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煙花

煙花

“王爺,聽有個攤販說,一個多時辰前,曾撞見一個人。聽他描述,像是夫人。”魏瑾指着左邊的小道,“聽說是往這條路去的。”

“魏瑾,再多派些人手,讓他們去城外也找找,哪裏都不能放過。”

“是!王爺。”

天色已完全暗下來,道路上人煙稀少,依稀能見着三兩喝醉的行人,扶着牆蹒跚着。

謝尋這才反應過來,這裏是以往他們來看集會的地方。

那只兔子燈籠還在屋裏好好放着。他曾撞見她細細擦拭上頭的灰塵,見他來了,眉眼彎彎笑着說:“天氣冷了,我們都不怎麽帶它出門了。”

那晚緊緊握着的人,如今連一根發絲也握不住了,只有刺骨的寒風穿過他的指縫。

“沈雲姝,你在哪裏?讓我找到你,好不好...”

“姑娘,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看見。”

有人迎面與她撞上,力道不大,但她卻被撞倒在地,手掌下意識磨向地面,傳來微微刺痛。

“不要緊。”沈雲姝輕聲說着,起身便離去。

“姑娘!”

那人見她摔倒的地上有幾縷輕微的血跡,連忙喊她,可沈雲姝卻如同沒聽見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一路上遇見了多少人,更不知道,下一步是要往東邁還是往西邁。這麽大的地方,沒有一處她能容身的地方。

現在的她,就像個孤魂野鬼一般,四處游蕩。

她想起游船的那天晚上,謝尋擡起身對她說,他整個人都是她的。

她實在想見他了。

可是,沈雲姝抿唇,卻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爹,娘,雲姝好想你們...”

“魏瑾,這裏是之前的沈宅,是不是?“

魏瑾擡眼望去,那牌匾上早已沒有了“沈”字,宅子不知何時換了主人。

莫名的,他的心被揪住。

一旁的小巷裏,有些竹簍堆砌在牆邊,半人高的雜亂,如同雜草。

地上,漏出一角雪白的布料。

“沈雲姝...”

一晚上的奔波,突然在此刻顯化,盡數化成鉛水,朝他腳下灌去。

一步,兩步,他艱難地挪動着步子。他看見沈雲姝跌坐在地上,倚在牆邊。

散開的裙擺上,耷着一只手,纏着手串。

沈雲姝的指尖已被凍得通紅,可她還是像着了魔一般,一顆顆地撥動佛珠。

她循着自己的記憶,朝沈宅走去,可到了才發現,昔日的痕跡,一一被抹去,沈宅早已易主。

她再也沒有家了。

眼前,覆上一片熟悉的陰影。

一襲郁金色的衣袍奪目地闖進她的視線,擋去石板路的灰暗。

她沒有擡頭,明明看不清來人,可睫毛已忍不住顫動。分明這一路上,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眼下心尖驟然泛酸,抽得她渾身發疼,眼淚斷了線一般落下。

那人蹲下。

視線模糊,布滿水汽,她看不見謝尋的臉。

僵掉的手指慢慢有了知覺,是被他握住,放在嘴邊親吻。

“對不起...謝尋,對不起...”

“沈雲姝,別哭了。”她哭得這樣傷心,讓他愈發心痛,“是我不好,我不該瞞你,別哭了,好不好?”

她抽泣着搖頭,還在道歉:“對不起...”

“沈雲姝,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說對不起。”謝尋眉頭緊鎖,“沒有孩子也沒有關系,你明白嗎?那都不重要。沈雲姝,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足夠了。”

“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謝尋..”她哭得接不上氣,微仰着頭,“我...我前幾天,還在想,要怎麽...怎麽開口,跟你說,想要孩子的事...”

他微怔。

那晚睡前,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靜靜地望着他,許久不說話,果然是有事想跟他說。

“我...我想說,你若是實在不喜歡...”

他怎麽會不喜歡...

“生下來後,我...我就...自己養着,我不會讓他煩你的…”

“沈雲姝,會有的,我們會有孩子的。”

“沒有了,謝尋。”她拼命搖頭,“我們不會有了...”

“你不相信嗎?”

沈雲姝流着淚看他,他的右手撫上她的臉頰:“沈雲姝,你知道嗎?”

“第一次遇見你的那天,我本來是不會出門的。可那天我做夢,夢見我娘了。她問我,為什麽總不出去,一直待在家裏。”他輕笑一聲,是想起那只兔子燈籠,“像你說的那樣,要長草了。”

“我還是不肯出去,在夢裏撒潑打滾。我爹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朝我屁股揣上一腳。他還是那麽嚴肅,老板着他那張臉。”

“夢醒了,我才出門赴約。”溫熱的淚水還在流着,淌到他的大拇指上,“沈雲姝,那日魏瑾也喝了酒,車夫走錯了路,他也沒吱聲。”

“再後來,謝尋才遇見沈雲姝。”他柔聲說道,“這樣小的幾率,都有可能發生,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謝尋...”

“你知道嗎?哥哥走後的這幾年,過年前後的三個月,我都會把自己關在王府不見人。出去做什麽呢?我什麽都沒有,孤零零一個人。”

錢家也好,柳知府也罷,他們總會張羅着讓他到府上過年,可哪怕待他再好,他也不願去打擾。這種團圓,該是私密的,無間的。他寧願去看看小時候偷藏起來的畫本,至少那個時候,他還有家。

“沈雲姝,遇見你之後的謝尋,很幸福。”

他有時會做夢,夢見自己那日還跟往年一樣,悶在屋子裏買醉。壇子裏的酒見底了,他擡頭看窗外,卻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誰。莫大的空虛讓他驚醒,掌心傳來溫熱,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見誰。

萬幸,萬幸他那日出去了,萬幸他遇見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他湊近,将她眼角的淚吻走。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了起來,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下起了雪,有幾片雪花落在他身上。

謝尋身後的夜空,一朵煙花升空綻放。

她聽見他說:“沈雲姝,我們回家,好不好?”

“夫人的氣色看着好些了。”王令安收回沈雲姝手腕上的帕子,笑眯眯看着二人,“這思慮過度的病,也好了不少。”

謝尋摟着她:“果真是我的問題,應該早點跟你把話說開,不該讓你胡思亂想的。”

沈雲姝搖搖頭,握住他的手:“王爺別這樣說。”

二人正相互寬慰着,采青捧着一沓信進門:“夫人!來了好些信呢。”

“多謝,你替我放着吧,我晚些時候來看。”

謝尋瞥見最上頭的信封上,橫七豎八飛了幾個字,便知是他那位小舅子的:“沈沐然還不改改他狗爬一樣的字,我實在怕他吃虧。”

沈雲姝看見那字也覺得好笑。

沈沐然已走了近一個月,眼下考試将近,倒常和她有書信來往。

夜幕降臨,謝尋洗完澡進門,便看見沈雲姝坐在桌前看信,桌上的信紙被一一攤開,占據着半塊桌面。

他尋了件披風給人披上,因到了背後,又順其自然地去輕咬她的耳垂:“沈雲姝,雖是春天了,可晚上還是冷的,也不多穿點。”

沈雲姝沒回頭,只微微歪頭蹭了蹭他:“多謝王爺。”

他倒很受用,一顆心被蹭得軟了半截,浮在湖面上飄飄然的。見人寫得正認真,開口道:“是在給沈沐然回信麽?幫我代寫一句,就說姐夫很想他。”

聽見這話,沈雲姝停了筆,回頭看着他:“給沐然的信已經寫好了,這是給阿遙哥哥的回信。”

“哼!”謝尋将人抱得更緊,帶些懲罰意味地咬向她後頸,随即放開,快步走到床上,一面故作生氣,一面念念叨叨:“整日不是阿遙哥哥就是如畫姐姐!讓你喊我一句哥哥卻是怎麽都不願意的!”

他坐進床裏,雙手捏着被角抖了兩下,以作整理被褥,床帳則因這被帶起的、聲勢浩大的風,飄起又落下。

沈雲姝回頭望他,正看見他對着床說:“睡覺!”實在讓人發笑,于是放下筆,也朝床上走去。

她直起身,跪在床上,這姿勢正好比謝尋高出一個頭。她就這樣捧着他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一吻結束,暧昧的唇瓣分開,謝尋本就沒有怒火的眼睛,此刻帶了些笑意。他盯着她的唇看了幾秒,又望向她的眼睛,嘴上又說道:“整日不是阿遙哥哥,就是如畫姐姐,讓你喊我一句哥哥,卻是怎麽都不願意的。”

一字不差,只是多了幾分難掩的笑意。

說罷,又抓着手中還沒放下的被角,輕輕揚了兩下。

沈雲姝笑得不比他淺,也知道他将這當作孩童懵懂學來的指令,以為做了便有糖吃。

可她卻不吝啬,捧着臉,又吻了下去。

她停下纏綿和厮磨,盯着他明亮的眼睛,又蹭到他耳邊。

“謝尋哥哥,我們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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