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晉江文學城首發

第75章首發

第75章海上集市(一)

濃重軟泥中的小龍蝦, 都被染上了一層灰黑色的泥漿色,重重覆蓋在身上。

如果不是揮舞的鉗子,兩人一時之間都沒察覺到。

密密麻麻舞動的泥土, 白靜看了一個分明, 她臉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兩人身上都背上一個小小的背t簍,遠處田野處是各自忙活的農民,在這小小一放天地裏, 這些小小的生命正帶着能夾斷稭稈的生命力向兩人叫嚣着舉着兩只硬朗的鉗子。

白靜想伸手去摸, 又被唬住了。

“不行, 我有點害怕。”

紀香蘭說:“不怕, 你看。”

說着, 她果斷将手伸了下去,摸了一圈舉了起來, 手裏抓了好幾只, 手套上也夾了好幾只。

白靜:……

這樣一看,更吓人了……

紀香蘭看白靜那臉上的表情, 樂得笑開懷,“我逗你的, 你怕什麽呀, 戴着手套呢, 就是被夾到的話, 弄下來麻煩。”

白靜見紀香蘭手套上的蝦子弄不下來,也幫忙去扯, 這一扯竟然将蝦鉗子給扯斷了。

紀香蘭:。

看不出來斯斯文文的白靜,這下勁兒也不小。

白靜手裏抓着那鉗子, 來了一句,“好像也不是那麽可怕。”

紀香蘭:……

兩人說着, 一邊彎下身子,一邊去掏那小土蝦。

兩人都摸了很多起來,沒幾鏟下去,幾乎竹簍子就要滿了。

“不行啊,香蘭,這個竹簍子太淺了,這滿上來,我怕爬出來給我腰上來那麽一下,那可得疼死了。”

紀香蘭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綁着的這個小竹簍,看着裏頭在攢動的小土蝦,想想也确實是這麽一回事。

于是,兩人又匆匆去旁邊摘了好些燈芯草,這種野草四處可見,其實還是一種中藥材。

白靜用燈芯草随便編織了一個大兜,雖說工藝不怎麽好,但是能編得出形狀,紀香蘭就很是佩服了。

紀香蘭說:“白靜,沒想到你這麽厲害,還能編這東西。”

“我看看婆婆編多了,多少學到一點,就是不好看而已。”

“夠了夠了,起碼能用就行。”

白靜将口子用草給打了個口子,一拉就緊起來了,她們趕緊将小小竹簍子的小土蝦給倒了進去,再将一面小布巾蓋在上面。

“我們再摸一點就夠了,反正也吃不了多少的。”

白靜說:“我這還有一些田螺,這個要不我們多摸一點,将肉挑出來,吃不了還可以曬幹的。”

“行啊。”

說着兩人又下了田裏的水渠,動手摸起來,村子裏的人當真不愛吃這泥土裏長大的家夥,這随便一摸都一大堆的。

這會村子裏的人涉水過來,看看紀香蘭她們在做什麽,看見她們在摸那土蝦子,趕緊說:“哎呀,這個髒得很,泥土裏頭養的,不好吃,很大土腥味的!還有這田螺,魚塘裏的都不好吃,更別說是這水渠坑裏的了,吃不得吃不得的。”

白靜拎着那小竹簍子有些尴尬,紀香蘭說:“能吃,只是得多點耐心。”

“哎喲,我看你們也只是圖新鮮,這東西嘗嘗就行,你摸那麽多還浪費油呢。”大娘好意提醒,大牛遠遠地看了說:“大娘,你們別勸了,我當初也是像你們這樣的,結果杜大娘燒的,好吃得不得了,差點舌頭都吃掉了,不信你們去問問打井的李師傅去!”

幾位大娘當然不相信的了,“你這小子能吃過多少好吃的了,那是沒吃過好東西。再說李師傅還在打井呢,我們問誰去喔。”

“不對,差點被你帶偏了,我們去問這事幹嘛,我們和香蘭同志說這東西吃不得的。等會一吸那個田螺裏,全是泥濘出來,要麽就是螺尾巴全都是泥巴沙子,我們沒東西吃的時候什麽東西沒吃過?還不如吃那觀音土好吃。”

大牛見幾人肯定不相信的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不管你們,我還有活沒幹完了,你們是沒有口福的了,吃不了這個美味。”

那幾個大娘差點沒上前去敲大牛的頭,因為大牛的表情實在有些欠打。

紀香蘭本就不是非得向人證明,她能做得很好吃的。

別人怎麽想,她不是很在意。只要白靜信她,她能做得好吃就行。

“白靜,聽了大娘們說的,你還敢吃我做的嗎?”

白靜說:“當然敢啦!她們是沒聞到過你家炊煙的味道,我們可是都知道的,而且,你都敢吃了,我們怎麽會不敢吃呢。”

紀香蘭笑笑,“行吧,差不多再摸一會就走了。”

沒多一會兒,兩人可謂是滿載而歸。

大牛的活還沒幹完,他等會還要去撿豬籠草,所以讓她們先回去了。

紀香蘭這會将卷起的褲腳往下放,發現腿上有好幾塊黑色的點點,用手一扒拉,竟然有些扒拉不開。

她靠近些看了下,是深棕色的水蛭。

居然中招了,她都沒感覺。

螞蟥的嘴巴上吸盤有小麻藥,所以被咬了,她都沒發現,加上可能摸小土蝦太過興奮了,也沒多留意腿上的東西。

之前看到以為是水裏的枯樹枝垃圾黏附在上面的,白靜這會見她在扒拉腿上的動靜,也湊過來一看,“呀,你被咬了啊!”

說着,她也蹲下來,給她扯着。

“都怪我,我不應該只顧着自己穿雨靴下去的。”

她眼見着紀香蘭都扯出血了,有些後悔也有些不忍心。

“這有什麽,能弄出來就行,不疼的。”說着細心地又擠了擠傷口,回去再消毒一下,擦點草藥汁吧。

為了讓白靜放心,她站起身來,若無其事地走了起來。

紀香蘭将白靜編的大草袋挂在左邊的把手上,騎上去的時候就有些左右不平衡,穩住了車頭好久,才勉強騎成直線。

兩人沒騎上面的草路,因為太過狹小了,紀香蘭這又有點晃車頭的,所以兩人把車騎到下面去了。

結果兩人騎沒一會兒,迎面駛來一輛軍綠色的大卡車,紀香蘭有些緊張,怕車頭又晃蕩,這會趕緊往邊邊騎去。

歪歪扭扭的,看着好生別扭,連在後頭的白靜看到了都連忙說:“香蘭,你趕緊靠邊的,要麽停下來好了。”

紀香蘭和白靜靠邊騎着,騎得很慢,大卡車幾乎是貼着她們身邊緩慢開過去的。

沒想到,卡車卡過去沒多久停下來了。

兩人沒有察覺,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伴随着一陣腳步聲,“香蘭!”

紀香蘭把腳往地下一撐,支着車子扭頭去看,果然是陸衛。

他穿的還是在營隊穿的那套常服,胸口前還被什麽東西鈎壞了,扯出了一個小洞,身上的衣服也很髒,他臉上也黃叽叽的,紀香蘭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有些驚奇,“你去幹嘛呢,這幅樣子?”

白靜一看是陸衛,笑笑打了聲招呼,就想走,陸衛卻說:“顧六在車上。”

白靜一聽,有些驚喜,騎着車子就往回走。

紀香蘭歪着頭看了一眼他的臉,“是不是很辛苦?你瘦了很多。這裏,還流血了。”說着,她伸手輕輕碰了碰他耳垂的位置。

他沒有避開,笑得很燦爛。

“不辛苦,可能是太熱了,沒什麽胃口吃。真好,在這裏見到你,我們去集訓,等集訓完,我接你回家。”

看出來陸衛是真的開心,他過來握了握她的手指,說:“你也瘦了,現在老媽不在身邊,吃飯你不能偷懶,該吃吃該喝喝。”

“我會做的,你看,這些都是我們剛摸的小土蝦和田螺。”

陸衛看着紀香蘭示意的那一大袋東西,“行,那等我放假,你給我也做做。”

“成啊,你摸回來,我給你做。”

陸衛寵溺低看向她,如果不是在大馬路上,他這眼神,紀香蘭都能猜到他想幹嘛。

他伸手輕輕摩擦了一下她的頭發,頗為有些不舍,“那我先走了。”

紀香蘭看着他要走了,短短的幾句話的時間,她抿着唇,朝他揮手。

他走了幾步路又跑回說:“還有,你給我騎上去,別騎這大路上,危險,車多。”

天知道剛才認出這騎車騎得搖搖晃晃的人是自家老婆的時候,他瞬間都把膽子吓出嘴裏了。

紀香蘭乖巧點頭,他這會輕輕捏了一把她的臉蛋,就跑回車裏了。

白靜見他回來了,這從車窗邊退開了些,把車子挪開了,朝着窗內的丈夫揮手。

車子啓動,緩緩朝前開去,掀起一陣塵土。

紀香蘭的眼光忽然看向卡車的後門,這會卡車的後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她定睛一看,竟有無數眼睛在看着。

那條縫上上下下起碼□□雙眼睛在那,也難為了最下面的那人是趴在車棚上看的,一人疊着一個位置來偷看。

紀香蘭:。

紀香蘭:???

敢情這些人剛才都在瞧着?

見紀香蘭t發現了他們,幾乎一瞬間,恢複成黑洞洞的模樣,裏頭的人全都閃開了。

本來那條縫就是給他們呼吸用的,這會聽見卡車停下來,自家領導下車說話的聲音,還這般溫柔???

全都趴在那條縫上偷看着,就是不過瘾,才說這麽一會兒,就散了。

原來,這小同志就是陸副團養在屋子裏的嬌妻啊?

她穿的和她們廣大農民一樣,粗布衫在身上,沒什麽特別的,但是一眼看過去,氣質就是不一樣,特別好看,他們在村子裏就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

好多人都在羨慕,“陸副團家的老婆,長得真好看,氣質好好,我也想娶個這麽漂亮的老婆。”

“嗤,你也不瞧瞧自己長得什麽樣子,你娶那麽漂亮的,也不怕守不住?”

大家雖在取笑他,但是實則內心都很羨慕。陸衛人又帥氣,對他們雖然嚴厲,但是專業技術過硬,那是人好看,又有實力。

所以娶了個那麽好看的老婆那是很般配,他們自己沒本事,都不敢妄想。

車子裏又開始哄哄笑笑,營隊裏沒有老婆随軍的,男人大多寂寞,随口聊聊後,又開始讨論起分組塞的事情了。

而車外的紀香蘭想當然不知道車內發生了什麽事情,又讨論了有關她的什麽話題。

她和白靜靜靜看了一會遠去的大卡車,随後還是白靜有些失落地說:“俺家老六居然說沒認出我來,你穿的是大娘借你的衣服,糧倉裏的人都沒認出你,你家的還能一眼看出來,瞧瞧顧六是多沒良心。”

白靜說的是實話,紀香蘭身上這套衣服,因為下午打水的時候潑濕了,她穿的白衣服,有些透,還好其他辦公室的大娘有備着衣服,因為雨季快到了,經常會濕身。

紀香蘭換上去後,同樣的衣服,大娘都說:“怎麽你一穿我這衣服,都年輕了這麽多,果然還是看人呢。”

她的衣服是深灰色的碎花上衣,現下很流行的花色,村裏很多小姑娘都穿。

白靜沒想到,陸衛竟然這樣都能認出她。

紀香蘭笑了笑,“那你錯了,他不是從衣服認出我的。”

“那是什麽?”

“當然是,沒幾個人能把車子騎成這樣啦。你別多想了,顧六不是一直都大大咧咧的嗎?他哪天能看上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你自己反倒要害怕了。”

白靜嘟了嘟,覺得也是這麽個道理。

“好了,我們去上面騎吧,陸衛說下面車多,危險,讓我們上去騎。”

白靜這會又嘆氣了,“我家老六啥都沒說,就和我說他餓了,要走了,也叫我把車子搬上去騎,別騎下面。”

紀香蘭失笑,“那還不是關心你麽?只是這話說得沒那麽浪漫,走吧,這些小玩意還得養着呢。”

“那我們快走吧。”說着兩個人艱難地扛着自行車爬坡上去,白靜搬上去後,覺得手上都起繭了,有些埋怨,“早知道叫他幫我們擡上去了。”

紀香蘭去看了看,她掌心都有點起血絲了,其實自從來了糧倉這頭幹活以後,她是真的沒少幹粗活。

這對她一個大小姐來說,也很難得了,她平日裏多累也沒和她們抱怨過一句,也從來沒說不幹。

腿上更是磕傷了好幾道,這次埋怨也是因為埋怨自家男人不夠體貼。

紀香蘭寬慰她:“等顧六回來,我幫你教訓他,這麽不懂得疼自己老婆。”

白靜見她這般認真的說,反倒推脫了,“沒事,我只是嘴上說說,這點活我也能幹。”

紀香蘭就知道她會這樣,笑了笑,沒有吭聲。

這會夕陽西下,紀香蘭和白靜騎了一路的自行車回來,身上都早已出了汗水,迎面看着落山的夕陽,都覺得夕陽無限好的感嘆。

天邊泛紫的雲霞,襯托着橙色的的夕陽霞光,美得就像一副水彩畫一般,兩人就面對着這樣的畫面騎行了一路。

白靜是畫家,看到這樣的場景,更是心情愉悅。

“自從來了三岔島以後,我覺得這時間最好看的風景,都是出自這裏。”白靜平靜地說着。

兩人騎行的速度不快,盡管如此一邊騎車一邊聊着都還是有些吃力的。

紀香蘭說:“羨慕你啊,有雙那麽巧的手,能将看過的這麽美的風景都畫下來。”

“那我還羨慕你呢,我只懂畫畫,你懂得可多了,還幫我治我懷孕不了的身體。”

“哎,現在都沒懷上,這個功勞我可不敢居啊。”紀香蘭匆忙打住她說的話頭。

白靜笑笑,“沒事,懷不上,也不會怪你的,只不過是不是會稍微砸了你的醫牌啊,哈哈。”

紀香蘭:“這有什麽呀,那個玩意又不能吃,我也不算是真正的醫生,不過,我也在努力學習,希望有一天能繼承奶奶的衣缽吧。”

“對了,這麽久你都沒說過你奶奶的事情,我想你奶奶一定是你們老家很出名的人。”

“嗯,很出名,一提她的名字,全杭城的人都會知道那種,所以很後悔,以前她生前的時光,我沒有好好珍惜,也沒有好好學到她一半的本事。”

珍惜眼前人,紀香蘭是懂這個道理的,雖說她穿進來的時候,奶奶就不在了。

即便如此,她之前在山裏看周顏如的筆記,有些也還是很晦澀難懂,難以消化。

因為她的水平還沒到她那個境界,所以看不懂,也難以理解。

很難想象,周顏如的水平究竟是有多高,才能寫得出那麽多的醫學筆記和醫學實驗記錄。

“沒事,現在開始,還來得及。”這次反倒是白靜在寬慰她。

白靜接着又說:“今天的夕陽是真的漂亮,等有時間,我畫了送你。只不過得好好放着,我怕畫這東西,會不會惹禍。”

真是一朝被蛇咬,紀香蘭很理解她,就像當初他們傳來的時候,家裏突縫那樣的變故。

直到現在,她也一樣害怕再經歷那樣的時光。

好在這島上時光悠悠,田野生活十分惬意,倒顯得之前在杭城生活的時光似乎遠了,也似乎隔了許久那般。

就連王慧心來了島上後,這島雖貧瘠,但是田園生活惬意又自在,所以她都有些不想走了。

這正随了紀香蘭的意,奶奶一人在外,他們也會擔心的,陸衛也不會再擔心。

紀香蘭對白靜說:“你能給我畫,就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那我先提前謝謝你了。”

得到回複的白靜,很是開心。

“真好啊,來到島上,能有這麽美的風景,能認識這麽多這麽好的人,我覺得來得沒有錯。我之前其實很不想随軍的,但是嫁雞随雞,那是沒辦法的,我媽也說,本來就懷不上了,這會不随軍,那是更沒有機會了。”

白靜很少和她們聊心裏話的,不知是今日的景色迷人,還是她也真的把紀香蘭當自己人了。

紀香蘭寬慰了她幾句,叫她別過分執着,凡是都有緣分,緣分來了,自然就有了。

兩個人回到村子裏的時候,大部分村裏的人并沒有回來。只有一些年邁的老人呆在村子裏。

老人坐在藤椅上,藤椅被搬在屋外,這會都曬着太陽,拿着蒲扇一邊扇着一邊在聊着天。

黃泥土的地板上,還有一籃子剛被剝好的豆子殼。

白靜說:“這天熱成這樣這般了,還在這裏曬太陽呢。一邊曬着太陽,一邊扇扇子,這是什麽民風?”

紀香蘭笑笑,“這會的太陽不烈,可以補補鈣,這樣是很好的。”

白靜聽了之後,點了點頭,“原來這樣。”

“我們快進去弄東西吧。”

她倆還沒能進去,那些老太太看着她們提着的這麽大袋用燈芯草編的東西,都好奇地走過來了。

因為這草席子還在漏水,“小同志們,你們這拎着什麽呀?”

紀香蘭随意打開給她們看了一下,“是田螺和小土蝦呢。”

“哎喲,怎麽摸了這麽多這些東西,吃不了的,要不要奶奶分你們一些豆子?”

兩人匆忙搖頭擺手的,說話的這老太太看上去起碼九十多高齡了,額頭上的皺紋夾起來都有好幾條縫隙,門牙都掉了,下面的牙齒只剩下兩顆,這會說話都有些漏風,嘴巴癟在一塊。

看得出來老人家是不想她們吃這東西,心疼她們吃,在她們看來,這些都是沒東西吃的時候才會想着吃的東西。

“奶奶,您回去坐着吧,我們不打緊的,t這東西吃習慣了。”紀香蘭一邊扶着她,一邊将她扶向藤椅。

這會奶奶眼中露出了心疼,紀香蘭都不知如何解釋,她是真喜歡吃,而且覺得好吃得很。

覺得怎麽解釋,她們似乎都不大相信,覺得她在逞強一般,連這般年紀的老太太都說要給她們分一口吃的。

這讓紀香蘭有些啼笑皆非。

将老奶奶扶回去坐好後,她觀察了一下她的手腳,故意大聲地在她耳邊說:“奶奶,讓您孫子有空給您做一根拐杖,走路能穩一些!”

奶奶搖手,“我沒孫子,就我一個人。”

紀香蘭一聽,大抵猜到是戰争之時,帶走了很多人。更別說災荒年,又有不少人離去的。

她點點頭,手工活她不是強項,也不敢随意攬下這活,“好的,那奶奶我們先去忙了!”

見老奶奶對着她們慈祥地笑了笑,她起了身,走回了屋子裏。

紀香蘭進屋的時候,就聽見白靜在那大叫。

“哎呀呀,都爬出來了,爬出來了!”

她定睛一看,白靜将小龍蝦全倒在大鐵盆裏,這會放了水,小龍蝦紛紛往外爬走,場面相當壯觀和吓人。

白靜直接被吓得不敢去抓,還是紀香蘭拿起靠在木門後的雨鞋給穿上,戴上手套一只只放到水桶裏頭,換了一個位置。

“這泥還真有點多,咱們多養養吧,今晚吃肯定是不行的了。你說拿田螺要是河裏頭模的,今晚吃沒問題,太多泥了,還是得養幹淨了,我看起碼得養個三四天的。”

白靜倒不急着吃,她說:“那咱們今晚吃什麽?”

紀香蘭說:“我帶過來的有蝦幹、帶魚幹,還有木耳幹、雞枞菌、蘑菇,一小塊臘肉和煙熏鴨幹,還有些什麽,我得看看。想吃啥,挑吧。”

這些東西都是杜初春給她塞到袋子裏去的,她随口這麽一說,差點将白靜吓傻了。

“你、你帶了這麽多好吃的?”

“嘿嘿,是的,随便挑,怎麽做都好吃的,挑中哪樣,咱們泡泡水再煮了。”

白靜沒好意思挑肉,她挑了雞枞菌和蘑菇,“咱們煮面吃吧,這個配面業很好吃的。”

紀香蘭看她挑的東西後,說:“行,那我泡點蝦幹,沒點肉哪裏好吃的。”

煙熏鴨的味道配不了這幾道素菜,會破壞掉蝦的味道,因為煙熏本就重在煙熏的味上,這個搭配辣椒來炒才好吃。

兩人正說着吃面的時候,李冬梅總算是回來了。

白靜連忙到一旁,燒着開水燙面粉,和面等着發酵了。

李冬梅神色有些疲倦地推開大門,這會看見兩人腳上有一只紅色的大膠桶,她探頭往裏一瞧,“好家夥,摸了這麽多,哎呀,我累死了,現在老是覺得睡不夠,今天去禾口,一路睡過去,一路睡回來,這會還是覺得困得很。”

“正常,你這會這是有了孕反,就是妊娠反應,好在你不犯吐的。”

“不想吐啊,就是偶爾會覺得頭暈暈的,而且,我特別想吃甜的,我都不好意思說,我這身上還帶着一包白糖呢。”

白靜:!!!

“那天看你舔什麽,以為我看錯了!”白靜震驚,因為她那會看見李冬梅确實舔了好幾下手心,她以為是有傷口。

李冬梅尴尬一笑,“我帶的不多,分給你們吃吧,又不好意思的,不夠。”

紀香蘭:……

白靜:……

白靜說:“那你這偷偷摸摸的也太鬼祟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舔手心呢。”

“……我這不是倒在手心上的嘛,這樣倒嘴裏很容易倒出來,而且舔着吃,吃得慢些。”

紀香蘭挑了挑眉毛,沒有加入這個話題,她将準備好的食材拿了出來,李冬梅看了眼說:“哎呀,這麽多好吃的,面啊?吃面是不是,我來燒。”

“可別,你懷孕,現在你最大。”紀香蘭趕緊将她攔下,白靜也上前了,反倒是将紀香蘭給攔下了,“你們都別争,我來,香蘭你快去弄下腳吧。”

“行吧,反正也不是難幹的活,記得水開後,再下面啊。”她就怕白靜不懂得燒。

“行行行,我會的啦。”

趁着水還沒開,紀香蘭搬着一個小木矮凳坐在竈前,和李冬梅聊天,她低着頭在處理着傷口。

“冬梅,你今天去禾口,有沒有打聽到什麽消息回來?”

李冬梅這會正靠着石竈邊邊,似乎不覺得熱一樣,“對了,說起這事,我見到文隊他們了。我問起海盜的事,他說早就有了,一直都有,但是很少擾民,以前那些大海盜早就被國家給抓光了,後來有一些逃到了國界之外。他說自那之後,基本很少擾民的,而且說是現在是半商船的性質,以前人人喊的海盜船,因為那些人以前會搶島民資源和婦女,這不國家出手打治了。不過一些老備份的人一看到那些船,還是知道是海盜出身的,有些懼怕。”

“我還真以為這世道還有海盜靠近,敢公然鬧事呢。”紀香蘭了悟道。這不就等于是以前的“黑.道”,洗白轉型了麽。

“那你和文隊說過出海去找肥料的事情麽?”紀香蘭比較關心這一點。

“那必須說了,他說他們船隊的可以給信宜村,這邊的糧站成立的話,他們就不用出海買糧食了,但是民生用品這邊還沒有,也還是會去海對面的,約定每月1號準時七點集合,直至島上的船運恢複。不過,文隊長有條件要求,說是糧食得分他們一點,至于分多少,得讓老村長商量着來,意思就是出海的費用大抵和糧食差不多抵扣就行。讓我們見諒一下,說他們的生活也難的。另外文隊長讓我給你帶話,他說你問的四列島的事,知道你感興趣,說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周末他帶你過去瞧瞧,說是周末有海上集市。”

李冬梅一口氣說了很多,白靜聽得都有些發暈,“你說這麽多,我剛都沒插話進去。”

李冬梅說:“哎呀,現在記性不好,我怕等會被你打斷,我忘記要說什麽了。”

紀香蘭說:“這出一趟海給的糧食還不能多,不然不就是拿個肥料卻虧了麽,這得李會計來,他擅長算這些東西。”

“那是自然,你出面算,萬一吃虧了,以後村民反倒怪在你頭上,這不是吃力不讨好嗎?讓他們自己人去算,吃不吃虧,那也怪不到你頭上。”李冬梅戳了一下紀香蘭的頭發,這才說:“你這身打扮,怎麽這麽老氣的。”

白靜噗嗤一聲笑出來,“辦公室大娘的衣服,她那衣服濕掉了。”

紀香蘭擺手,沒在意,“你剛才說周末有海上集市?”

“對,就在四列島,文隊長說輪着來的,這周在四列島的話,下一次就是三岔島。”

“多久一次?怎麽不早說?”

“哎,你別說,我問了和你一樣的話,他說我們也沒問啊,他也不知道我們不知道這事。”文阿勇說得也在理,在他們看來是“常識”的事情,自然不會在意,也不會特別說明。

“他說有時候一周一次,有時候半個月一次,有時候一個月一次,時間向來沒有固定的,不過最近都是半個月一次。”

那就行,只要能來或者能去,都是好事。

“那我們肯定是要去的,我都沒去過呢。”白靜這般說着。

“去,肯定是要去的!而且是一定要去!!咱們有什麽舊物不用了的,都帶着,也和村裏的人說說,他們肯定也有很多東西要換的。文隊長有沒有說,我們最多能去多少個?”

“多了,最多能去十個人,他那邊沒幾個,說這次的距離近,可以多坐幾個,他換一艘大一點的船,好像他也是有很多東西要換。”

紀香蘭點頭,太好了,來島上這麽久,去最遠的地方就是每安那附近,現在能去附近的列島,說什麽都是讓人興奮的。

就算是不換東西,去四列走走,那也好啊。

不說紀香蘭,就算是白靜和李冬梅都覺得十分高興,自從認識紀香蘭之後,她帶着她們,讓她們也體驗到了很多不一樣的人生。

見過了許多平常見識不到的風景,李冬梅這會是真的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如紀香蘭了。

她心思缜密,能想到很多自己顧慮不到的地方,不論是為了村民,還是為了他們的軍屬院。

而且人也有大局觀,會籌謀,想到一t開始自己還想和她争組長,結果發現人家既有能力,而且能力在她之上,還不要做組長的,她就臉紅。

直到今天,想起這事,她就覺得臉上發燙。

紀香蘭這會目光朝鍋子裏一看,“哎呀,水都開了,快把泡發的木耳和雞枞菌、蝦幹都放進去吧。”

幾人聊着聊着,把這事給忘記了,鍋子裏的水早就開了,咕嘟咕嘟響了許久,都沒人發覺。

李冬梅靠在石竈頭,背後就是水蒸氣,她還覺得熏得舒服,絲毫沒有想到,那是因為水開了,熏上來的。

李冬梅這會讓開了位置,白靜依言将這些吃的放進鍋裏後,看着沸騰的開水瞬間就平靜下去了,紀香蘭忽然想起,她們喝的是井水,“你們有沒有覺得,三岔島上的井水也是甜的?和我們山上的清泉比,也差不到哪裏去?”

“是,我那天一喝就發現了,反正比城裏的水好喝多了。”白靜這會說。

“那是啊,這島是小了些,交通不方便、人文也沒多少的,但是它好在是天然的小島,還有許多未經開發的資源,所以這島它“純”,我也覺得,我來這一趟沒有錯,你們不知道,我當時知道我家那位要來這裏駐島的時候,我還說完蛋了,這會要吃苦日子了,誰能想到,上島來不是吃苦日子的,我覺得過得比城裏還舒服,就光沖着外頭這亂糟糟的日子,咱們這裏不是挺好的嘛。”

大家感慨島上的好,也感慨島上贈與給他們的不止是天然的食物,還有着無可比拟的安全。

談話間,食物的香氣正撲鼻而來,雞枞菌的菇香氣,加上木耳的水澤感,加油蝦幹的味道,這會全都像是蒸發到了空氣上來,又香又誘人。

白靜雖說別的事情,做得差了一些,可這和面的功夫是一流,就在幾人聊天的功夫,她早前發着的面已經好了,這會她在案板上揉着面團,排氣後的面團又從發酵成的一大團縮成了一小團。

揉成一條條後,擀扁後切成了細絲,抖開後,一團團下到雞枞菌湯裏,她和的面加了些堿面,所以面條是淡黃色的。

一看就十分有勁道,紀香蘭穿書前就喜歡吃這種手擀面,這會一見白靜竟弄得這麽好,她口水都快要上來了。

好饞好饞,好久沒吃到了,而且她還加了堿面。

滿屋子的雞枞菌的香氣,混合着蝦幹的甜味,白靜将面撈起,一人分了一些雞枞菌、黑木耳和蝦幹後,紀香蘭匆忙跑回房裏,掏出一小瓶油來。

“香油嗎?”

“不是你們以為的香油,我老媽做的,雞枞菌的油,很香的,配上這個吃,肯定很好吃。”一邊說着,她一邊往每人的碗裏滴了一些。

筷子那麽一攪拌之後,油的光澤感就出來,再不也是幹巴巴的看起來。

白靜沒忍住,下筷子夾起一縷來吃着,入口鮮甜的蝦幹味道,還有着濃厚的雞枞菌的香氣,面條的韌勁一嚼入口,算得上是她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面。

再喝上一口面湯,那味道比裹在面條上的更濃郁,又鮮又甜的,雞枞菌果然很适合下面吃。

最重要的點睛之筆還是雞枞菌油,她在杜大娘家已經吃過這油的了,再次吃還是那般的驚豔。

向來吃東西很文靜的白靜,這會連吸三大口,看得李冬梅不禁都吞下了口水,端起碗來喝了一口面湯。

她震驚地連連豎起大拇指,“太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中午吃得早,她又懷孕在身的,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此時的一口面湯,如逢甘霖一般,面團的味道加上鮮甜的口感,簡直讓她想吃上三碗!

“你們吃慢點,等會這面湯給我留一碗,我要兌點水喝個三碗!”李冬梅率先出聲,狙擊面湯。

紀香蘭喝了一口,很是滿意,是想象中的香氣,讓她沒料到的是,白靜這一手面如此了得。

面條很勁道,完全就和外面賣的手工面條一模一樣,而且堿面的味道很輕,不至于苦澀,這量拿捏得很好,面條的勁道配上這一碗好湯,算得上是一碗上乘的好面。

她的這些所有的食材,精髓在湯,熬的味道都在湯裏頭了,李冬梅是識貨的,所以搶着要一碗面湯。

她見大家吃得開心,也滿意地笑笑。

後來大牛過來了,發現沒有小土蝦吃,有些失望,見鍋裏還有些渣渣,連渣渣都不放過全部勺走,說回去要沾饅頭吃。

幾人吃飽後都決定出去走走,來信宜村的這幾天,幾人都沒一起出去散步過。

紀香蘭也說:“那就一起走走吧,我正好去找找老村長和朱會計的,商量一下海上集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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