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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首發
第54章年三十
紀景和見到他們回來了, 還十分開心地說:“你們快來看,我抓了一只野兔回來!”
紀香蘭一進門口就看見了,紀景和還唯恐他們沒看見似的, 将竹籠高高舉起來給他們看。
“爸, 你臉怎麽弄到了?”臉上擦傷的痕跡很明顯,和人說話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到。
紀景和還沒開腔,杜初春幹笑幾聲, “呵呵呵, 你爸撞樹上擦傷的, 你說傻不傻?”
紀景和聽杜初春說這話, 有些不滿, “什麽傻,我那是追兔子追得太過入神了, 才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野兔跑得很快的, 我都能把它抓住,這受點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行, 你厲害了,要過年了, 看你這臉怎麽辦。”
紀景和說:“怕什麽, 又不是真的破相了, 只是擦傷了, 又不要緊,再說咱囡囡在, 還怕什麽?”
耳邊兩人差點因為這小事就要吵起來,紀香蘭看着籠子裏的野兔, 是灰色的,有着一雙紅色的眼睛。
倒是四只小jiojio是白色的, 就像那踏雪寶馬一樣,四只小蹄子可愛極了。紀香蘭隔着竹籠子逗弄了它幾下,發現怕人得很。
杜初春提醒一句,“別伸手進去,小心被抓了。你說咱們是養起來呢,還是宰來加菜?”
紀香蘭說:“我倒是覺得可以養養看,雖是野生的有可能養不熟,但是也不占糧食,而且,它的粑粑可以做最天然的肥料。”
杜初春也是這麽想的,“畢竟是你爸爸好不容易抓到的肉,之前的山雞沒殺,這會的野兔也沒得吃,怕他有意見。”
紀香蘭算是聽明白了,這是要她去給紀景和說,要養這只兔子也是她的主意。
“行,老爸那我去說。奶奶去哪裏了?”
陸衛也發現王慧心不在院子裏,聞言四處看了下。
杜初春說:“奶奶有些累了,去我床上睡了。”
杜初春這會将王慧心做好的墨條和毛筆拿了出來給紀香蘭看,紀香蘭一看也吃了一驚。
她本來趕回來也是想着要早點回來做墨條,這會做墨條,墨汁雖然不是很好,但是聊勝于無。
因為陰幹的時間還不足,水份會很多,寫出來的墨色就會淡上許多。
但是時間也來不及準備了,只能想着将就些。
沒想到回來竟然發現王慧心幫忙給弄好了?
她看了一眼墨條,做得很好,而且奶奶竟然知道加麝香粉進去調和。
那些麝香粉她拿出來放在桌上就是想着等着回來再弄,現在這樣一看,王慧心不是湊巧做出來的,是真的懂得制墨。
麝香很貴,她的那點麝香粉都是上島前就備用的。因為周顏如的醫學筆記裏,很多次出現過麝香的配方。
這次制墨需要用麝香,是因為裏面不僅有桐油,加一點點麝香是為了防腐。
墨條的陰幹要長達三年之久,稍加不t留心就容易開裂,王慧心不僅在墨條側邊寫了年份,就是提醒日期。
再看這毛筆,用的什麽毛?她摸了摸,不是很順,杜初春說:“是牛毛,昨天不是村子裏給你送的牛毛麽,讓你做牛氈帽的,奶奶弄了一點來做毛筆。”
雖說毛筆的筆尖做得不夠仔細,牛毛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但是筆頭的制作,非一般人會做。
如若換成狼毛,效果會大大的不同。
想到應該是柔墨團太累了,奶奶才睡下了吧。
紀香蘭看着那制作好的二寶,有些感動,就像新婚那會,她雖看似對自己很不滿,也是那樣悄悄自己花了心思,給她繡了小布包。
這會也是這般,什麽都不說,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就幫忙做了。
杜初春見紀香蘭不吭聲,以為是不滿意王慧心沒經過她同意碰她的東西。
沒想到紀香蘭忽然開口說:“做得很好,我很喜歡。”
這會,陸衛忽然朝大門看了一眼,紀香蘭也跟着看過去。從院子外看進去,什麽都沒看見。
她又回過頭來,放好了墨寶和毛筆。
陸衛沒有吭聲,收回了目光,他早就看到王慧心躲在那大門後,她的褲腿都漏出來了還不自知。
王慧心躲在門後,在聽見紀香蘭這般說後,又慢慢地靜悄悄往屋子裏走了。
杜初春笑了笑,“我也覺得做得很好,她也是很用心在做得,柔得手臂都發酸了也沒讓你老爸弄呢,最後不夠力氣了,才讓他來錘墨團的。”
“奶奶對你是真不錯的。”杜初春輕聲說。
紀香蘭點頭,“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就是這性格有些別扭。”
陸衛笑笑走開了,将魚簍子裏的魚都倒在了大鐵盆子裏。
杜初春聽見水聲,湊過去一看,都驚到了,“這麽多?!”
“對,香蘭幾乎都沒停下手過,很多魚上鈎。”
紀香蘭這會也嘴甜地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挖的蚯蚓咯……”
“停!”杜初春忽然來了一句,“你小夫妻倆等晚上再互捧,年三十了,你倆都來幫我。小衛,來,你和我一起殺魚,香蘭你去把那些野菜都焯水後擰成一團團的拿到簸箕上面放着,放到院子裏來。”
紀景和說:“那我去做些家具,我想弄一套木沙發。”
杜初春說:“去吧,其他的你也幫不上忙。你弄小聲點,奶奶在裏面睡覺呢。”
“好的好的,我會小心的,我不切割,我慢慢磨點小玩意。”
于是,在杜初春的安排下,大家都各自忙碌着。
紀香蘭煮好一大鍋子的水後,紀景和見淡水用得快,他就又去到山腳去打那些滲出來的山泉水一桶桶往山上運。
這會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的事情,白靜家的春聯已經放在屋子外了,他們家的春聯用木炭筆寫的。
紀景和看了一眼,也沒看清是什麽字,白靜自己拿着木炭筆在寫。
他路過的那會,白靜還和他打了一聲招呼,“紀師傅,下來打水啊?”
“對的,你忙,別管我。”
上到一半那會,李冬梅出院子看見他了,不管他說啥,就是要幫着一起提上去。,
幫忙提上去後,發現紀家人都在忙活,她看到院子裏還有一個竹籠子,裏頭竟然關着一只兔子,驚嘆道:“哇,這誰弄過來的,看這毛色就是純正的野兔。”
紀景和笑笑,“山裏撿的。”
“哎喲,紀師傅那是好運氣,出門都能撿到野兔,那我也得上山去看看,在哪個角落撿到的。哈哈,好了,不說了,我也下去忙活了。”
杜初春應了一聲,又繼續拿着小刀拉着鲮魚的小腹。
這些鲮魚都很肥,魚籽和魚泡泡全都取了出來,這兩樣東西今晚就可以炒一道菜。
她也開心地看着碟子裏越來越滿的魚泡泡,這道菜在這會想買都買不到呢。
杜初春見陸衛手上的動作很快,不像是第一次殺魚,“小衛,你們經常殺魚?”
陸衛笑笑,“沒有經常,以前出去拉練的時候,三天沒東西吃,我們都是這樣找到江河的地方,抓到魚就這樣殺着,在隐蔽點生火,有時候連火都不能生,怕暴露的情況下就只能切魚生吃。”
杜初春聽他這般說,有些心疼,“當兵很累吧?”
陸衛愣了愣,“不累,這是我的理想,我自己選的路。”
這條路他走了這麽多年,唯一不後悔的就是他選的大學志願。
能走到這條路上,他只有感恩。
一路以來,很多人幫過他。未來,他也會幫其他人。
想起師傅,有些懊惱忘記給他發電報,不禁嘆了一口氣。
紀香蘭在一邊弄着野菜,聽見他這聲嘆息,開玩笑說:“是不是現在沒得生吃魚片,覺得可惜?要不要今晚給你弄點山葵根?”
陸衛還沒吭聲,倒是被杜初春白了一眼,“小衛,你別太寵她了,你看,現在就開始亂說話了。”
紀香蘭撇了撇嘴,“好了,我開玩笑的嘛。”
她是怕他想起了什麽不好的經歷,故意這般說的,就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好在陸衛也真的轉移注意力了,“我哪算寵她,都沒時間對她好,只是陪她做了這一點點事情而已。”
杜初春在一旁偷笑,這倆夫妻現在說什麽都會為彼此開脫,挺好的。
幸虧當初和香蘭結婚的是陸衛。
杜初春一邊拿着小刀刮着魚鱗,一邊想着宋成的事。
紀香蘭他們出島那天的事,回來的時候也和她說過。
她現在也不擔心宋成會破壞他倆的感情,聽說他也結婚了。她怕的是,萬一宋成真如紀香蘭所說的那般,也會上島來的話,那就糟糕了。
這三岔島,對于他們紀家來說,是世外桃源。
是遠離一切紛紛擾擾的避世之地,她不希望有老鼠屎會壞了這一片美地。
但是,另一面她又在勸自己。
可能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作為兩世為人,她的直覺——宋成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家的。
并不單純因為紀香蘭退婚之事,更因為他父親也被紀香蘭送進了監獄。
雖然這都是他自己自作孽,是他自己為了自保親手送他父親進的監獄。
但是,人,又怎麽可能會承認是自己犯下的錯誤?
她有些心亂,作為書中的主角,他的“豐功偉績”的起點都是這座島,她害怕以後兩家人都會攪和在一起。
想到一半的時候,手還差點被小刀給刮到。
“媽”
陸衛發現了,适時叫喚了她一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怎麽了?”
“小心些。”
陸衛指了指她手裏拿偏的刀,她低頭一看,連忙應了幾聲,“喔喔,好的好的。”
這會紀香蘭回到屋內,本想進屋子裏拿小方帕,在二進屋那裏都能聽見王慧心雷打一樣的呼嚕聲。
看來,真是累壞了。
作為從醫者的直覺,她還站在那裏認認真真聽了好幾分鐘她的呼嚕聲。
因為打得這般響,她得聽聽她的呼吸聲有沒有暫停,她這是怕她有呼吸暫停綜合症。
聽了好一會都沒有異樣後,就走開了。
鍋子裏的腌肉,杜初春已經泡上了,還有臘肉的。
她操起菜刀,将一邊的雪菜給切碎了。她平日裏很少下廚,并不是不會,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這會,她拎起刀想切碎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書中的紀香蘭并不擅長做這些事,短短時間內,也不可能進步到擅長的境地。
所以,她故意切得寬了許多,僞裝成新手的模樣。
他們都在院子裏忙着,紀香蘭将柴火弄熄滅了,埋了幾個番薯進去,埋進那堆木炭底下的灰燼裏。
他們吃得最多的就是紅薯,這大山裏最不缺的也是紅薯。
她埋好後,确定木柴沒有死灰複燃後,就拎起一把紅薯葉走出院子,一邊摘一邊和紀景和唠嗑。
兩人在讨論秋千邊上還要不要弄一個小亭子,紀香蘭認為沒這個必要,“我覺得小亭子不用的,倒是可以弄個喝茶的地方,老爸你怎麽看?”
“喝茶的?你是說全石做的那種石桌、石凳?”
紀香蘭搖頭,“石桌太費勁了,木桌怎樣?就那種原木一圈圈做木墩子那種,這樣你活少一些。石頭山裏也不好鑿啊。”
紀景和細想了一下,全手工的情況下,就算他找到了合适的石頭,如何開鑿下來,再一整塊運回來都是一件難事。
“确實是的,那做木的也行。咱們屋子右邊挨着的可以做個木屋,t我今天就已經扛了很多根木頭回來了。簡單點做個樹屋,到時候我和你媽就住過去,奶奶也不用住孫大娘那裏了。”
紀景和一邊說着,一邊手上的操作也很快,紀香蘭忙了一半,匆忙跑進屋子裏,将紅薯給刨了出來。
發現都有些焦了,不知道裏頭怎樣?
外頭焦黑焦黑的,還冒着煙,紀香蘭拿着手套将紅薯掏出來放在手套上。
就算套了手套,都能感受到紅薯的燙得火辣辣的。她一邊嘶哈吹着紅薯,紅薯上的香氣也随着她吹着飄散開來。
她快速地掰開了紅薯,“嘶,燙燙燙,燙死了。”她燙得都想摸耳朵了,掰開的紅薯外焦裏嫩的,裏頭橙黃軟糯,一陣香氣飄散開來,不僅軟糯,裏頭還泛着油光的感覺。
這一看如此軟糯的模樣,紀香蘭都能想到一定很是香甜,沒忍住上嘴咬了一口,在嘴裏嘶哈了幾聲,等不燙了才嚼了幾口。
當真是又甜又軟,還一點都不幹。
這一批紅薯是從山裏挖回來以後,一直沒吃,放在柴火房裏。沒想到放了這麽久,不幹不說,還越放越甜。
同一批挖回來的,先前就吃過了,還沒這會這麽甜和軟糯的。
她吃了一口後,發現很好吃,這會趕緊從木炭灰裏将其餘幾個大紅薯給挖了出來,折回去聽了下奶奶還在打呼,就将這些紅薯帶到了院子裏。
這會杜初春手上的魚鱗都刮得差不多了,陸衛也宰完了。
這會兩人手上一陣腥味,都不敢接過紀香蘭手上的紅薯。
紀香蘭說:“拿牙膏洗洗就沒味道了,鍋子裏還有熱水,你們去熏熏,魚腥味也散得快些。”
杜初春和陸衛依言照做,發現魚腥味真的被洗掉了。
這會兩人接過紅薯,陸衛皮都不剝,直接抹了幾下,連皮吃了下去。
紀香蘭:!
外頭可是燒到灰了啊!
杜初春都差點一口噎在嘴裏,香甜軟糯的紅薯都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紀香蘭受不了陸衛,親自給他剝皮,拿給他吃,“糙有糙的好,但是這焦掉的不能吃,不覺得苦嗎?而且致癌。”
陸衛乖乖點頭,“成,以後不吃,聽你的。”
紀景和盤腿坐在院子裏,屁股底下就是那鵝卵石,也不覺得硌屁股,他挪了幾下屁.股,一邊吃着紅薯說:“哎,這個按摩屁.股還挺舒服的,可以放松肌肉。”
杜初春:“你給我閉嘴,吃飯就吃飯,別老說這些。”
紀景和埋怨說了一句,“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杜初春這回沒理他,這老頭子有時候很風雅,有時候又像一根筋搭牢在的。
紀香蘭抿唇笑笑,小聲對陸衛說:“你說,我倆以後老了,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
陸衛想得有些認真,“有可能,不過應該是你說什麽,我就聽着。”
“切,現在說話好聽,以後可說不定。”
面對紀香蘭的否認,陸衛沒吭聲。因為他堅信,時間可以證明他所說的話的真假。
幾人很快就吃完了,一來因為這次的紅薯紀香蘭烤得好吃,又香又甜又軟糯,二來是因為時間緊迫,大家四點就要開始輪流洗澡,五點前就要把飯做了吃了。
杜初春負責掌勺的,還要趕在大家貼春聯前最後一個洗澡的。
吃完飯貼上春聯,就是過年了。
大家都很是興奮,穿書以來的第一個年。第一個在山裏的大年,不僅是對紀家,對陸家同樣重要。
因為初婚第一年,紀香蘭來随軍了。
等杜初春他們忙完的時候,已經快到下午兩點了。
大家起來都揉了揉腰身,杜初春生過孩子的更是覺得腰疼,“哎喲,這人老了,還真不好。香蘭,你可得好好保護你的腰,不然以後生了孩子有你罪受的。”
“是的了,平日裏也不要做太大幅度的事情。”忽然王慧心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吓到了兩人。
陸衛是一早就聽見了奶奶的腳步聲,所以并沒有被吓到。
杜初春見她起來了,去柴房給她弄了些紅薯。她吃着吃着也越吃越快,雖然一句評價都沒有,但是一連吃了四根就知道美味的程度。
王慧心背着手在院子裏走了好一會兒,就滿足地說:“我下去散散步,消消積食。”
飯後要散步的話,還是以前紀香蘭要求她的,沒想到她還記在心裏。
紀香蘭等人走進屋子,驚了一下。
就在屋子裏的桌子上,放了一件紅色的上衣。杜初春上前一翻,發現是一套,一看衣服的大小,就是紀香蘭的尺碼。
紅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
衣服給繡了四個袋子,內裏還繡了兩個內袋,內袋上還有兩朵蓮花。
一看繡工,就知道是王慧心親自繡的,紀香蘭接過衣服一比,确實就是她的身材。
這是王慧心給她準備的新衣服。
就連紀景和看了都說:“奶奶很有你心呢,她這人嘴上什麽都不說,倒是行動派的。”
紀香蘭眼眶有些熱,這一點有點像陸衛。
陸衛伸手捂住了她的雙眼,紀香蘭咬了咬嘴唇笑了笑,“好啦,我得好好看看這衣服有沒有線頭蹦開了,有的話,我可得好好找奶奶去補好來的呢。”
說着就拿着衣服進了房間裏,陸衛跟了進去。
“怎麽辦呢,我都沒給奶奶準備禮物呢。”
“你不是給她準備紅包了嗎?”
“你怎麽知道?”紀香蘭有些驚訝地問到。
陸衛失笑,“你不是準備了三個?昨晚夾在書裏的,我都看見了。”
紀香蘭:……這樣都能看見
三岔島的習俗,就是要在年三十這一天要用柚子葉洗澡,大抵意思就是要把過去一年裏的黴運都洗掉,來年行大運。
杜初春燒的一大鍋子水裏頭,不僅加了采摘的柚子葉,還加了橘子皮增味的,而且寓意也好,大吉大利。
紀香蘭放了一點香茅進去,笑笑說:“像不像給豬肉去去味道?”
杜初春:“去,一邊去,亂說話。”
起鍋的水裏頭,冷水杜初春也是用柚子葉泡過的,所以直接摻和在一起,就可以提去洗了。
“今天大家都把頭洗洗啊,衣服全部換掉,新年了得新氣象。”
紀景和說:“知道,你快去洗吧。”
杜初春:“屋裏的玻璃還沒擦,我先去擦擦。”
陸衛還在屋子裏搞衛生,除舊迎新,幾乎都搞好了。杜初春這會忙完,也幫忙去弄。
王慧心這會拿的是一個小盤子充當磨盤,喊來紀香蘭:“丫頭,你來給我弄點墨條。”
王慧心連屋子裏的椅子都搬出來了,這會就靠在上頭,雙手搭在膝蓋上。
這裏的椅子并沒有可以搭手的,她似乎有些不習慣。
雙眼就這麽盯着紀香蘭調墨,紀香蘭知道王慧心是懂行的,但是也不在乎,就是依照自己的感覺來調。
因為墨條是新制作的,所以水份不僅多,還粘稠,其實是不适合用來寫的。
她只是調和了一點點水進去,将那小團墨給弄散了,膠着在一起,毛筆尖估計都要黏在一塊。
出乎意料的是王慧心并沒有說什麽,紀香蘭知道一定有沒做到位的地方,但是奶奶也沒說。
她将毛筆沾了沾紀香蘭調的墨,末了來一句,“寫的不好的話,那也是怪你自己調的墨。”
紀香蘭:……瞧吧,雖遲但到。
她微微一笑,“那當然,奶奶能幫忙些已經是頂好的了。”
王慧心擡起手腕,那副認真的神情都讓紀香蘭覺得這老太太很有氣質,一副大家的模樣。
春聯的紅紙還是白靜家給的,他們家準備了一大疊上來。
本來紀香蘭年前就打算做紅紙,這會倒是省去不少功夫。王慧心聞了聞紅紙的味道,“這紅紙質量不好,來年還是得自己做的好。”
“奶奶還懂這個?”
“我懂的多了去了,你要是跟在我身邊,還能學到不少東西。不過,你還是随軍的好。”
陸衛這會也過來了,聽見王慧心這麽一說:“那奶奶留在這裏,不就是留在我們身邊了麽?”
王慧心搖頭,“再看看,你們在,會打擾我禮佛日。”
王慧心将衣袖往上卷了一些,露出了滿是清瘦的手背,她再次握起毛筆,擡起手腕,在裁剪好大小的紅紙上一氣呵成寫下了上聯。
上聯:苦寒迎春朝日起
下聯:龍鳳呈祥相依偎
橫批:歲歲平安
紀香蘭用食指點了點嘴唇,t看着王慧心的春聯,大悟,看來奶奶肚子裏也是有點墨水在的。
紀景和在寫毛筆字這裏也是行家,他一看就知道王慧心這個老太太不得了,一首行楷寫得地地道道的。
頗有大将風範,而且筆鋒犀利,如其人,頓挫有力,如其氣。
“奶奶寫得一首好字,又繡得一手好功,是個大家。”這個年代能有這麽功夫,尤其是女子,是頂了不起的了。紀景和這會說到。
陸衛早就見識過奶奶的筆跡的,這會也笑笑說:“我小時候可被奶奶抓得慘了,天天抓我練字,說我寫的字像狗爬字,現在寫的也不如奶奶。”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擦了擦紀香蘭嘴上的墨跡,紀香蘭在大家面前,對于陸衛親昵的動作微微有些尴尬。
她知道陸衛這是菲薄自己了,她見過他的字,和王慧心所不同的是,少了一些女将的氣息,多了一股參天松樹頂天立地的氣勢,寫得也很好,兩人的字如出一脈。
春聯剛寫好,天氣好,将屋子裏的桌子擡了出來,晾在桌子上。
趙來娣這會将紅紙拿了下來,本來是想拿去給白靜寫,看到紀香蘭家圍着寫春聯,她也湊過去了。
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趙來娣:!!!
她吃驚得看看王慧心再看看紀香蘭,再三确認道:“這是香蘭同志寫的吧?”
“不是,是奶奶寫的。”明顯坐着的是王慧心,墨臺的位置也是對着奶奶的,這般說話,對王慧心委實有些失禮。
王慧心本來就有點瞧不上趙來娣的,這會更是眼神都不給一個。
這老太婆居然懂字?她和她媽都不識字,這老太婆這個年紀了,居然能懂字??
這在趙來娣的眼裏是十分令人震驚的,“你、這、奶奶懂寫字啊??”
雖然看不懂寫了什麽,但是字好不好看,她還是分得清的。寫得好看得不得了,她好生羨慕。
“寫得真好看啊,奶奶能給我也寫寫嗎?我來給你念,你幫我寫,成不成?寫得就像畫的一樣好看,真好啊!”
趙來娣這一番由衷的贊美,讓王慧心臉上生光,本來瞧都不瞧一眼趙來娣的王慧心,這會也頗為有姿态地點了點下巴,“行吧,我幫你寫一寫,你要寫什麽?”
趙來娣一聽,笑得眼睛都彎了,肉肉的鼻頭都是笑意,“好好好,真謝謝奶奶了,就這麽寫:上聯:萬事大吉大利,下聯:一家出入平安,橫批:衣食無憂。”
紀香蘭挑挑眉,還別說趙來娣雖然不識字,這順口黏來的春聯,還講究了仄起平落。
就連王慧心也沒想到眼前這人随口說的,也算是有點小意思在的。
雖不是什麽大好的詞,也算是樸實。
趙來娣拿着那墨汁都還沒幹的春聯,覺得寫的字好像水份有點多,黏得有點作團,都有點透底了,更不敢動。
就怕一拎起來,等會那字就流下去有流蘇了。
“好看好看!真好看!”趙來娣說話的口吻就像她兒子一樣,連連誇贊王慧心。
“我先下去看看白靜家的,要是他們家還沒寫,我讓他們和李冬梅也一起上來,寫得真好看,依我看,今年你們家的春聯寫得最好!”
顯然趙來娣這番話說得很得王慧心的心意,畢竟她剛來,能幫上忙算是頂好,還能在這山上做第一,更是心花怒放。
老太太雖然心裏高興,但是該記的事倒不會忘。
“行了,幫忙事小,記得你還欠我們家白糖和玉米面的事啊。”
趙來娣本來都要出院子了,這會也幹笑一聲,人也不下去了說:“我還是不去了,這春聯我還得回去貼呢。”
說着,人又走回來,小心翼翼提起春聯,又說了句,“謝謝奶奶啊。”
人就趕緊走了,她這是怕等會人都來了,這王慧心又提起這事,這家家戶戶她都挨個借了遍的,等會得尴尬死了。
陸衛見人走了,說道:“奶奶,人都有困難的時候,我們幫幫他們家也不是不可以。”
他意思就是說王慧心不應該當着人面,還在年三十給讨糧食。
王慧心一副覺得陸衛是傻子的表情,“你不懂,女人的事你更不懂了,要适當适時的提醒,不然久了就理所當然的忘記了。我聽人春子都說了不是第一二三次了,人孫大娘家也說借了很多次,所以該讨的時候就要讨。還好這個家是香蘭給你持着,不然讓你持家,遲早敗掉啰。”
大家都會心一笑,奶奶這是肯當着大家的面承認紀香蘭了。
紀香蘭如何能聽不出來?
她笑嘻嘻地湊過去,戳了戳陸衛的手臂說:“奶奶挺明智的。”
其實她也是開玩笑,這會要是認真地幫陸衛說話,就有點不識好歹了。
大家這會臉上都挂着明媚的笑容,還是王慧心起身說:“水都要涼了,我得去洗澡了。”
一想到這年三十還要睡在孫大娘家,她又回過頭來問:“今晚和明天我可以留在家裏睡嗎?”
紀香蘭微微一笑,“當然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你睡我的床,我和陸衛睡大堂,底下幹草鋪厚點,保證比睡床都舒服。”
這一次大家都各退一步,王慧心答應了。
“行,我來島上,就是為了和你們一起過年的,這大過年的要睡別人家是怎麽一回事,你說是不是?”
“奶奶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王大力和小甘同志這會挂着一大串的鞭炮上來了,原來是營隊送來了鞭炮,挨家挨戶都有好幾串,就等着淩晨和明日點的。
紀香蘭見她們來了,就從屋子裏拿了一些她從大山裏摘的香蕉,“這幾根熟了,你們吃吃看,很甜,就是瘦了些。這些沒熟的,你們帶回去給他們嘗嘗。”
王大力倒是不客氣,和紀香蘭已經算是混得很熟的了,他扛起一把在身上。“謝謝嫂子啊。”
“副團。”說着他走到陸衛跟前,見大家都沒注意,他壓低聲音說:“現在隊裏他們說等初五要過來突襲你們,都說要來見見嫂子。”
陸衛意味深長地一笑,他早就猜到,點頭:“成,你幫我轉告一下,不能空手來,第一次見我媳婦,大過年的,要來的總得帶點東西。”
陸衛對大家夥向來大方,這會卻明言讓他們給自己媳婦帶東西,這是得多寵?
王大力笑笑,“那是應該,就該這樣。”
小甘上去給馬少業送鞭炮,等他下來後,兩人很自覺幫大家提了不少桶山泉水上來。
紀香蘭說:“怎麽好麻煩你們的,每次來都幫忙弄水。”
王大力卻說:“嫂子,你不要客氣,每次來都偷偷塞東西給我們吃,我們提提水都是應該的。”
說着頭也不回,擺擺手就走了。
她看着兩人走的背影出神,擡頭看了一眼這大山的山頂有一半沒在雲霧裏,這裏山好人好水也好,是真适合生活。
若是交通能方便點,那更好了。
年夜飯做得很豐盛,這裏的人家家戶戶都是洗完澡再吃的飯,所以杜初春是最後洗的。
今夜的飯菜也是他們上島以來最豐盛的一天,挨家挨戶燒從燒洗澡水開始,煙囪就不停地冒着煙氣。
這會開始做飯炒菜了,站在院子裏都能聞到各處的香味,就連上頭的趙來娣都朝下面喊了一句,“你們都燒的什麽東西咯,香死人了!”
紀香蘭家的香氣饞到山裏的兩個小孩子都往他們家蹿,守在竈臺前。
書衡文氣一點,坐在門檻上看着,小壯直接都快貼着杜初春站着了。
杜初春将臘肉放在案板上将臘肉切得一片又一片,薄薄的一片,肥油的地方還透着亮光。
這都還沒炒,小壯就想抓來吃了。
杜初春擋了一下,“哎,生的。”
小壯:“奶奶,可是很好吃的樣子。”
王慧心帶了一點豬油來的,這會她弄了一點下鍋,白白的豬油一下熱鍋,一下滋啦開來,鍋潤好後,杜初春就把臘肉放下炒。
柴火竈燒的飯菜好吃,就是因為鍋子的火氣旺盛。她提着鏟子不斷的翻炒着,越炒油光越多,她倒下蒜薹,香味蹿得四處都是。
饞得小壯站在旁邊不停地屯着口水,蒜薹全部裹着臘肉的油光,油亮亮的不說,那味道還是小壯沒嘗過的。
剛炒好,杜初春就給了兩人一人一小塊臘肉。
兩人一拿到手,也不顧燙t,吹了吹就往嘴巴裏塞,“好好吃!謝謝奶奶!”
臘肉的勁道小孩子吃都吃得不費勁,
一邊說着一邊心滿意足就跑了,他們還得去別人家看看有啥好吃的。
紀香蘭站在外頭看着這兩個小孩子,一開始兩人都玩不到一塊去,現在卻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桌子上擺滿了八道大菜,鹹魚焖茄子、臘肉炒蒜薹、紅燒帶魚、閹雞、清蒸桂魚、水煮馬蘭頭、清炒莴筍、爆炒紫蘇魚泡泡和魚籽。
王慧心看着這一桌子的菜,似乎想起了從前,一直在嘆氣。陸衛拍拍她的手背,她竟落下淚來。
紀家人什麽都不敢說,紀香蘭默默給她夾了一塊小魚籽放在她碗裏。
她用手絹抹了抹淚珠之後,又強裝沒事發生一樣,“這人老了吶,就是容易情緒化,大家都快吃。”
她嘗了一口這魚籽,做得十分入味,魚泡泡也有嚼勁,即便這般年紀了,牙齒還是能咬得動東西的。
她又夾了塊桂魚吃,很久沒吃桂魚了,這會覺得又鮮又甜的,應該是熱油淋過的原因,覺得油都特別香。
魚肉又嫩又滑,特別适合她吃,所以紀香蘭都多夾魚肉給她吃。
“吃過這一頓,大魚大肉,年年有餘的,大家都要身體健康,快快樂樂的。”紀香蘭笑了笑,拿起杯子和他們碰了一下。
她們杯子裏裝的是小菇娘果汁,這是杜初春從山裏的菇娘果給壓榨出來的,就為了今天喝的,她還加了一點白糖下去,甜滋滋的。
王慧心喜歡得不得了,一下就喝完一杯了,再讨第二杯的時候,紀香蘭不讓多喝,“喝太多甜品不好,只能半杯了。”
王慧心哼了一下,“等日後,我去山裏給你養個蜜蜂窩,你可別求着我把蜂巢分你吃一點。”
陸衛說:“那奶奶可得把身子養得好好的,才能做個養蜂人吶。”
大家說說笑笑間,年夜飯就結束了。這一頓下來,大家都吃撐了。
紀香蘭上完廁所後,臉色有些奇怪。
杜初春問她怎麽了?她搖搖頭。
她剛才覺得小腹不舒服,以為是來經期了,結果去看發現并沒有,還有許多分泌物。
她想起她和陸衛從第一次以來都一直有做措施的,應該也不會是。
話說如此,陸衛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紀香蘭窩在秋千上,自己給自己把脈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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