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長嘴

長嘴

張佳鳴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心情吃完那頓飯的，大腦好像停止運轉了般無法思考。

上次李柔問她要不要去她拒絕了，這次來問她的不是李柔，是帶她成長傾囊相授的部長。

這是對她的認可，像老師認可學生那樣。

但是她的家人她喜歡的人都在這，她要怎麽選呢？

她拿不準主意，一股憂愁在心頭，找石文希給點建議。

“喂，在幹嘛呢？”她躺在床上打電話，聲音被壓得有點低沉。

“正好有事找你呢，出來喝酒不？”

她好像很久沒找我喝酒了，這個點應該在甜蜜溫存才對啊，怎麽想喝酒了？

“你出什麽事了？”

只一句話，石文希的鼻瞬間酸了，眼淚本能地擠滿眼眶。

“沒啥大事兒，就是好久沒跟你單獨出來喝酒了。”

石文希屏住鼻息，只讓氣息從嘴裏過，以此掩蓋她的哭腔。

“發個定位，我現在過來。”

“得嘞。”她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又胡亂地揉搓五官。

這下張佳鳴聽出她哭了，哭得隐忍，并且不想讓她這個老友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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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平時這麽堅強開朗的一個人，怎麽願意讓別人看見她脆弱的一面呢？

等張佳鳴趕到的時候就看見石文希一人坐在角落裏，周遭都是大圓桌，幹杯喝酒劃拳的聲音充斥在幾十平方的空間裏。

桌上的啤酒堆起小山，而她就躲在山後，趴着。

一蹶不振，自暴自棄，這是張佳鳴看到這幕時腦子裏蹦出的兩個詞。

她又覺得這樣的詞彙怎麽能拿來形容石文希，于是又在大腦把這兩個詞撤回。

“喝這麽多，我送你回家。”張佳鳴企圖帶她離開這個地方，但喝醉酒的人都死沉死沉的，根本拉不動。

“我沒醉，你坐你坐！”石文希随手拉了一張凳子，拉着她的手腕讓她坐下。

“我是不是特沒用啊？”

這是張佳鳴第一次看見她這麽挫敗的樣子。

“想啥呢，你事業有成，穩定，能自己養活自己，光這點就已經超過一半的人了。咋了這是，發生啥了？”總不能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吧，如果是也不能在這喝成這樣。

“有天我住陸妍那，她開直播畫畫，然後我忘了，我一回家就弄得噼裏啪啦響的，叫她親愛的該吃飯了，她粉絲就聽見了。”

張佳鳴叫來服務員把她面前的酒瓶收拾走，又給她點了瓶東方樹葉。貼心地擰開瓶蓋，放到她面前。

“然後呢？”

“然後她就順勢說她戀愛了呀。”說到這的時候，石文希語調是上揚的，“再然後前不久有個主辦方邀請她去做簽售，有個黑粉買了票在簽售現場罵她，說她不好好搞事業，找什麽對象，還讓她退錢。”

“有病吧，這人！”

“然後網上也有人說她戀愛以後就飄了，更新頻率也沒有以前那麽高了。”石文希一口喝掉大半瓶茶，手撐着下颌，臉紅撲撲地看着她。

張佳鳴趁着這個間隙回了條信息。

【在我這。】

然後把手機放桌上。

“那你有問過她這個嗎？”

“不敢問，就算是她也不會承認，她肯定會說是她自己的原因。”

張佳鳴語塞了，平常有啥說啥的人怎麽談戀愛把嘴談沒了，有什麽想法問不就行了？

“你不問怎麽知道呢？你不問她就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這幾天在她面前肯定心不在焉的，她肯定發現你不對勁。”

石文希立刻挺直了腰杆，湊近地問她：“真的嗎？我覺得我表現得挺好。”

“女生都很敏感啊，你會因為網上的言論自責，她肯定也能察覺到啊！就像我，餘思洋她情緒不對勁我也都能察覺到。”張佳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空氣安靜下來，張佳鳴在等她給出反應。

石文希喝一大口茶後開口問：“能不能送我回家？”

“回哪，你家還是陸妍家？”張佳鳴手揣在兜裏把玩着鑰匙。

“我家，不想喝得醉醺醺地去她那。”

張佳鳴送她到家，攙她上樓，又守着她吃了醒酒藥才回去。

在去取車的路給陸妍回了條信息。

【我送她到家了。】

那邊回得很快，應該是守着手機等她的回信。

【謝謝。】

【客氣。】

石文希和陸妍的事她不想多摻和，日子是人家自己過，她不确定今晚的事石文希想不想讓陸妍知道，于是便沒打算告訴她。

開車回家的路上，張佳鳴想了想剛剛自己和石文希說的那番話，也許自己也應該和餘思洋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周末一起吃個飯吧，怎麽樣？】

順帶又給林心怡發了個。

【周五下班回來吃飯。】

離開二十幾年呆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總得和家裏人商量商量，如果他倆反對說不定自己就不去了，周末還能和餘思洋好好吃個飯，如果他倆支持那還得問問餘思洋的看法。

張佳鳴走後沒多久陸妍便急急忙忙地打了個車來到石文希家門口。

她站在門前，鑰匙已經插|進孔裏，她手扶在門邊，猶豫要不要開門。

右手攥着手機，手機在識別到指紋後自動解鎖。

手機界面停留在和她的聊天框。綠色的消息占滿整個屏幕，卻沒等到一條回信。

【今天直播畫畫的時候突然想到你了，一般這個時候手邊會有你給我倒的水。】

【吃飯了嗎？】

【直播結束了，今天你不在沒人倒水給我喝。】

【你在幹嘛呢？】

她關了屏幕，取出鑰匙，背靠在牆上，一口氣從胸口呼出。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石文希狀态不對的，是那天接她下班在車上喊了她名字好多次她沒應的時候，是周末約會時她吻上她的嘴唇但對方走神了的時候。

“剛剛接吻你走神了。”她食指撫上她的唇。

“在想醫院的事……”說完她迫不及待地印上她的唇，“這次不會了。”

她這種狀态已經持續好多天了，我該進去嗎，她現在想看見我嗎？

陸妍的手摸着鑰匙鋸齒，手指被壓出鋸齒印。

許久，她重進把鑰匙插|到鎖裏，然後一擰，推門進去。

與此同時，門裏傳來了遙控落地的聲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顯然被這聲音吓了一跳。

“你——你怎麽來了？”石文希看清是她後才放下心來。

“你沒回信息。”陸妍舉起手機搖了搖，然後解釋，“不放心你。”

“我……我忘了。”

一開始是不太想回，自己的心情一團糟，怕自己說出刻薄的話傷害她。後面是喝多了，忘了，吃了醒酒藥才打開電視人就追到這了。

她把抱枕丢在一邊，撿起遙控，“吧嗒吧嗒”地走到陸妍面前，拉起她垂在腿側的手。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陸妍有很多話想要問她，但直覺告訴她現在還不是好時機。

她低頭吻在石文希額頭上，語氣柔軟下來：“你把鞋床上，地上涼，還髒。”

石文希拉着她到沙發上坐下，腳伸進拖鞋裏：“我昨天拖的地，不髒。”

也沒說地上到底涼不涼。

“你喝酒了。”陸妍眼神可以落在電視機上，裝作不經意地說。

“喝了……”

明顯底氣不足。

“明天你還有早班。”她側着面對石文希，擡起手揉了揉她的頭，“頭疼嗎？”

“不疼。”石文希抓住她的手，拉下來十指相扣放在腿上，“我……”

陸妍等着下面的話，但等了許久也只聽見了一個“我”字，讓她懷疑是不是幻聽。

“今晚你想我留下，還是你想自己睡？”給她一點思考地空間，也讓自己再好好想想到底哪裏出現了問題。

石文希頭靠在她肩膀上，又拉過沙發上的薄毯順勢躺在她腿上：“留下來吧，想跟你說說話。”

洗漱後兩人蓋着被子躺在床上。

“我關燈了。”石文希大半個身子離開被窩伸手去關牆上的燈。

涼氣趁機鑽進被窩。

陸妍在她起身的同時側了個身面對她。

關完燈她迅速鑽回被窩，順勢往陸妍那邊靠近。

黑暗中雙眸對視，愛意在眼眸中流轉。

陸妍挪動身體讓倆人更靠近了一點。

“有一點想吻你，但我覺得你有話要說。”

石文希略微僵硬地點頭：“你——會不會覺得我影響到你工作了。”

“是不是有人在網上說你了？”

陸妍激動地要拿起床邊的手機開始搜索，她打開微博搜“亦只鹿”，什麽也沒有。

她又搜縮寫，這次石文希直接用手掌蓋住屏幕。

“別搜了，你別看。”不知道就不會受傷，我不希望你也因為這些內耗。

陸妍把她的手拿開，把屏幕關掉。

“我也不是第一天畫漫畫，也不是第一天被網友審判，我覺得有時候他們就像跳梁小醜，在網絡上發表自己的低智言論，一點都傷害不到我。因為生活是我自己的，我過得好不好我的狀态如何我有沒有進步退步我自己才知道，他們一味批判我我只會覺得他們很閑，而且我打賭你點進他們的主頁大部分不是在批判這個不行就是在說那個有問題，我呢真希望他們能多讀點書開開智，其他的沒了。我這次想看呢是因為他們影響到你了，影響到我們戀愛狀态了。”

石文希一把摟住她的腰，頭埋進她鎖骨，帶着哭腔，黏黏糊糊地問：“你真的不介意嗎？”不介意他們那樣說你。

“不介意啊，他們罵我我又不會少賺錢，但是我不希望你被這樣影響。所以我可以看看他們說了些什麽嗎？”

石文希點頭。

滑到熱門第三條：yzl最近更新頻率也太低了，她談戀愛不會把腦子談沒了吧，要知道沒有粉絲她算個屁啊，她不畫漫畫我們還支持她個der，勸她早日分手早日把重心轉移到事業上，我可聽說前不久她的簽售會上有人拿着漫畫讓她退錢，結果她沒退還說什麽這是自願購買她沒有義務退款。我看這樣下去她遲早完蛋。

底下評論有為她打抱不平的也有跟着讨伐她的。

她側身把手機放回，躺回被窩裏的時候抱緊了石文希。

“這些人就是吃飽了撐的，我平時都懶得搭理。”她戲谑地笑了笑，又認真地解釋原因，“最近漫畫更得慢是因為這次是我自己寫的故事，我有時候會卡殼，劇本改來改去的不是很滿意，所以畫得也很慢，如果是小說或者廣播劇改編的話會好點，這是我第一部原創所以我比較謹慎想做得完美一點，所以更得慢和你沒關系。而且就算是因為和你戀愛導致我更新不穩定，那也是我自己的規劃出現問題，和你更沒有關系，就算戀愛對象不是你我也會這樣。”

“真的嗎？”她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陸妍。

“當然，比起他們對我的評價我更在意你的感受，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石文希用手捏了捏她的腰說：“下次不會了。”

她把左腿搭在陸妍腰上，像抱人形玩偶一樣摟着她。

她覺得陸妍真是太好了，願意耐心開解她，告訴她不是什麽言論都需要在意，告訴她不用被無關的言論影響，只要她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陸妍，我好愛你。”

陸妍手托着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拍着：“我也愛你，寶。”

石文希手順着身體曲線而上，尋她的手，牽住，把額頭湊到她嘴唇前。

“親親我，好不好？”然後把她的手往身上引。

這世界上有的人可以和不愛的人發生關系，也有的人只能和喜歡的人共同探索性方面的樂趣。

石文希在見到陸妍的那一刻便隐約覺得有一把火在胸腔中燃燒，後來那把火越燒越旺，讓她想抓住眼前的這個人。

可此刻她覺得和陸妍做好溫柔，她的手像春風，所到之處便有花草盛開，她希望今晚的時間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她想在春風中翩翩起舞，想迎着風，擁抱風，她在風的懷抱裏慢下來感受每一分每一秒的快樂。

結束後陸妍拖着她去浴室洗澡，石文希迷迷糊糊地回到床上，陸妍收拾好一切躺回去，從背後擁抱着她，輕輕地吻在她耳後，輕聲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