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啪、啪、啪……”
詭務司地窖裏回蕩着清脆的掌聲。
“李司丞真是厲害了!”
羅景眼神冰冷地望着李好問, 嘴唇上揚,卻不帶半分笑意,一邊鼓掌一邊開口:
“你這是第一次使用‘彈指’級別的時光術吧!第一次嘗試就敢有所行動, 啧啧啧,有沖勁, 有膽略, 不愧是鄭司丞千挑萬選選中的繼承人。”
“你說……什麽”
李好問喘着粗氣,此刻他腦子裏似乎被紮入了一枚鋼釺, 另有一枚巨錘,随着他每一次心跳脈搏,那巨錘就正正砸在那鋼釺上,為給他的腦袋帶來鑿穿般的劇痛。
而他的四肢百骸,也像是被壓路機碾過似的,無一處不痛苦, 他卻連擡手自戕的力氣都沒有,連說話都費勁。
屈突宜提着他的後領, 幫助他在地窖牆壁旁的一張胡椅上坐下, 還推了推他的肩膀, 讓他的脊背筆直貼在地窖的牆壁上。
李好問突然察覺有種溫暖正從脊背處慢慢傳來, 剛開始只是涓涓細流,但後來這能量的勢頭越來越猛,似乎一股暖流正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在他的身體裏來回激蕩。
原本李好問已耗盡能量, 就像是一枚通體變作深褐色的紙馬。可一旦被貼在“充電區”的井壁上,新的能量便遠遠不斷地湧入, 給予補充。
周身的痛苦在一點點減輕,李好問感覺四肢正重新生出力氣。
可是他長了一個心眼兒——當着羅景的面, 他依舊喘着粗氣,表現出一副虛弱無比的樣子。
事實上,剛才羅景的話令他十分震驚:什麽意思難道他這個繼任者還是鄭興朋親自選定的不成
“鄭興朋自己是‘時光術’的高手,想必也會挑選與自己相似的人繼任詭務司。”
羅景用一副想當然耳的口吻解釋他的推測。
原來是猜的——李好問稍稍釋懷。要知道,李好問自從穿越之後,就幾乎沒與鄭興朋打過照面!他一直想不通詭務司的人是怎麽“發掘”他的,更加難以想象鄭興朋會事先指定繼任者。
如果鄭興朋能預見自己的死亡,那為啥不救自己一救
“你對彈指級別的‘時光術’一無所知,卻依然在頭一次使用時就嘗試去拯救上一任司丞的性命。真是和佛陀一樣大慈大悲。
“須知如果你救活了他,現在的你依舊是個被族老任意欺壓的小可憐,根本得不到如今的地位……”
羅景越說越是譏刺。
“我……”
李好問想說:我可不像你們“非人”那樣自私冷血。
話到嘴邊,李好問馬上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于是喘着氣繼續道:“那時……你就見到了我……”
李好問還記得那個回眸。
他出現在“歷史”中僅有短短的一個彈指,但羅景在那時見到了他。
所以羅景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曾經出現在七月廿五日巳時三刻短暫地出現在鄭宅。
當初李好問去倚雲樓,羅景千方百計通過楚聽蓮與自己聯絡,正是因為早已曉得了自己将會掌握這門能在過去的時光裏任意穿梭的時光術,知道自己有能力為他洗雪冤屈。
“是的,我應當是這世上第一個見到你穿着這身淺綠官袍的人……嗯,是非人。
“第一次在倚雲樓見你,聽說你還不是詭務司的司丞,我便知當時的時機還不成熟。你那時還不知曉時光術,提前與你說太多,打草驚蛇,反倒不美。”
——打草驚蛇
李好問險些被羅景這天竺佬濫用的成語氣笑了。
但回想數次與羅景的往來,對方确實是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實力提升,等到确認自己有機會掌握“彈指”級別的時光術,能夠為之洗雪冤屈之後,才主動前來詭務司的。
“你……如果當時……”
李好問想說:如果你當時肯出手相救,後來也不至于那般曲折。
“唉!”
出乎意料,羅景竟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當時只是有要事與鄭司丞商談,萬萬沒想到他一見到我便即對自己動手,當時我根本無暇反應,只憑我們‘非人’的本性行事——趨利避害,洗脫嫌疑。”
羅景言下之意,竟是有些後悔。
李好問靠着地窖的牆壁挺直身體,肅然道:“但我可以……”
既然能夠沿着時間的長河逆行,那麽,他應該就有能力改變歷史。
憑借着背後傳來的能量,李好問感受到自己的血條正在快速加滿,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次使用時光術,返回鄭興朋遇難的真實時間點。
而且,這一次他不再需要羅景幫助提供“支點”了。支點已經出現過一次,他只需要從歷史裏拖出來就能再次使用了。
一想到這裏,李好問便內心振奮,視線轉向遮摩遮利:“小紅魚,來,你再助我一次。”
“不行,你不可以!”
歪果仁咬字奇特的聲音在地窖裏響起。
就見羅景像是看着一個從沒有師長教導的孩子一般,眼含憐憫,開口問李好問:“你難道從沒有聽過‘時光術’最重要的原則”
“什麽”
李好問面上與心頭都是一片茫然。
“失去的永不複返。”羅景道,“無論是金銀財富,還是對你們人類來說那般寶貴的生命、友誼、親情。只要是已失去的,無論你所掌握的時光術多麽厲害,都無法将這些重新帶回到世上。”
“就好比鄭司丞的案子,你固然可以利用時光術返回過去,挽救鄭興朋的生命。
“但如果你真那麽做了,事後你會發現,你救下的鄭興朋可能是個瘋子。他可能根本不把你辛辛苦苦救下的性命放在眼裏,随時可能自我了斷。
“而你,會發現你原本出于‘善意’,強行改變已發生的事實,将已經失去的生命帶回來——這種行為不僅毫無意義,而且會給世界帶來混亂。”
李好問背靠在地窖內粉過不久的泥牆上,默然無語。
他認為羅景說的有道理。
後世有不少描寫“改變歷史”的影視作品,其中大多會闡釋一個悖論:蝴蝶效應。
改變歷史上的一件小事,可能會引發一連串的變化,甚至引發一系列的混亂,并影響到将來。
這些變化帶來的結果,卻往往是與人們的初衷相違背的,而且往往會出現與事實相悖的死循環。
就拿鄭興朋一案來說,如果鄭興朋被救下,那麽李好問就不會有機會進入詭務司,不可能接觸到“時光術”,也就沒有可能完成彈指級別的“時間跳躍”,也就不可能救下鄭興朋。
這是相互沖突、自相矛盾的結果。
“時光術”有點像是這個世界裏存在的漏洞,稍不留神便有可能導出不正常的結果。但為了讓這個世界存在的邏輯永遠正确,“時光術”的使用受到限制,“失去的永不複返”便成了亘古不變的真理,最大的限制,唯一的原則。
此刻李好問眼前,晃來晃去的都是機要室內那七個狂放的大字。
——尊重科學講邏輯。
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接受現實:為了讓這個世界能“講邏輯”,原本威力可以大到恐怖的“時光術”,被生生縛上一道枷鎖,不再能為所欲為,随心所欲地編織、改造這個世界。
羅景見他沉默不語,便知他內心已順利接受了這個原則。
“不說這些了,”李好問沒再看向羅景,他雙眼視線的焦點很遙遠。
“你為什麽會前往鄭家”
羅景見李好問終于又回到了正題上,便随手拖過一張胡椅,在椅上盤腿坐下,緩緩開口道:“這就要從我前來東土大唐的原因說起。”
“李司丞可曾聽說過‘會昌法難’”
“會昌法難”
原本李好問聽到“失去的永不複返”之後一直有點渾渾噩噩的,腦子像是生鏽了的機械,思維頗有些遲緩。
但聽見這個名字,他的大腦像是突然活絡過來,飛速地搜到了答案——
“武宗滅佛”
“是,”羅景肅然道,“還是李司丞說得直白。”
這滅佛的“武宗”指的是當今天子李忱的侄子李炎。他在位時崇道抑佛,并在會昌五年時頒布政令,下令關閉寺院,僧人還俗,金銀佛像上交國庫,鐵像則熔煉鑄造農具。這對于在大唐已傳播廣泛的佛教來說,不啻為一場大災難。
李好問上學時讀史,對這一段的印象頗深:政治人物的任何重大行為,背後往往都有其政治與經濟的深層次原因。
當時佛教寺院擁有的土地數量龐大,僧侶人數衆多,且不繳賦稅,自然損害了大唐國庫的進項。會昌年間,唐武宗忙于讨伐藩鎮,財政告急,皇帝忍無可忍之下終于對佛教名下的龐大財産下了手。
佛家占據了大量的社會財富,皇帝缺錢的時候自然會盯上這個香饽饽。
此外,唐武宗本人的宗教偏好在“會昌發難”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自李世民起,大唐天子多半自稱是太上老君李耳的後裔,因此崇信道教,但其中也不乏崇信佛教的君王,比如高宗李治、女皇武則天。偏偏到了唐武宗時期,這位皇帝厭惡佛教到了極點。
武宗李炎在位時曾寵信一位名叫趙歸真的道士,據說這位道士告訴武宗一句谶言:“李氏十八子,昌運方盡,便有黑衣天子理國。”
因唐時僧侶所着的衣物多為黑色,趙歸真便向武宗李炎解釋,說這句谶語意為李唐氣數将近,僧人将取代李唐國統。由此便引起了這一場“會昌法難”。
而且“武宗滅佛”的打擊面很廣,遭殃的不僅僅是佛教,還有一些從西域傳來的教派,比如襖教、摩尼教和景教等,都受到打壓,元氣大傷。
天子僅僅因為一己的喜好,便對信衆廣泛的佛教随意打壓,确實有些難評。
李好問想到這裏,擡頭問羅景:“那麽大師光臨唐都長安,是要幫助佛家在大唐重建根基嗎”
“經過‘會昌法難’,東土大唐佛教密宗幾乎被打擊殆盡,經典不傳,僧人對佛理不再精通,對佛家的神通也無法掌握。
“因此,我奉佛谕,趕來長安,一是為了向百姓重申我佛慈悲。”
李好問心想:然而你的第一站卻是平康坊各曲。
羅景似乎看透了李好問的心思,“嗤”地笑了一聲,道:“善男信女,往往朝堂上見不着,市井坊間卻是最多。”
李好問:……我不跟你争。
“二是為了收拾那道士趙歸真。”說到這裏,羅景咬牙切齒,似乎跟那趙歸真有深仇大恨。
“趙歸真……不是已經死了”
李好問其實并不知道這個世界裏道士趙歸真的生死,但根據他在穿越前所學的歷史,李好問知道當今天子李忱在即位後就推翻了侄子武宗的多項政令,也迅速收拾了侄子武宗曾經寵幸的人,既包括權傾一時的宰相李德裕,也包括建議滅佛的道士趙歸真。
羅景似對這趙歸真極端厭惡,臉現嫌棄,道:“死雖死了,但是他那些徒子徒孫都還在興風作浪。”
李好問頓時想到:“對啊,那在慶雲樓豢養大青面的鴻波,也是道士。”
羅景仿佛終于找到了共鳴:“但最可怕的還不是他們豢養妖物,戕害世人,而是這些道士往長安水系之中,引入了一只那伽!”
“一只那伽!”
李好問頓時從他所坐的那張胡椅上跳了起來。
羅景則滿眼詫異:你竟這麽快就恢複了
李好問馬上又坐了回去,癱倒在胡椅上,仿佛他剛才只是驚訝過甚,短時間內突破了自己的能力範圍。
重新背靠牆壁的李好問想了想,問羅景:“你們‘非人’稱呼同類,量詞用‘只’的嗎”
這個問題有點無厘頭,羅景不免一呆。
而屈突宜雙肩抽動,似乎是想笑但沒好意思笑出來。
“那伽是龍衆之一,你們漢人稱呼龍用什麽量詞”
李好問想了想:“一條。”
羅景繼續:“那些天殺的道士竟往長安水系中引了一條那伽……”
李好問兀自不解:“那伽是龍衆,是半人半神的存在。長安的道士是如何做到将那伽引到長安的水系中的”
羅景肅然道:“那條那伽是卵生,初時只是一個圓圓的龍蛋。那趙歸真不知用何方法将其帶離天竺,藏匿在長安,并将其孵化。”
“幼年的那伽并非成年那伽可比,它較為弱小,不會給長安城帶來直接的傷害。但是這個時期的那伽格外擅長隐藏自己。因此當我的法身趕到長安時,竟無法直接找到它。”
李好問覺得其中還有隐情,羅景一方未必如他所言那般全無過錯,但此刻不便追究這些細節,忙追問道:“若是找不到那條那伽,會有何後果”
羅景說到這裏,臉上也顯出幾分焦躁:“那伽是半神半妖的怪物。它被引入長安城之時,還只是幼龍,危害不大。但是随着它日漸長大,将會給長安城帶來一場禍及衆多的巨大災難。”
至此,李好問已經捋出一些頭緒,便問:“所以你才會去見鄭司丞。他是詭務司司丞,過問一切‘詭奇事務’。你認為他理所當然會助你一臂之力,找到那伽,消弭長安城中這場災難”
羅景點頭道:“确實如此,但我實在沒有料到,鄭司丞一見到我便會自戕。”
“你認為是什麽原因有人想要嫁禍于你”李好問道。
他心裏已有些大致猜測:羅景此來,是想助力東土佛宗重振聲勢,自然是那些道士最不想看到的。
如果鄭興朋死于奇案,一方面少了詭務司的牽制,另一方面又可嫁禍給羅景——這個計策若能成功,便是一箭雙雕。
只是這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令鄭興朋一見羅景便起意自戕,李好問兀自沒想明白。
“我也認為是如此。”
羅景顯然松了一口氣:李好問似乎終于相信了他的說辭。
“在鄭司丞遇難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唯一辦法是先讓自己置身事外。所以才動用了自己的‘時光術’,在其中加入兩個時辰,故布疑陣,将官府的視線先移到別處去。”
“但我在某一個彈指間感知到了你的存在,因此我能預知你将要接任詭務司,并且以‘時光術’回溯查案。
“後來的事,你應當都知道了。”
“那條龍……那伽依然藏身于長安各水系中”
李好問咀嚼起這個信息,視線轉向早先從羅景身上褪下的那個血色的小球。
“沒錯,這就是龍血。那伽是半神,你若說這是神血也不為過。”
至此,李好問終于明白:适才李賀曾經“言出法随”提到過神血,這層附在羅景身軀上的神血才會不再凝固,自動成球。
“所以,今晨長安水源出現的異狀,便是那條那伽惹出的”
“确切地說,是我與那條那伽一場大戰,它還沒有完全成年,我這個法身勉強能夠匹敵,讓它在這場大戰中受了些傷。”
“但是它已蛻變兩次,已經擁有兩個腦袋,我區區一個法身,沒辦法将它殺死,到底還是讓它逃脫。我只得收集了那伽留在水中的神血,将它帶來此處,送給你。”
李好問颔首:也得虧羅景将這些血盡數收集來,沒有留在長安水系中污染環境。
“看來當初我在崇賢坊夢境中見到的,确實是那伽。”
李好問回想自己那次戴伯奇面具入夢的經歷。
當時自己只是看了那伽一眼,便如遭重擊,昏迷到底。羅景卻能與之一番大戰,不愧是緊那羅的法身。
“不過,那條那伽在入夢的時候似乎在努力扮做你的模樣”
李好問又想起曾三郎的供詞。
“哈哈哈哈——”
羅景明顯是被氣笑了。
“那伽知道我在找它,自然起心要嫁禍給我。只是以它那時的能耐,應該無法幻化成我的樣貌,能模仿我的,只是脖子以上吧!”
李好問想想:那可不是脖子以上
一切都說得通了。
“羅景大師,您剛才說,那伽蛻變兩次,已經擁有兩個腦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它腦袋越多,就越強大嗎”
“可以這麽說!”
羅景表情平靜地回應。
“那伽是一種神奇的妖物,它的蛻變需要來自同族的獻祭。”
說到這裏,羅景見到李好問上下打量的眼光,無奈地道:“我說的‘同族’,不是指我們八部衆,而是指‘水族’。”
聽見“水族”二字,李好問突然想起什麽,別過臉與屈突宜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開口道:“魚脍”
“是,魚脍!”
羅景肯定了他們的猜測。
“在很久很久以前,極少有那伽能夠長至成年,便是因為它們很難得到水族自發的獻祭。水族大多是無知無識的生物,它們不明白‘獻祭’為何物,更加不可能以自身獻祭那伽。”
“豈料後來那伽發現了另一種方法——借用其他智慧生物之手。
“天下千萬生靈之中,在這方面最富智慧的,莫過于人類。用人類最上乘的刀工新鮮剖成的魚脍,是一種最能夠刺激那伽迅速成長的祭品。
“分批多次向水中投入魚脍,能夠最大限度地刺激那伽迅速長大,而它的嗜血天性也會因此被放大到難以控制。面對這樣的那伽,即使是佛祖親至,也無法在極短的時間內将它馴服。”
李好問越聽越是震驚,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些往水裏放生魚脍的明顯根本不是在做什麽善事,那些人和在野外放生劇毒蛇類的傻瓜們一樣,都是在養虎遺患那!
“您剛才說,長安城裏的那頭那伽,已蛻變兩次,長出兩個頭。它,還會再次蛻變嗎”
“會!”
羅景斷然回答。
“只要它再接受一次水族的獻祭,就會蛻變并長出第三個腦袋。
“到了那時,它便距離成年只有一步之遙。
“那伽的成年需要一次盛大的獻祭,到時便會給整座長安城帶來不可想象的災難。”
李好問與屈突宜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羅……羅景大師,你真的确定是道門中人将這條那伽引入長安”
李好問還不大敢信:長安城中有這麽多百姓,李唐天子也在長安,這若真是道家做的,難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一聽見“道門”二字,羅景臉上便似罩上一層寒霜。
“那是當然,道門中人哪裏會關心尋常百姓的死活呢他們滿心只想着動搖佛門在東土僅剩的一點點根基。”
李好問心想:這也只是來自羅景的一面之詞,自己不能見風是雨,不辨真僞。
羅景身為“非人”中的一類,思維方式與人類有不小的差別,缺乏人類應有的情感,若要與這位合作,需要格外謹慎。
他擡頭向羅景望去,只見羅景周身突然彌漫起青色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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