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國慶出游（9）

國慶出游（9）

大家都記得今天是張佳鳴生日，所以石文希和陸妍逛了兩個博物館就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手裏還提着一堆東西。

“接一下接一下，車上還有一點。”石文希刷完卡用腳把門拉開。

等張佳鳴和餘思洋接過她倆手裏的東西又倒回去拿剩下的。

張佳鳴被這陣仗搞得有點懵，知道她們肯定要給自己過生日，沒想到買這麽多東西回來。

肥牛卷、牛肉、蝦滑、響鈴卷……這真的不是把火鍋店搬回來了嗎

石文希捧着花送到她面前：“給你買的花，生日快樂！”

像是什麽重大交接儀式。

“謝……謝謝。”

“生日禮物回去給你，我和陸妍一起選的，不過可以提前告訴你是一條手鏈。”石文希像是要給陸妍刷好感一樣還特意提了花也是她選的。

“這花真漂亮啊，我要把它帶回家。”張佳鳴拿出手機對着這束花拍了好幾張。

四人坐在桌前，舉杯慶祝。

“幹杯！”四人一起碰杯，除了餘思洋喝的是椰汁，還是隔水加熱過的，其餘三人喝的都是雞尾酒。

“祝張佳鳴新的一歲發大財！”石文希給了她一個實實在在的祝福。

“借你吉言，我也想發財。”張佳鳴抱拳。

石文希嘬了一口酒：“一句話，茍富貴勿相忘。”

這一頓飯一夥人從高中聊到成為社畜，聊自己的職業選擇，聊現在聊以後。當然，也避開了餘思洋和張佳鳴的那段。

雖然前幾天才說要放下要面對，但這跟避而不談也不沖突。

餘思洋從從她和石文希的對話從零零散散地拼湊出她這些年生活的樣子，用一個詞概括下來就是“充實”。

拿到了獎學金，去國外做交換生，回國找工作，從設計師助理做到設計師，到現在可以獨當一面。

她突然覺得自己當年離開她也許是對的，沒有了自己，她變得更好了。

那現在還有回到她身邊的必要性嗎？她，真的需要自己嗎？

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有些想法一旦出現，就會在你放松的時候突然鑽入你的腦海。

就像現在，她明明就在這裏，就坐在張佳鳴身邊，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別發呆了，來吃毛肚。”張佳鳴夾了一筷子放到她碗裏。

餘思洋緊繃着的心因為她這句話松懈了一點，準備吃一口她給自己夾的菜。

“你是不是喝醉了，這是牛肉。”

說完把碗拿到她面前讓她看清裏面裝的是什麽。

“咦，我看錯了。”張佳鳴拿過她的碗，又給她撈了一堆肉再還給她。

這頓飯不知道吃了多久，酒是喝了不少，感覺大家都有點上頭了。

“來來來，切蛋糕。”石文希從冰箱裏把蛋糕裏拿出來。

拿出店家送的火機，關燈，點蠟燭。

張佳鳴雙手合十，許下每年都會許的願望——平安喜樂，世界和平。

睜開眼睛，準備吹蠟燭。

“等等，我再許一個。”

“哪有人睜眼了還要繼續許願的？”餘思洋打趣她。

“我是壽星我說了算。”

希望她永遠開心。

張佳鳴其實是有發現餘思洋不對勁的，自己和老林打電話的時候她的表情都不算好，即使她努力表現出一副很自然的樣子，但是能感覺出她并不開心。

剛剛在飯桌上也是，雖然大家一起舉杯一起慶祝一起笑得前仰後合，但她的笑好像只是為了掩飾某種情緒。

餘思洋，你到底在想什麽？

張佳鳴一口氣吹滅蠟燭，給大家切蛋糕。

也許自己不應該這麽執着。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時張佳鳴遞給她一大塊蛋糕，打斷了她的思緒。

“多吃點。”

餘思洋看着手裏的蛋糕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這也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打牌，誰提出抹奶油的懲罰，等到張佳鳴臉上被抹滿了奶油的時候才驚覺：今天是我生日，怎麽還輸這麽慘？

“是你技術不行啊，不是我們欺負你。”石文希攤了攤手。

餘思洋用遞了張紙巾給她：“擦擦吧，我今晚也輸挺慘的。”

張佳鳴想用手機照一下臉看哪需要擦，看過之後發現根本沒這必要，因為滿臉都是奶油，可以直接洗臉了。

“你下次等着！”張佳鳴洗完臉回沙發坐下時把手上的水彈到石文希臉上。

“你幼不幼稚！”石文希向張佳鳴的方向扔了個抱枕，但被餘思洋一手接住。

張佳鳴從她手裏拿過抱枕又扔了回去：“你幹嘛打人餘思洋，你欺負病號。”

“我——你，真有你的。”石文希看了看張佳鳴，又轉頭看陸妍，見她沒有要幫自己的意思氣鼓鼓地抱着抱枕往後靠。

陸妍在旁邊看着這倆人鬥嘴和石文希吃癟的樣子，實在是想笑。

睡前張佳鳴去房間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回程了。

把髒衣服疊好裝進袋子裏，再放到行李箱，來的時候這個行李箱還不是特別滿，可現在還真有點裝不下了。倒是沒買新衣服，是今天石文希她們倆出去玩帶了點小玩意回來，還有蓋了博物館章的明信片，除了這些就是逛街看到的些稀奇玩意兒，什麽好看的茶杯，杯墊，手工藝品。

雖然買來大概率不會用，但擺在家裏看見也會讓人心情愉悅。

餘思洋坐在床上，手裏握着首飾盒，在想什麽時候送出去比較好。

又想到自己的出現可能是打擾便覺得這個禮物可送可不送了，要麽到此為止好了，太執着太固執的話，結果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成年人要學會及時止損。

“啪”，頭頂的燈突然亮起，讓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把首飾盒藏進被子裏。

“你看什麽呢？”張佳鳴走到她身邊坐下。

“在玩手機。”手伸進被子裏，摸到了首飾盒，在拿出來和放回去之間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放回枕頭下。

張佳鳴知道她沒說實話，因為她進來的時候一點光亮都沒有，但她不想說，那自己也就不問了。

“你的被子我給你抱過去。”

張佳鳴想了想然後說：“我今晚睡這吧，怕你晚上又燒起來。”

見她不說話就當她同意了。

“你快去洗漱吧。”

看着餘思洋心不在焉得出了房間，她嘆了一口氣：今天這是怎麽了？

她站在床邊把捏住被子一頭拿起來抖了抖，放進餘思洋昨天睡的地方，又理了一下另一床，放在自己睡這邊。

嗯？這是什麽？

張佳鳴理好被子後看見枕頭下露出半個盒子，她拿在手裏下意識要打開，突然想到這應該是餘思洋的，于是塞到了另一個枕頭下。

餘思洋回來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刷微博，在看關注的情感博主的投稿。

【女朋友拗不過家裏要去相親怎麽辦？】

【暗戀兩年後我決定放下她】

聽到餘思洋推門的時候她吓得趕緊退出了微博，轉而又想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況且她們的性取向一致。

又點開了那個大眼睛軟件，找到那個博主的主頁繼續看近期投稿。

餘思洋上床在她身邊躺下。

“你的那個盒子我放你枕頭下了。”張佳鳴提醒她，“在我枕頭下找到的，不過我沒有打開看。”

她沒有注意到餘思洋在聽見她這話時剎那間的錯愕，但對方遲遲不回應她倒是讓她感覺到奇怪，正準備放下手機問一句的時候聽見她說了句：“知道了。”

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張佳鳴把手機放到床頭，背對餘思洋，閉眼睡覺。

閉上眼全是餘思洋的臉，她的表情，忍不住想她為什麽不開心，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又開始想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今早起來好像還不這樣，下午也是。

好像是晚上的時候才有點不對勁。

她想得有點煩了，身上也感覺熱熱的，越發煩躁。

她用腿蹬了蹬被子，動靜故意弄得有些大。

她翻過身朝向餘思洋那邊，目光撞進她那盈盈的雙眼中，液體覆在她的眼睛上，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你別看我。”眨眼，眼淚被擠出，在臉上滑過，順着流到脖子。

繼而轉身背對着她。

她不想哭的，至少她不想在張佳鳴面前哭，她只是覺得有點委屈，她想了好多最近發生的事。無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對這段關系抱有期待的都是自己，主動的也是自己，對方都只是接受着。

小時候趁她不懂感情的時候和她戀愛，自己一廂情願的付出還有點用，說不好聽的就是騙了她和自己戀愛，滿足自己的私心。她何嘗沒有看出那個時候的張佳鳴根本不懂什麽是“戀愛”什麽是“喜歡”，但她還是做了，被那個男生刺激得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又在那個放煙花的夜晚表了白。讓她和自己談了一年多的戀愛。

現在又要打擾她的生活，明明人家沒有你也過得好好的不是嗎？

餘思洋在心裏一條條列出自己的罪名，把自己判了刑。

“你是不是不舒服？”張佳鳴看見她身體抖的越來越厲害，聽見從被子裏傳來的哭聲。

她感覺到她哭是因為自己，但為什麽呢？

“是不是我讓你不高興了？”張佳鳴試探問。

“你悶着哭會缺氧的，要不要喝水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懶鬼，它走在路上，‘啪’一聲呗香蕉皮絆倒了，它摔死了。”

見她沒反應，她又繼續：“還有個故事，從前有一只小氣鬼，它走在路上，被人拿針戳了一下，它就漏氣啦，它就漏氣而亡了。”

張佳鳴聽她哭聲小了點，只有身體還在抖，準備開口再編一個。

“不好笑。”哭到堵塞了鼻子，開口像是水牛在“哞哞哞”。

張佳鳴半坐起來，往她那邊靠，俯下身子：“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開心我給你講個好笑的。”

語氣裏滿是溫柔，撫平餘思洋心中些許難過。

“張佳鳴，你會覺得我很煩嗎？”她期待着，祈求着張佳鳴的回答就算不是她想的那樣美好，但至少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笑話。至少讓她的罪名不要那麽重。

張佳鳴的手撫上她的脖子，讓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強行讓她和自己對視。

片刻後，開口道：“沒有。”

她的手撫上她的臉，替她擦幹臉上的淚。

“我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張佳鳴，從來沒有讨厭你。”張佳鳴一字一句地說，生怕自己要是有半分不認真，眼前這個人就會像剛剛那樣哭起來。

她沒有見過餘思洋哭，在她眼裏，餘思洋是一個很周到的人，她會替別人着想，會照顧別人的情緒。戀愛的時候也很貼心，經常給自己塞零食，幾乎沒有斷過。

倒是自己，在她面前哭過，她會幫自己擦幹眼淚，幫自己緩解壓力，自己出謀劃策。

今天哭成這樣，張佳鳴第一次見。

“可是可是，我好自私，在你什麽都不懂的時候讓你和我戀愛，你不會覺得我很過分嗎？”餘思洋看着她的眼睛，聲音裏帶着哭腔。

張佳鳴索性躺下，一只手環抱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裏。

“是我自願的，和你有什麽關系。我那個時候是不懂，但是我也不會傻到跟一個完全沒感覺的人談戀愛啊。”一邊說着，一邊拍着她的背。

“餘思洋，你心裏想什麽要和我說，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再自己亂想的話，誤會我了怎麽辦？”

“我沒有。”她埋在她的胸口處，小聲說道。

“你知不知道，我感覺就是因為你太當時對我太好了，讓我後面都沒辦法和別人談戀愛。”

張佳鳴說出口才覺得不合适，說這個幹嘛，明明是自己不想戀愛，沒有戀愛的欲望，還要把這個怪到她身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這麽好，我怎麽會煩你。”

“你會不會覺得我像橡皮泥一樣，粘着你，甩都甩不開。”

“沒有。”

張佳鳴不知道她怎麽會這麽想，但想到無論是現在還是之前自己主動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又覺得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懷裏人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胸口的皮膚上，弄得她心癢癢的。

“好了，你別哭了。不該讓你一個人主動這麽久，我太不勇敢了，什麽都不敢面對。餘思洋，你知不知道，其實再遇見你以後，我好開心。”

懷裏的人擡頭看她，像是問她為什麽。

“你給我送錢來了啊！”

餘思洋聽見這話從她身上起來，一副生氣了的樣子。

張佳鳴拍她的背，讓她別起來，等她靠回去後才又開口：“因為我好像找到了失去了很久的東西。”

“我們分手以後我就空落落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就是很慫很慫，邁不出一歩，不問你為什麽分手，也不挽留你，當時真的太小了，覺得分了也就分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日子也還得過。我後面交過一個女朋友，是在國外認識的，我确定我喜歡她，但是我總覺得就是差一些什麽。我第二次戀愛可比第一次熟練多了，我和她一起約會，逛街，看電影，和普通情侶沒什麽兩樣，但就是差了什麽，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一切太順利了。然後不出意外我們分手了，然後一直到現在，一直到你出現。”

“餘思洋，小希之前問我和你是不是只是朋友。”

“你怎麽說的？”

“你猜。”

餘思洋掐了掐她的腰。

“說，我就說‘是’啊。我前幾天說我們可以慢慢了解是認真的，我們必須從過去走出來，才能去想未來，不然我們各自帶着自己的心理負擔和對方相處是不會開心的，也是不會長久的。”

張佳鳴說完這段話覺得自己真是有長進了，擱在以前，她哪會說出這種話。

餘思洋平複好了心情，從她身上起來，躺回剛剛的位置。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今天在想什麽嗎？”

良久，等到了她的回答：“嗯。”

“就是，我覺得——”餘思洋沉默了一會，“我在想也許我們不應該重逢。”

張佳鳴看着她哭紅了的眼睛，和額前那幾縷被淚水浸濕了黏在一起的碎發。

裝作鎮定地說：“那我失去的東西豈不是就找不回來了。”

“我們以後都坦誠點好嗎，想什麽就要說出來，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張佳鳴拍着她背。

“知道了。”

今年生日，張佳鳴覺得自己收獲了二十幾年來都沒有的東西——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