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102章

顧小燈在顧瑾玉的懷裏做了個好夢,醒來後見夢不是真的,他便氣悶地挂上顧瑾玉的脖子,哼哼唧唧。

他之前在葛東晨那套了些葛東月的話,猜得他們約莫在五月左右要進深山,如今不過四月中旬,南安城好似一個添了柴的旺爐,不知道他們可會提前步調。

這事昨夜和顧瑾玉說過,剛也給吳嗔說了,想解顧瑾玉的蠱,要麽用他的藥血研究和實驗,要麽進千山找蠱母。前者毫無樣例,顧小燈又記得葛東晨一沾他血就痛不欲生的模樣,多少有些忌憚,至于後者,吳嗔直言沒有巫山人引路,就是霜刃閣也摸不着方向。

顧小燈見顧瑾玉還得忍不知幾時的黑暗,難免有些着急。

這瞎啞巴這會倒是淡定得很,撫着他的脊背,一筆一畫哄着他不必為他憂心如焚:【不用擔心,我一切好,你在更好】

顧小燈信他有成算,就是忍不住心疼。

兩人開始同進同出,同起同卧,親昵更勝之前,日常之間極其太平從容。

顧瑾玉總安靜地黏着顧小燈,要牽要抱要背,但規矩地不敢再多索吻,全聽顧小燈命令了。

顧小燈倒也喜歡挂他脖子上,不時咬耳朵絮絮說小聲話,學着看顧瑾玉的手勢,顧瑾玉更喜歡在他手上以指代說,傻子都能感覺到,他喜歡任何和顧小燈的肢體接觸。

只是再黏,到底不可能時時刻刻挨在一塊,顧瑾玉不時得去應付各種各樣的事,顧小燈基本都陪他身旁,但見他只要松了手就不安,便幹脆找了一副小鈴铛耳铛戴上,不喜的事落到喜歡的人身上,一切都變得接受良好。顧瑾玉耳力好,能憑鈴聲聽到他,身上的不安便減弱了。

夜來兩人獨處,夏夜靜谧,顧小燈叮叮當當地圍着他看,摸摸顧瑾玉耳骨上別着的四枚玄鐵耳夾,打趣他戴得冷冽英俊:“你還沒告訴我,耳朵上挂着的是什麽啊?”

顧瑾玉低頭來給他看,像聽話的大型犬。

他雖在漆黑世界,卻對時間有精确的把控,耳後別着的金屬器械叫落珠鐘,是當年在北征戰場上用過的輔助軍需。極北之境多茫茫大雪,他當初曾在戰場上患了雪盲,那時便是靠着耳後的落珠鐘摸黑前行,如今如此,倒也無畏無懼。

左耳的珠落每一聲間隔一刻鐘,右耳的珠落間隔更短,一炷香響一聲,每到一個時辰,兩邊的珠落就會同時沙沙嗡鳴,不同時辰嗡鳴程度不同。

他就這麽靠着珠子的不同聲音辨別漆黑世界裏的時間尺度,對時間的計量準得叫人怔忡。

顧小燈認完掌心裏的字眼,摸上他的耳夾,小心得不知怎麽好:“你吃了好多苦……天之驕子,天将大任,筋骨受的磋磨也太多了。”

顧瑾玉吭不出聲,只覺顧小燈摸到他哪,他的靈魂就顫栗到哪。

他什麽也看不見,恍惚覺靈魂在顧小燈面前是不着一物的赤露。

又覺自己在他面前,始終是一只流着涎液的餓狗。

顧小燈的手又摸到了他蒙眼的黑緞上:“對了森卿,這個能解開嗎?我想看看你的臉,好久沒看到啦,簡直像是幾年沒看見你的帥臉了。”

顧瑾玉立即從飄飄乎的恍惚轉變成猛烈的清醒,他一把抓住顧小燈的手,僵硬着搖頭。

顧小燈愣了:“怎麽了?眼睛不僅看不見,還不能見光嗎?”

顧瑾玉低下頭,後頸發梢垂到側頸,猶豫片刻,指尖發冷地在他掌心寫:【有蠱紋,我醜】

“……?”顧小燈腦子裏浮現碩大的問號,這話把他逗笑了,“你這張臉能醜到哪去?”

見不是傷的緣故,他二話不說去解開他的黑緞,顧瑾玉避不開,明顯可見地緊張,擡手捂住了雙眼。

柔軟的黑緞垂在顧小燈指間,他掰開顧瑾玉的手,正想開玩笑鬧他,誰知一見,呼吸屏住。

顧瑾玉緊閉的眼角眦開了蛛絲似的鮮紅蠱紋。

他理應感受到了注目,不聽話起來,又拿手去遮住眼睛。

顧小燈的心絞成一團,想碰一碰他的眉眼:“森卿,睜一下眼睛,我看看你的眼睛……”

顧瑾玉卻單手抱住他不放,小心地蹭蹭他側臉,摸索蒙眼的黑緞在哪。

顧小燈扣住他十指,額頭相抵,呼吸交錯地兇他:“睜開!我看看你!”

顧瑾玉濃密的睫毛一抖,猶猶豫豫地睜開了。

顧小燈與他近在咫尺,眼睜睜看着顧瑾玉毫無焦距的瞳孔變成了血紅色。

他這雙眼以前像是深淵,現在好了,像成了血潭鬼獄。

顧瑾玉緊繃着面無表情,頂着張奇畫一樣的臉,陰郁自卑卻顯露無遺,簡直化身成了死氣沉沉的出土屍鬼,僵硬片刻,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問顧小燈——

【我像不像怪物?】

顧小燈心頭劇震,看着他雙眼血紅,眼神落不到實處,而指甲漆黑,仿佛濃墨鮮血潑出來的畫中大妖,不見威風只有小心翼翼的傷情,看得他鼻子酸得一塌糊塗。

他仰頭重重一親,唇珠印在顧瑾玉眉心:“實不相瞞,這會的你是挺唬人的,邪裏邪氣的……但誰說你醜了?一點也不,我們森卿這會是好看的怪物,像戲文裏唱的大妖怪,還是很英俊,我還是很喜歡。”

顧瑾玉遲緩地眨過眼,既是安心又仍是自卑得低落,一邊胡亂吻顧小燈的臉,一邊繼續亂找蒙眼的黑緞。

顧小燈不樂意他再遮上,在他親到側頸時把黑緞藏進衣襟裏:“你怕什麽呀,我們誰跟誰啊?私底下只有你我,我就喜歡看你的臉,你越蒙我越想看,不如大大方方展示給我。”

顧瑾玉仍覺得自己現在這模樣很丢臉,死活要把眼睛蒙上,蒙不上便不給顧小燈看,低着頭蹭到他頸間,高挺的鼻梁蹭着顧小燈衣領,竟把他的衣襟蹭開了。

小鈴铛耳铛叮鈴個不停,沒一會,顧小燈就領略到擦槍走火的具現化,天旋地轉地給壓到被褥上不說,鎖骨還挨了咬,顧瑾玉沿着他撕開的衣領一路□□,很快就親到他胸膛上去。

他懵了片刻,渾身過火一樣,待回過神來體溫劇升,也沒掙紮,只抓了抓顧瑾玉的頭發,直白地小聲問他:“你想睡我?”

獸欲正上頭的顧瑾玉被刺激得霎時激靈,立即松開顧小燈的膝彎,撐起半身來,單手胡亂地攏顧小燈的衣襟,耳朵通紅地搖頭。

自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顧小燈攤手攤腳的,在他心跳聲狂震的身下看他,看顧瑾玉滿臉慌亂的無措,整雙眼都是紅的,那股又瘋癫又可憐的勁蹭蹭冒了出來,像是愧疚得恨不能撞死在他床頭謝罪。

顧小燈沒想推開他,花了好一會才壓住了砰砰的情緒,伸手抱住還在發着抖試圖合攏他衣襟的顧瑾玉:“想就想啊,你慌個什麽勁,笨。”

顧瑾玉顯然是怕猙獰的渴望醜态吓到他,他先把自己吓瘋了,手撐着被褥不敢回抱,又舍不得離去,便無措地不停用臉蹭顧小燈。

顧小燈挂着他脖子,反正顧瑾玉這會看不見他的臉色,他便清清嗓子,假裝沉着自然而不是羞窘得蹬被褥:“顧瑾玉,你這麽笨,你知道這事要怎麽做嗎?”

他感覺到顧瑾玉在他肩上倒吸一口氣,心跳聲越發震耳欲聾,肌肉繃得硬邦邦的。

“不知道了吧?你連親都沒章法,更不提這雲去雨來的事了。”顧小燈覺得體溫熱得慌,饒是如此也沒松開,故作沉着,得啵得啵地為他設想的将來做些理論的科普,“我知道,以前奉恩奉歡抽空教房中術,那些知識記錄成見聞錄的話估計得有兩本,嘩啦啦地記在我腦子深處,以後要是跟你用上了,我就嘩啦啦地翻開它們,兩大本呢。”

顧瑾玉:“……”

他覺得他有罪,大罪,死罪。

他看過至少二十本不正經的秘戲圖冊。

兩個人都覺得對方呆,一個絮絮,一個默默,全都暈頭轉向找不着北,卻又都強撐着自然淡定,仿佛正在研讨怎麽過節日一樣一本正經。

顧小燈耳邊小鈴铛亂晃地給他介紹了三四種做的方式,邊講解邊胡亂地驚覺得自己淵博得離譜,不過還沒展現完知識的一角,顧瑾玉就裝不住淡定了,抓着他堵住嘴。

顧瑾玉狼吞虎咽,約莫是靠聽着耳後的珠落聲估量了他的氣短,到顧小燈受不了時就松開唇齒,摸摸腰背一陣,又癫癫一陣。

顧小燈被親得迷迷糊糊的,他倒是對顧瑾玉很安心,知道他再怎樣也乖乖的,再胡來也就這樣了。

他落在顧瑾玉的感覺裏也是乖乖的,招人欺與憐,顧瑾玉聽着他的呼吸吻到他側頸去,這回再糊塗也揪着分寸,厮磨半晌受不了,便松開顧小燈下床去找東西。

顧小燈胸悶氣短,頭皮發麻地呼哧呼哧,緩了沒一會,只見顧瑾玉閉着眼睛摸索回來,把個物件交到他的手上,定睛一看,竟是熟悉的止咬器。

顧瑾玉微微偏着腦袋,衣襟散亂,猶在微喘,一副侵略性極強的浪蕩樣,顫栗着同他比劃手勢。

他在叫他親手給他戴上。

“你可真是……千裏迢迢,還記得帶上它?”顧小燈啞然失笑,腿軟地爬起來,顧瑾玉湊過來,待那束縛帶扣上,頓時禁欲又乖巧,渾身都散發着滿足的氣息。

他看起來很好滿足,也很好掌控,戴好了止咬器便眉眼柔和,雙手在顧小燈面前虛虛模拟狗爪的模樣,無聲地叫了一聲又一聲汪。

顧小燈喘着看了他一會,腦子裏不太正經地想些绮念,不時便伸手揉揉滾燙的後頸。

兩人正該通過此夜再上一層親昵,誰知翌日,顧小燈就看到花燼捎來了不太妙的墨綠信箋。

信箋上的內容是顧小燈念給顧瑾玉聽的:“‘今夜戌時,東城蘇明雅軍中相約——葛東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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