鈞與周高涵為首的清流之争。”
祁江輕輕道出,長睫輕抖。
白祎柔擡頭對上龐志因驚恐震顫地眼眸:“鐵血營、關城縣乃至甘州,一早就卷入了立儲之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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