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是只有,是只能有(朝堂)

不是只有,是只能有(朝堂)

塞外的雪也沉。

沉得那些放牧為生的北蠻人資源貧瘠。

他們減少了軍力騷擾,遣派使者來京談判交易。

明為商貿,實為和親。

宮殿冷清的光,散在中央舞動的身影上。

浮躍在輕薄漂亮的水袖間。

暗香盈盈透過清脆發響的鈴铛,襯得那截蠻腰光澤清亮。

利落的肌理線條,鑿在深色的腹膚上。

不同含蓄風雅的中原。

在馬背上的外疆人性子如張揚立體的相貌一般。

像大草原上飛馳的野狼。

傲而狂。

故而獻的舞也是大膽,展現着原始荒蠻的美。

她像一只在富麗堂皇的牢籠裏帶着鐐铐作舞的雌雁——

漂亮又那麽地不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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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座驚豔。

而被遠方野雁特意秋波暗送的帝王卻一臉平靜,漫不經心落着眉。

全不見興意。

蓄着一大把胡子的使者見狀悄然咬了咬牙。

趁曲落舞畢,他邁步出列恭聲道:“陛下,吾王特意讓公主一同來京,正是為了——”

高臺上的男人提了酒杯。

微小的聲音在至高無上的位置猶如雷起,沒了使者後部分的言語:“公主實為妙人,卻不适合朕這陰糟糟的深宮。”

陰糟糟。

衆臣凝噎,卻無人敢出聲。

哪怕這事成了,能促就邊界安穩——

他們篤定,喜怒無常的帝王更可能把人拿來磨刀子。

謝歸安弑殺成性嗎?

并未,但是那陰暗暴戾的脾性足以讓朝臣懼怕。

更何況天子權重之沉。

世家最會用姻緣來贏得皇權的信任。

唯獨在謝歸安這裏面...

在他尚年幼卻吓得數十個世家小姐少爺伴童高燒不退,回家後更是死活不再進宮一步後。

無人再嘗試從謝歸安這邊安插自己的棋子。

在謝歸安未開口開設後宮之前,也沒有人開口谏言。

一是彼此牽制不願輕舉妄動。

二是确也顧忌帝王那喜怒無常的詭谲性子。

坐于後席的女眷們張着敬佩的眼去看那位公主,皆嘆她的勇氣。

回席位落座的公主極為坦蕩,沒有被拒的窘迫。

反而潇灑拱手作禮。

鈴铛細細發響。

“謝王不願便作罷,我們此番前來最想與謝王所談的事,是邊界的商貿。”

使者跟着改了口風,與一同出聲的戶部侍郎攀談,适時窺着高臺上帝王的眼色。

涼薄似酒似月,看不出……

不,他還是能看出,

幾分不滿的寒意。

使者順着那陰暗森冷的黑眸偷偷望過去。

只見自家公主舉着酒杯,已經走到一個相貌出衆氣質超拔的年輕官員身旁。

謝王在不滿什麽呢?

他還沒有找到答案。

忽地聽見公主脆生生明朗朗的嗓:“謝王,若是皇宮不行,這位大人的府邸可好?”

使者清楚看見,那森然的黑眸越發冰冷。

衆人隔岸觀火的打量眼神也跟着一變,頗有火燒到自己屁股的焦灼感——

江大人可是他們相看這麽久,一直思量想結親的好門第。

不管是當年才奪三元的學識。

還是從來明堂忠直的品質。

都讓京中世家偏愛。

更何況此人不參與朝廷朋黨,盛得聖寵。

可以說是奪取皇權信任的另一種安全渠道。

而這般好相貌好品行,也是為京城世家小姐心慕的。

江唐也沒有想到這位草原公主如此豪邁随性。

單問了句他有沒有娶親,便要向陛下求取賜婚。

他有些無奈。

眉眼清疏但無惱意:“讓公主失望了,臣尚無此意。”

姿态肆意的公主眉頭輕挑,漾開明媚的笑:“江大人為何要拒絕如此之快?我們可以先結了親再慢慢認識——”

她突然頓了言語。

帝王黢黑發沉的眼眸,像塊隕石狠戾砸下來,叫她無端脊骨發寒。

果然父王沒說錯...

這個謝王脾性喜怒無常,跟瘋子一樣。

她還是避開一些為好。

公主聳了聳肩,從腰間的斑斓腰帶裏掏出一顆碩大漂亮的寶石。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在江唐手裏。

她言笑晏晏道:“江大人,定情信物。”

說完轉身就走。

江唐自是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追着送回。

便先仔細斂了起來。

擡眼卻是撞進了,攪着暗潭的黑眸。

其中懸着膽戰心驚的詭谲。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

兩國的商貿談得很順利。

帝王在百姓民生方面格外讓了一層利,倒叫以為會被刁難的幾人頗為受寵若驚。

歌舞升平。

萬千百姓的生死在酒水漾漾間被寥寥數語敲定。

宴席很快散去。

公主與使者一邊走出宮殿,一邊誇過謝王愛民,便四處搜尋那位盤靓條順的江大人。

無奈在宮門外探了又探,只探得月色涼涼。

馬車披了一層又一層夜風後。

最終不甘地向官道駛去。

公主的感概,也細碎落在地上月影的懷裏。

“唉,謝王當真與傳言不同,既是關心民生也賢待大臣,竟然還會留朝臣在宮中過夜。”

“我父王都不會讓闵伯進他內殿,看看別人的皇帝,啧啧啧。”

被他國公主另眼相看的帝王當下正垂眸一筆一劃落墨在紙張。

鋒利的眉像收鞘的刀鋒,凝着銳光。

威嚴的龍袍拖着裳擺。

上面熠着張牙舞爪的金龍。

一散宴還沒有起身,便被葉務德悄聲請來坐在禦書房的江唐,面無訝色,正在翻閱旁邊的書籍。

書籍在他進來前就是攤開在那一頁。

那一張他之前看到的頁數。

好似他不曾離開過這裏。

偌大的宮殿安靜得只聽得見毛筆輕動的聲響。

葉務德哪怕是輕手輕腳進來,也覺得自己好像打擾到了什麽。

他先給帝王呈了茶。

正想退幾步給江大人呈一杯。

只聽得站在桌案後的帝王突然低低出聲,噙着漫不經心的随意:“愛卿恰成家之際,可有心慕之人?朕自可為愛卿賜婚。”

葉務德步子一頓,不着痕跡混過去,走到江唐旁邊,小心放下茶。

便見最為規矩清雅的江大人說道:“陛下之前不是同臣說,已是同臣結親三年——怎麽如今又要為臣賜婚?”

葉務德很慶幸他放杯子放得早。

不然只怕就要端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向殿門外退去,極為濃烈的好奇心拖拽着他的步子。

他怕死,又實在想聽。

便一點一點,輕手輕腳地移動。

帽沿下的耳朵支愣得極高。

半晌,才聽得帝王輕笑一聲。

極輕,極淡。

謝歸安撕開了冠冕堂皇的謊言,在縱日荒唐之後:“愛卿雖是失憶,但不是蠢貨。還是說,你很喜歡這出戲?”

江唐擡眼去看他:“那陛下又為何要編排此戲?”

帝王停了筆,腕間的銅幣敲出一聲輕響,輕描淡寫道:“有趣。”

葉務德早早掩了殿門,守在外面。

聽得裏頭忽地傳來一聲硯臺落地的悶響。

他抽了口氣。

他服侍帝王多年。

帝王縱然面無表情,他也能從方才那黑沉沉的眼,看見帝王的陰冷心緒。

當下便叫徒弟先去太醫院準備準備。

只恐江大人會遭一番折騰。

龍袍拖曳落下,蔓延成一副畫。

在下面層疊出鮮紅官服的影,暧昧交織。

江唐背靠着側榻的牆。

坐在側榻上仰頭看着俯瞰自己的帝王,霜雪雕琢的眉眼透着漣漪:“陛下,那是北樟公主的禮物。”

謝歸安垂眸看着這張雅致的菩薩面,眼眸裏的戾氣凝如滴墨:“朕碰不得?”

帝王在生氣。

可是,為什麽呢?

江唐伸手牽過帝王垂在身側的手。

官服的鳥獸紋逾越壓上肆虐的金龍,他握着輕輕落在身前裏衣處。

那裏該是掩着心髒的柔軟皮肉。

卻是堅硬的觸感。

指尖被帶着撫過,那是個“江”字。

朝臣眉眼清疏肅正,說的話卻暧昧滋生:“臣身上,只有這塊玉。”

帝王黑眸越發的暗。

相比方才的暴戾。

更是另外一種叫人無法直視的侵略性,宛如咬到心心念念的獵物的,一種吞噬感。

他手一攏。

握着的那塊寶石跟着發出脆響。

在燭火下,像隕落的星辰掉落下去。

帝王嗓音低沉:“不是只有,是只能有。”

野蠻無理的占有欲窸窸窣窣纏了上來,正如帝王張合的利齒。

那探着玉的手也向內游走。

絞上白澤的肌膚皮肉,探上了另外一層意義上的玉。

延着紋理摩挲。

這個姿勢并不合理。

至少對江唐來說。

他被縛在裏面。

帝王既是俯身咬磨着他脖頸,又是折膝抵住了他。

柔軟的衣料被堅硬的膝蓋用力抵磨。

一下,

又一下。

向被膝蓋搓揉成一團的布料輕輕重重沖撞磨壓,鮮紅的鳥獸被金龍肆意碾壓着。

氣息被磕磕絆絆地難耐吐出。

又被溫軟的殷紅覓食般強硬攪走。

此夜又是叫水多番。

使得第一次聽見這事的人啧啧嘆奇,引得一旁懶散着發髻的華服女子擡了眼:“你在幹什麽?”

一身亮麗襖衣卻還要在腰間镂空幾處鑲上鈴铛的年輕女子偏過頭:“攝政王倒是沒有同我說過,謝王有起夜叫水的習慣,不然我們死士倒可以多從夜間出手。”

太後咬下鮮豔的葡萄,瞥了她一眼:“北樟公主真當皇宮守衛是擺設?”

公主撐着腦袋無奈道:“好吧,太後娘娘可以告訴我江大人一般夜宿哪個宮殿了嗎?”

向來循規蹈矩,從小在宮裏教導嬷嬷手裏長大的太後娘娘一時瞠目結舌:“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往男子房間裏跑?”

“有何不可?”公主神情比她還要奇怪,“我們草原皆是如此,你們中原規矩忒多了些吧。”

太後抽了抽嘴角:“我不知道江大人夜宿哪。”

公主可惜嘆氣,提裙要走,又被叫住。

“你為何要幫陳望澤?”

女子疑惑回頭,野性難馴的眉眼張揚似風,直入鬓角:“我沒有幫他呀?我這是多方合作。”

“太後娘娘,若是你想要那個位置——”

她彎了眉眼。

嗓音在夜色格外蠱惑人心。

“我倒是願意幫你。”

“第一個中原女帝...聽上去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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