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真是氣死個人, 詭務司那兩個家夥,明顯是假公濟私,仗着他們詭務司財大氣粗, 進倚雲樓潇灑去了!”
倚雲樓旁的一道窄巷內,葉小樓站在牆沿仰視上方, 一邊埋汰競争對手, 一邊在心裏默算牆頭的高度。
長安縣的不良人們相互看看,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這條小巷不是供行人通行的道路, 本是一條陽溝,目的是将倚雲樓等兩側樓宇排出的污水引出,送去坊外。這溝渠上覆蓋着青瓦,将污水遮蔽,溝渠旁有一道窄窄的土路,勉強可以供一人通行。
“葉頭兒, 您就這樣攀進倚雲樓,好像不大……不大合法。你我都是公門中人, 知法犯法, 這……”
不良人中, 一個名叫範南的年輕小子直言不諱地說。
葉小樓伸手在他腦瓜上一拍, 輕叱道:“閉嘴!這才好容易有了點線索。”
可千萬不能輸給詭務司那一老一少——葉小樓如今只想為自己和長安縣争口氣。
“再敢質疑你們葉頭兒的決斷,回頭別怪我不客氣!”葉小樓壓低聲音教訓完,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範南等幾人連忙紮起馬步, 勾肩搭背, 一起蹲在牆下。
葉小樓踏着他們的肩膀,像一只靈巧的猿猴, 瞬間攀上了倚雲樓後的院牆。側耳聽了聽樓內的動靜,他辨了辨方向, 随即消失于倚雲樓的重重樓宇之間。
*
倚雲樓的大堂內,屈突宜穿過一衆看客,不斷向他人低聲致歉,同時面帶惋惜,仿佛他剛才出去如廁的時機太不湊巧,錯過了鳳魁的絕妙表演。
重新入座後,屈突宜湊近李好問,低聲道:“消息送出去了。章主事和長吉很快會趕來。”随後他頗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你确定那是青面嗎”
李好問只得解釋說他不能确定——畢竟其餘人都沒有看見。
屈突宜臉色有所放緩,輕輕點了點頭,道:“事先提防一二總是好的。
“這次我沒有随身攜帶專門針對青面的法器,期望事情不會演化得太嚴重。”
此刻剛巧一曲奏畢。趁着餘音繞梁的時刻,楚聽蓮收了舞姿,緩步上前,向四方盈盈行了一個福禮。
倚雲樓中愣是安靜了好一會兒,方才轟然響起彩聲。無數人心神激蕩着大喊:“蓮娘,蓮娘!”
還有人大喊:“蓮娘,舞一曲《劍器行》,一舞劍器動四方……”
畢竟《長安消息》上剛剛報道過屏風美人舞劍的英姿,此間觀衆最想看的必然是楚聽蓮的劍器舞才對。
楚聽蓮起身時卻臉上神情淡漠,并未因衆人的狂熱而有半點欣喜。
早先曾在門前攔阻葉小樓等人的鸨母這時來到舞臺上,滿眼憐愛地看看楚聽蓮,才轉向一衆賓客,堆出滿臉的笑容和褶子,高聲道:“今日蓮娘破例見客推杯……”
樓中氣氛更加高漲。
“推杯”是平康坊中行話,就是推杯換盞之意,多是午後時分,坊中佳麗見客對談,品茗飲酒手談都可以,別的事……大概可以商量。但午後“推杯”所需之資較晚間留沐要優惠很多,屬于性價比比較好的高雅娛樂活動。
“……蓮娘本是重情重義之人,在座也都是有情有義的郎君。今日在座哪位郎君願為蓮娘付出最多,自然便得蓮娘青睐……”
“噗!”
李好問剛喝了一口倚雲樓用來迎客的茶水,差點噴出來——那茶裏加了胡椒肉桂大料之類的材料,十分重口味。
另外,鸨母就算把話說得再漂亮,最後也還是看纏頭金。
屈突宜則湊近李好問耳邊,小聲道:“李郎君,争取機會,不必多顧慮纏頭金。”
李好問則也反過來鼓勵屈突宜:“屈突主簿風采出衆,努力一下,希望比我更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李好問說得還很真誠。屈突宜頓時臉現光彩,轉臉望向舞臺上的楚聽蓮。他剛才确有刻意表現,詩意翩翩,或許真的可以博得鳳魁給一個推杯的機會。
在他們兩人身邊,賓客們紛紛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楚鳳魁。有人在向腰間伸手,還有人直接向那鸨母招手,都是準備好競價了。
卻見楚聽蓮忽然直起身,手中的綠色綢帶飛快向一個方向揮出,像是擁有生命似的,迅速指向安靜站在看客人群中觀看的某個人——
舞臺上,鸨母的下巴幾乎要掉落,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屈突宜身邊,李好問一直在暗中留意樂師與鳳魁身後的牆壁,擔心那張青色的人面不知什麽時候又悄悄浮出牆面。
因此,這突如其來的選擇令李好問萬分驚訝。但他反應很快,立即伸手牽住了那徑直向自己面前飛來的綠色綢帶。長長的綢帶宛如一朵青色的游蛇,迅速盤在他手臂上。
周圍的視線全都向李好問轉來,眼神裏大多是羨慕與嫉妒,但也有不解——李好問看起來是個模樣兒清秀的年輕郎君,卻并未俊美到驚為天人的份兒上。而且他衣着低調,不帶半點富貴氣,這樣的人能入得了鳳魁的眼……楚鳳魁是不是又一次眼瘸,看錯人了
然而站在李好問身邊的屈突宜卻一聲長笑,将袖中藏好的一個錦緞小包擲給鸨母。那婦人打開看了一眼,立即喜笑顏開,什麽都不再說了。
曾有一瞬間,李好問認為這綢帶該是擲給屈突宜的,剛才“素手把芙蓉,虛步蹑太清”那兩句,整座倚雲樓裏想要再找一位氣質才學能匹敵的,怕是也難。
可是那綠色的綢帶卻明明白白地沖李好問飛來,纏住他的右臂——像楚鳳魁這樣舞技出衆的女子,斷斷沒有失誤的道理。
下一刻,李好問見到臺上,楚聽蓮與那樂師羅景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突然有了一個猜測:想見自己的人,是羅景,而不是楚聽蓮。
那就怪了,鳳魁推杯,樂師點李好問的名是什麽意思
屈突宜這時丢給他一個“見機行事”的眼神,充作随行的友人,緊跟在李好問身後。兩人跟着倚雲樓來請人的小厮,從人群裏分出一條道路,向通往二樓的木制階梯行去。
上得二樓,小厮殷勤上前,将兩人迎去一間雅室。屋內“推杯”的各種道具都已經準備好,時不時傳來“茗香”陣陣。矮幾上擺着好幾樣糕餅點心:櫻桃饆饠、金銀夾花、見風消、鈴铛炙、金乳酥①……點心樣樣精致,所用盛器也都是一色紋有金色花紋的黑色漆盤,富貴氣撲面而來,令人見了便要感慨一句:不愧是倚雲樓。
李好問忍不住想:這些美味應該全都打包回詭務司去,或者帶給媽媽妹妹和卓來嘗嘗……畢竟纏頭金那麽貴。
他們兩人還未入座,就聽北面窗棂傳來一聲輕叩。還未等李好問反應,窗戶被豁地向外拉開,一個人從窗外翻入內,落在屋內地板上。
這人身穿流外官的土黃色圓領袍,正是長安縣不良帥葉小樓。
他與李好問和屈突宜面面相對,雙方都沒有想到大家殊途同歸,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聚在一處。
三人都還未來得及說話,這間屋子的房門“吱呀”一聲響,楚聽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羅景大師托我向兩位致歉,他稍後才能……”
此時楚聽蓮身上已經不再是剛才她獻舞時那套荷色菡萏色交織的舞服,而是換了一身紅色羅裙,披着繡有金色并蒂蓮紋的黑紗披帛,色彩強烈的衣飾更襯得她膚色白膩,柳眉桃腮,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只是那對形狀好看的杏眼裏略透着桀骜不馴,為這位鳳魁平添幾分傲慢與高不可攀。
楚聽蓮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到了屋內多了一個穿着公服的葉小樓,馬上反應過來:“不良人長安縣還是萬年縣你們是來查我的”
此前李好問已與屈突宜大致商量過對策,打算言語誘導,慢慢套話,如此不易激起楚聽蓮的敵意。誰知現在出現了翻窗而入的葉小樓,計劃立時被破壞了。
楚聽蓮一張玉面馬上沉下來,她果斷轉身,伸手就要摔門——
“楚娘子莫怪,我們此來,是想要請教關于詭務司前任司丞鄭興朋的一些事情。”李好問急忙開口。
楚聽蓮聽見“鄭興朋”三個字,腳下頓時停滞,素手扶着門邊,沒能馬上摔下去。
借着這機會,屈突宜沉聲開口:“鳳魁莫要誤會,我等皆是鄭司丞的同僚,來此唯有一個目的——找到真兇,将其繩之以法。”
楚聽蓮緩緩地轉過身,向門外看了看,移步入內,将房門虛掩。
在她轉身之前,李好問依稀看見她眼角有淚光一閃。但這位鳳魁娘子面對三人時,她的神情臉色已一切如常。
“這位不良帥還是哪裏來哪裏回去吧!”楚聽蓮橫了葉小樓一眼,畢竟這位身上的公服最顯眼,“教其她媽媽們見到了,可不會如我這般客氣。”
李好問:懂了,這位是非法闖入。
但葉小樓沒有聽從,而是抱着雙臂道:“楚娘子,本帥只有一句話要問。”
屈突宜連忙出聲阻止,但葉小樓依舊我行我素地問出了口:“詭務司鄭司丞是否曾将你帶去西市屏風畫師杭知古那裏,将你的容貌畫在屏風上”
楚聽蓮的臉色刷地一下就變得慘白,随即又一點點轉紅,紅到似乎能滴出血來。
她揚着頭,就這麽立在靜室中昂然面對着葉小樓,但是不說不動,仿佛剛才那個問題瞬間将靈魂從她身上抽離了。
葉小樓補充說道:“按照本帥察訪的結果,鄭司丞房中那面屏風,确實如今早《長安消息》報道中所說,是鄭興朋請了高手匠人描摹一位女子的容貌,畫在了屏風上。本帥只想問一句,畫的是不是你……”
楚聽蓮忽地高高揚起頭,這時她已經完全恢複了一名花閣鳳魁應有的儀态,沖葉小樓妩媚地眨了眨眼,答了兩個字:
“你猜!”
葉小樓頓時抓狂。
“閣下所問,我只能答這麽多了。既然幾位都已經查到了西市杭知古,那就去問他好了。”
楚聽蓮唇角勾出一個高傲的笑容,轉身便要拉開房門。
在旁冷眼旁觀的李好問突然出聲:“楚娘子!鄭家的屏風上,畫的根本不是你,對不對”
楚聽蓮的手頓時僵在空中,沒能打開房門。
“鄭司丞從未請人将你的容貌樣子畫在平日朝夕相對的屏風上。今天《長安消息》上那篇報道,完全是你們倚雲樓為了自家生意,造出來的噱頭,是不是這樣”
鄭興朋不幸身亡,倚雲樓卻借這樣的報道“蹭”死人的流量。
看了楚聽蓮的反應,李好問大致能判斷他猜對了。
之前這位鳳魁之所以反應激烈,是因為陡然聽說鄭興朋曾經将一名女子帶去杭知古那裏當屏風模特,而她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原來,鄭興朋臨死前那般眷戀的屏風女子,的确是按照真人的樣貌所畫。
原來,被鄭興朋畫在屏風上的,是另一個活生生的女子,不是她,不是她楚聽蓮……
李好問這連續兩個問題,直擊要害,瞬間揭開了楚聽蓮內心深處藏好的愧疚,也将她一直用來自我保護的那層堅固盔甲敲出一條明顯的裂縫。
“敝司鄭司丞,雖是離奇遇害,不幸成為世人談資,可是他身後的清名令譽,卻不容人如此糟踐。”屈突宜在旁插話,聲音裏有一種痛惜,“鳳魁娘子,你這樣做,真對得起鄭司丞,對得起曾經無私幫過你的詭務司嗎”
楚聽蓮默然無語,半晌才緩緩轉過身來。
李好問就見她慘白着一張臉,雙眼中神采盡失,屬于鳳魁的那份驕傲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間已被盡數打垮。
她垂下腦袋,半晌才翕動嘴唇,低聲道:“我也不想的。
“剛剛得知鄭司丞死訊,蓮娘心裏,唯有傷感而已,卻從未想到過那屏風上的畫像有什麽特別。畢竟市面上這種屏風多得很,稍有天賦的畫匠照着名家的手筆臨摹,一月也能畫上十來幅……
“但是媽媽們都覺得應該在報上刊載這個故事,說鄭家屏風上畫的人是我……
“近日對手慶雲樓咄咄逼人,而倚雲樓前些日子收留了好些無家可歸的女孩子,多了好幾十張嘴,壓力很大,必須借着這點小手段重振聲勢。鄭司丞人已過世,看在倚雲樓養活了那麽多可憐女子的份上想必不會怪罪。我……當時并沒有想那麽多……”
李好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評價:原來緋聞能帶來流量,流量能帶來人氣——這點簡單的大衆心理學,在唐代就已經被平康坊的媽媽們玩明白了。
屈突宜一張清癯的面孔繃得緊緊的,寒聲道:“若是我記得不錯,楚娘子,兩年前,鄭司丞曾經在平康坊三曲解決過一樁法器濫用案,當事人就是你吧!”
“是的。”楚聽蓮默然片刻,柔順且哀傷地垂頭答道,“正是蓮娘。”
“幾位上官請坐,聽蓮娘一一道來。”
室內雖寬敞,所設座位卻并不多。屈突宜、李好問與楚聽蓮依次坐下,葉小樓就沒位置了,于是他像個田埂上的老農人,直接蹲在最末排,雙手撐着膝頭,揚起臉,目光灼灼,似是想要看清楚這鳳魁說的是不是假話。
“兩年多以前,蓮娘還只是一個住在一曲的胡旋女。”
鳳魁臉色黯淡,陷入回憶,雙眼眼神凄楚,視線幾乎沒有交點。
“那時平康坊三曲由倚雲樓出面,召集了一場胡旋大會。
“我是被整個一曲視作最有天賦的胡旋女,自然被寄予厚望。
“誰知,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慶雲樓竟然從西市的酒肆物色了一位從西域來的胡姬。此女天賦禀異,能夠長時間胡旋,不頭暈不疲累,永無止歇。
“好多位同行姐妹都在那名胡姬那裏敗下陣來。
“我心裏非常緊張——這次胡旋大會,是我此生從一曲跳到三曲的唯一機會。若只是我自己,倒也罷了,一曲還有不少相好的姐妹,為了能讓我參加大會而費盡心思,我發誓日後進了三曲,一定要好好提攜她們,讓她們的日子也能過得好一點……”
屈突宜顯然是知道這件舊案的,但他并不開口,任由楚聽蓮自行回想,自行訴說。
“這時我剛好打聽到有一件奇物,可以幫我的忙,雖然使用它弊病不小,但是我求名心切,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使用它。”
李好問好奇發問:“是什麽物品”
“是一對紅色的雲頭舞履。”
雲頭履的鞋頭翻卷如雲,男女皆可穿着。李好問自己也有一對,穿袍子的時候可以勾住前面的袍角,不至于讓鞋子絆住衣服,穿着很是方便。
楚聽蓮陷入往事,神情裏透着怔忡。
“它能夠幫助舞者一直舞蹈,無休無止。但弊病是穿着者有可能會停不下來。
“據說,上一個穿這雙鞋的人,就是無休無止地跳着胡旋,直到倒下死亡。
“我很怕,但是求勝的欲望令我喪失了理智。我不想錯過這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于是我在決賽那天,親手為自己穿上了那雙舞鞋。”
“真是蠢那!”
蹲着的葉小樓突然在旁發表感慨。
屈突宜和李好問同時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是呀……真是好蠢!”楚聽蓮幽幽出聲。
“我穿着那對雲頭履,與那名胡姬同臺競藝。
“我站在舞箋上,飛快地舞起胡旋。
“彩聲從四面八方而來,無數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他們希望我堅持下去,贏得競賽,壓過那個從西市來的胡姬。
“我确實做到了——
“我們舞了有多久一刻、兩刻……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終于,我身邊的胡姬出現了疲累的跡象,她的舞步不再是舞步,她明顯覺得頭暈,雙腳酸軟,她開始腳步踉跄。
“我告訴自己,我贏了,我終于贏了!我戰勝了不可一世的對手,我為自己贏得了‘胡旋魁首’的美名……”
楚聽蓮的聲音很有感染力,滿屋子的人都聽出了她言語中的欣喜與自豪。然而下一刻她聲調忽轉,染上了極度的恐懼,似乎當年曾令她膽喪魂驚的那一刻再次重臨。
“就在我志得意滿,告訴自己終于達到目的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變了。
“我好像不再是自己,不是什麽胡旋大會的魁首,也不是倚雲樓的鳳魁……
“我好像真的變成了那對舞履,我的生命就是為了起舞,永遠舞動不休……
楚聽蓮說到這裏時,臉上的肌肉忽地抽動。很明顯當時那段回憶對她而言應當是極度驚悚極度痛苦的。
“當時倚雲樓裏我的假母也意識到了不對,她用一對綢帶不斷扯動,将跳着胡旋的我扯到了舞臺下,送入房中休息。
“當時看客們都以為我技藝高超,竟然能跳着胡旋退場。
“唯獨我感受到了瀕死的痛苦,我渾身筋骨都快要散架了,我喘不過氣,口幹舌燥,眼冒金星,喉嚨裏腥腥甜甜的……我快要死了,可是我已不是我自己,我的意志完全被那雙舞履侵占,我腦海裏只有那個念頭:我愛胡旋,我要永遠這麽舞下去……”
葉小樓咂了咂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見其他兩人的眼神紛紛掃過來,終于還是忍住了。
李好問非常确信:一定是鄭興朋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此刻特別好奇——楚聽蓮究竟是怎樣将腳上那一雙雲頭履脫下來的。
但楚聽蓮似乎陷入回憶,口唇微動,卻并未繼續發出聲音。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