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天氣有點冷

天氣有點冷

“我媽怎麽會叫你來吃飯？”張佳鳴側身坐進副駕駛，右手關上車門。

張佳鳴盯着石文希看，那目光仿佛要把人看穿。

“我不知道啊，就國慶過來沒多久，你媽就給我打電話說有空去你家吃飯，我以為是過段時間哪知道這麽快，我也沒想到啊。”石文希攤開雙手表無辜。

“她和你打電話說什麽了？”張佳鳴看着面前的儲物盒，拉開，合上，又拉開……覺得有什麽想法呼之欲出，又抓不住。

“就說這次出去玩多虧我照顧你，願意帶你出去玩，不然你在家得悶死。”石文希眼睛向上看努力回憶那通電話都說了什麽，“然後就問了問這次玩得開不開心，問我們幾個女孩子路上都安不安——。”

石文希突頓住，覺得自己找到了重點：“阿姨好像還問了我們怎麽和陸妍，餘思洋認識的。”

張佳鳴拉儲物盒的手停下，緊張地看向她：“等等，你跟我媽說有餘思洋這個人了？”

“我沒說她叫什麽，再說你媽知道有餘思洋這個人嗎？”石文希被她這麽一問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張佳鳴回想了一下當年自己有沒有在家提起過餘思洋，每次出門好像也只說和朋友去玩，也沒具體說是誰，一般都默認是石文希，所以按道理他們不知道餘思洋這個名字。

“應該不知道，我沒跟她們提過。”

“你別緊張，你媽問什麽我就說不知道，說你和餘思洋什麽事都沒有。”石文希把玩着車鑰匙，“不過，我覺得也只是想單純的吃頓飯，我不年年去你家吃飯嗎？而且你媽要真的想問什麽，肯定在電話裏就問，不然把我叫去你家當着你的面問算什麽回事。”

林心怡和張志源知道她從小到大玩得好的朋友只有石文希這一個，不免就對她多關注了一點，而且林心怡還是石文希高中隔壁班老師，倒也經常見到。所以每年總會讓石文希來家吃幾頓飯，每次來了就總是打趣張佳鳴只有她這一個朋友，別人都受不了她。

難道說真是自己想多了？

“行了，開車吧，應該沒啥大事，問到和餘思洋有關的看我眼色行事。”張佳鳴把儲物盒合上，往後倒，放松地靠着座椅。

“喲，小希來啦，來來來，快進來！”老林給她從鞋櫃裏找了雙拖鞋，“來換上，這拖鞋暖和。”

“謝謝阿姨。”

張佳鳴在玄關處換鞋，擡頭問：“老張呢，在做飯？”

“對啊，今天家裏炖排骨。”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張佳鳴從踏進家裏就開始緊張，生怕他倆問出什麽問題，自己馬上就得從這個家滾出去。雖說現在社會包容性更強了吧，但她不知道他倆對同性戀的态度是什麽，支不支持，之前也沒想着試探一下，現在好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幸好，一直到飯桌上他們也沒問到有關餘思洋的問題。

“小希，來吃排骨，別客氣啊！”老林夾了一塊大排骨放到她碗裏。

“謝謝阿姨，謝謝阿姨。我每次來你和叔叔都做這麽多好吃的。”

“說什麽呢，你和小佳這麽多年朋友，來家裏吃頓飯有什麽的，我們小佳多虧你照顧哦！”

“又來了又來了，怎麽搞得像沒有她我就沒朋友了一樣。”張佳鳴氣憤地從老林碗裏拿了最後一塊蘿蔔。

林心怡作勢要打她的手：“鍋裏不是還有蘿蔔嗎？”

張佳鳴嘴裏嚼着蘿蔔，開口道：“沒了，我撈過了。”

“有，在冰箱，我去拿。”張志源轉身去廚房。

“你們這次去玩怎麽樣啊？”林心怡看向石文希。

“這次出去玩還挺有意思的，我們去燒烤好多東西都是張佳鳴弄好的，碗都是她洗的。”

老林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她這麽主動幹活啊？”

“打牌輸了。”張佳鳴憤憤地往嘴裏塞肉。

“哈哈哈哈，怪不得呢！”

張佳鳴塞得嘴更滿了。

林心怡給是文希夾了一筷子蔬菜，問：“小希，你現在有對象沒有啊？”

張佳鳴和石文希同時轉頭看向對方。

怎麽回事啊，按照我們的推測不是問你的事情嗎？石文希對着她擠眉弄眼。

張佳鳴眉毛擰成一團，仿佛在說：“我也不知道啥情況啊。”

“沒呢沒呢，我想再賺點錢。”石文希也還沒跟家裏出櫃，想着再奮鬥幾年有能力搬出來住了再慢慢和家裏說，畢竟到時候被趕出家住處都沒有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哎喲，我也是這麽和你媽說的，現在年輕人都想着有錢了再結婚，不像我們那個時候喽。”

“我媽？您遇見我媽了？”

林心怡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想打哈哈過去：“沒，沒有，我瞎說的，來，吃菜吃菜。”

從張佳鳴家出來的時候石文希的臉色就不太好，上了車之後臉上寫着大大的“囧”。

“我真不知道我媽叫你來這事，我要知道肯定不讓你來了。”張佳鳴嘆了口氣。

“你說我媽和你媽怎麽就說起這個問題了，你在家不會也——”

“對啊，我媽也催着我呢，倒是下半年開始沒咋跟我說過這事了，可能看出來我不想結婚吧。你在家你媽沒跟你說過嗎？”

“我媽都是拐着彎和我說，算了算了，不管了，能拖就拖，希望我媽別讓我去相親，不然陸妍得氣死。”她掏出手機給陸妍發了條信息。

“你什麽時候搬出來住？”

“快了，我最近在找機會和她們說。”

張佳鳴挑了挑眉：“和陸妍住？”

“不是，我和她商量過，先分開，等穩定一點再一起住，現在的話感覺太快了。她也說她想再多打拼一下事業。”

石文希說這話時眼裏滿是對未來的憧憬，這是她之前從未在她眼裏看得到過的神情。她突然也好想嘗嘗戀愛的滋味，不是那種過家家的戀愛，而是像石文希和陸妍那樣，把彼此劃進自己未來的那種。

“真好啊，看見你和她這樣。”張佳鳴目光看向窗外，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她突然也好想有人可以依靠。

這麽想着便下意識發了條信息出去，等到想撤回時已經來不及。

“送你回家？”石文希把車開出小區。

“嗯。”

張佳鳴最終還是沒有讓她送自己回家，而是在市中心下了車，坐車去另一個地方。地鐵上張佳鳴看着剛剛收到的信息，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天氣有點冷。”

“是啊，所以見面嗎？”

“學校門口見。”

沒有提前約好，一時興起，仿佛為這次見面增添了幾分奇幻的色彩。下地鐵時看到有賣糖葫蘆的，買了一串放進包裏。

她喜歡蜂蜜水，蜂蜜水甜甜的，那她應該也喜歡這個吧。

張佳鳴站大門不遠處，确保餘思洋一出學校就能看見自己。下課鈴想起沒多久，學生們争先恐後從裏面跑出來，成群結隊走在一起，學校門口聚集起了一堆人，張佳鳴等到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都還沒等到人。

一直到校門口只剩幾個人。是不是沒看見我？張佳鳴摁亮屏幕，沒有任何人給她發信息。

“小姑娘，來接孩子沒接到啊？”保衛大叔上前跟她搭話，“要不打個電話看看？”

“不是，叔我來等朋友呢。”張佳鳴看着學校裏面，尋找着那人的身影。

“噢，應該還有老師在裏面，有的老師忙啊，就走得晚，要進來坐會兒不？”大叔指了指保安室。

又補充道：“老師下班打卡都在這打，不會錯過的。”

“那就謝謝叔了。”張佳鳴跟着進到保安室，搬了個凳子坐下。

大叔在桌上按了下開關，門合上大半，只留了個縫。又過了幾分鐘，還是沒見到人，也沒收到信息。

“你朋友還在裏頭不，要不打個電話問問？這個點怕是都走完了。”

“我打電話問問。”張佳鳴從通訊錄裏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你還在學校嗎？”

“我馬上出來，有點事耽誤了。”餘思洋轉身關上辦公室的門，迎面就遇上了年級王主任，“先挂一下馬上出來。”

說完就把手機塞進衣服裏。

“餘老師，你再好好考慮一下，這樣以後評職稱也方便，你說是吧哈哈哈哈。”若不是經常聽老師抱怨那個班有多難管她差點被他這憨厚的笑聲騙過去。

晚自習一下就來找她說5班班主任預産期就要到了，得找個人頂上。要是其他班也就算了，5班誰不知道是整個年級最難管的，那些學生家長也格外愛找事，打着好評職稱的借口讓自己接手這個燙手山芋，不知道怎麽想的。

面上還是要過得去，餘思洋客套地笑了笑：“我現在帶的兩個班成績都還不錯，我也和他們有感情了，這都初三了，我也想陪他們中考，您要不看看找其他人。”

“我也知道5班的情況，幾乎沒有老師願意接，但接手這個班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餘思洋知道他口中的“好處”是什麽，5班學生有幾個家裏特別有錢，父母忙不就指望學校能把學生管好一點，能讓孩子乖一點，所以總給老師送錢。任課老師三番兩次跟學校反映這個事情，也沒用。

餘思洋側頭看了看腋下夾着公文包的這個人，強壓下不适，臉上雖然還挂着笑，語氣卻冷了幾分：“主任，我真的只想好好帶這兩個班。”

離保安室越來越近，她透過保安室打開的門看見裏面坐着一個人，看這舉止神态，是她。步伐不由得加快。

張佳鳴看見餘思洋的一瞬間立刻從板凳上站起，眼睛亮亮的，正準備開口和她說話：“餘——”

“王老師，小餘老師今天下班這麽晚啊？”

“嗯，麻煩李叔你等我們到這麽晚了。”餘思洋把食指放在牆上的打卡機上，“那主任我先走了，我朋友在等我。”

“诶，好！”

餘思洋越過他來到張佳鳴面前，身體微微前傾：“久等了。”

嗓音掩蓋不住上了一晚上課的疲憊，眼睛卻是亮晶晶的。

“沒有，我們走吧。”張佳鳴眼神對上保安大叔，“謝謝叔，我走了！”、

走出學校一段距離，張佳鳴才想起來剛剛買的糖葫蘆，手伸進包裏，準備掏出來給她。

“吃點宵夜嗎？”餘思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

“可以，吃什麽？”張佳鳴手從包裏拿出來，揣回兜裏：還是分開的時候再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