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糕點

糕點

謝尋這一去，到晚上才回來。

聽見動靜，沈雲姝連忙将書放在枕邊：“你回來啦？”

謝尋見她臉上挂着笑：“怎麽？想跟你阿遙哥哥出去，便知道來讨好我了。”

“王爺。”伎倆敗漏，她也不尴尬，膝蓋蹭着床褥磨了兩步，順勢倒在人懷裏，聲音繼續放軟，“就一小會兒，不會出什麽事的，明日讓尋春跟采青跟我便是。”

謝尋鮮少見她撒嬌，雖是為了個什麽哥哥，總歸心軟下來。嘴上吻着人，手也沒閑着，到處摸了個遍，又将人壓在身下。

沈雲姝抵在他胸膛，搖着頭：“謝尋，今日不行。”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用上昨夜的方法，可才剛探入，就被她用雙腿夾着：“今日真不行。”

“為什麽？”

“明日還有事呢...”謝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的聲音逐漸變小，“而且我真的累了...好想睡覺...”

有事有事，不就是因為林遙？

他深呼一口氣：“他到底什麽時候走？”

“阿遙哥哥說，還要在随州待上些時日。”

“所以呢？”他費了些功夫壓下怒火。

沈雲姝急着為林遙辯解，在她看來，二人年紀相仿，明明可以成為好友：“王爺不喜歡阿遙哥哥麽？阿遙哥哥人很好的，你們可以...”

耳邊全是阿遙哥哥阿遙哥哥，他實在忍不住，語氣加重：“往後他就這樣日日約你出去？”

沈雲姝實在疑惑，林遙不過才約她一次，為何謝尋火氣這樣大，難不成她還不能有朋友了麽？

她也有些生氣起來：“阿遙哥哥在随州也沒什麽認識的人，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我自然是要招待他的。”

“你倒是待他很好。”謝尋咬牙切齒，“你又把我放在哪裏？要是我明天也約你出去呢？你是選他還是選我？”

哪裏來的荒唐問題？

沈雲姝皺眉：“這哪裏比得？”

“怎麽比不得？！”謝尋吼得更大聲，從床上跳起來便要走。

“王爺！”她下意識去拉，正好扯着他胳膊肘處的一小塊布料。他坐在床沿，雙腿已邁在地上，正等着沈雲姝再用些力往回拉，又或者是說些什麽挽留自己。

可她的委屈不比他少，他今晚實在太過分了，分明沒架也要跟她硬吵一番。沈雲姝癟下嘴角，将指縫間的衣裳放開。明日還要跟阿遙哥哥出去呢，總不能哭完腫着雙眼去見人，她想，躺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謝尋在床邊幹坐了一刻鐘，什麽也沒等到，心想難道把人惹哭了？

哭了也好，将人抱着哄哄，這事就算翻篇。

他微微轉了頭，用餘光去瞥身後，卻看見沈雲姝背對着自己側躺着，呼吸分明均勻得很，哪有什麽哭的樣子。

他氣個半死，又覺得現在走了實在太過矯情，只能胡亂對着空氣打了套沒章法的組合拳，動靜極大地背對着人躺下了。

二人之間隔着二米寬，謝尋只蓋了些被子角，雖然怨氣極重，可敵不過白天跟柳知府在外折騰了半天，沒過一會也睡着了。

半夜房裏冷了不少，謝尋睡夢中尋着暖和的地方靠去。隔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把人抱着，又恨恨地放開，好在沈雲姝還睡着，沒把他的狼狽樣子看去。

隔天，沈雲姝吃過午膳也沒見着謝尋人影。

她在書房待着無聊，又想起林遙昨日問她作畫的事，便一時興起去收拾畫作。她那些畫沒什麽規矩，散在書房各個角落，有些橫在書架上，還有些插在畫缸裏。不過謝尋也不會不經同意就打開看，就這點來說，他還是挺尊重人的。

沈雲姝将那些畫卷整齊地擺在桌上，正想找個地方收起來，小腹突然隐隐作痛，算着日子，應該是月事要來了。

“沈雲姝，你這是要做什麽？”

沈雲姝停下揉肚子的手，看見謝尋怒氣沖沖地走來：“謝尋？我沒做什麽啊。”

謝尋進門便見桌子上整整齊齊擺了一摞畫卷，看着就是一副要收拾鋪蓋走人的樣子。

“你收拾這些東西做什麽？”他眼睛泛紅，整個人炸了毛，“你是不是要收拾東西跟林遙走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

沈雲姝一頭霧水，跟他解釋道：“我只是閑着沒事，整理下這些畫卷，跟阿遙哥哥有什麽關系？”

“今日是畫卷，那明日是什麽？是你的衣裳還是...”他抓起沈雲姝的胳膊，系在他腕上的那一小塊玉，随着紅繩漏了出來，“還是這塊玉你也要帶走？”

“謝尋，你簡直太無理取鬧了。”沈雲姝皺着眉頭，她分明什麽都沒幹，怎麽沖她發這樣一大通脾氣。

“你現在覺得我無理取鬧了！”她的手腕被攥得有些疼，本想說自己根本沒想要走，只是去赴個約而已，又聽他火急火燎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比不上他？沒他溫柔沒他體貼，他一來你就想跟他走了是不是？”

她的太陽穴突突作響，實在煩悶得厲害，聲音也大了些：“是，就是這樣！我就是這般水性楊花！早知如此，你當初就不該救我，就該留我在百花樓任人糟踐！”

“沈雲姝，你當真要這樣傷我？！”

采青跟尋春正想來通報林遙來了，走近書房便聽着謝尋吼了老大一聲。魏瑾連忙護着兩個小丫頭走開了些：“哎喲！妹妹們快躲遠些，別誤傷了！”

不過三秒，謝尋怒發沖冠地從房裏出來，周身只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他徑直出了府，到門口撞見候着的林遙沖他莞爾一笑，簡直氣得他快升天，半句話也沒說，跺着腳走了。

林遙覺着奇怪，後腳出來的魏瑾沖他尴尬地笑笑，随即跟上謝尋的步伐。

等了不久，又見着沈雲姝，她眼圈紅紅的，一副要哭的樣子，心裏全然明白，這兩人是吵架了，八成還是因為他單獨約人出來這件事。

沈雲姝望着墓前剛擺上的白菊花出神，沈家人的墓還是謝尋置辦的。

她想起當初謝尋怕提起讓她難過，一句話拐了好幾個彎才告訴她，已将她家人葬在這塊幽靜的地方了。

好像哪裏都是他的痕跡，她低下頭，二人從沒吵得這麽兇過。

謝尋離開書房前的那雙眼睛總是浮現在腦海裏，他明明好心将自己救了，她實在不該說那樣的話，讓他傷心。

“雲姝。”

“嗯？”她擡起頭。

“你是不是跟王爺吵架了？”

“嗯...”

林遙嘆氣，他從未見沈雲姝跟誰紅過臉：“你脾氣這樣好，他也能跟你吵起來，脾氣實在太差了些。”

沈雲姝連忙出聲辯解：“不是的，阿遙哥哥，謝尋他很好，是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雲姝，我說話直，你別介意。”林遙放慢腳步，往後方兩個丫鬟那兒看了眼，“尋春告訴我了，雖說府上都管你叫夫人，可你們二人尚未成親。難不成，謝尋對你...只是鬧着玩，并未當真？”

她搖搖頭：“成親這件事，是我一直不肯，謝尋他...提過許多次了...”

“原來是你不肯。”林遙松了口氣，點頭道，“那當初...他把你從沈家救出來，可有強迫你...做什麽事？”

沈雲姝見他支支吾吾的，明白他在說什麽。

可這件事，也是從她主動開始的，在那之前，他也沒有提過一星半點。

她繼續搖頭：“沒有...王爺沒有強迫我，他只是好心把我救出來，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他，我連現在在何處，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這麽看來，謝尋雖然脾氣差些，但好像待她還不錯？難不成沈雲姝是看在恩情的份上，才委身于人？

“雲姝，恩情是恩情，總抵不得別的，也不能将恩情錯當成喜歡。”

聽到“喜歡”二字，沈雲姝擡頭看向他。

林遙對上她懵懂的眼神，繼續道：“你要知道，你是很好的。你有才氣，相貌好，脾氣也好，為人還那麽善良。”

她突然想起謝尋迷糊中對她說的那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郎”。

“雲姝，你值得很多人的喜歡。”林遙突然停下腳步，“包括謝尋。”

有粒豆大的石子出現在路前，沈雲姝擡腳将它踢走。

林遙見那石子翻滾了一會兒，最後停在路邊，他出聲繼續說：“也包括我。”

聽到這話，沈雲姝下意識想逃，可腳不聽使喚，釘在原地。

林遙見她眉眼中沒有透出半點欣喜，而是一副慌張的樣子，不慌不忙地解釋：“是如兄妹般的喜歡。你知道的，我沒有什麽兄弟姐妹，這些年早已把你當成自家妹妹一般。”

林遙見她松了口氣，倒笑了起來.如此看來，他這位妹妹還是能分得清男女之情的，他實在多慮了。

“雲姝，你也喜歡他，是不是？”

她沉默不語。

“他今日發了那麽大的脾氣，是不是因為我約你出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待見你。”

“你方才說，還沒答應他的求娶，我想着，他應該很害怕我一出現就把你拐跑了。如果你還沒向他表明心意...”林遙停下，放眼望去，食味堂門口仍有個店小二在吆喝着，“那便給他買份糕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