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早上好

早上好

張佳鳴雖然有過兩段戀愛的經驗，但她實在不知道什麽是表白的好時機。

會不會要冬至雪落下來的時候才是好時機？會不會元旦零點城市上空煙花散開的時候才是好時機？又或是得等到春節阖家歡樂哪兒都能聽見爆竹聲的時候，多喜慶啊，光想着就已經是happy ending。

她也想過她和餘思洋誰會先表明自己的心意呢？還是她們就這麽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後者大概率不會發生，因為她不喜歡不清不楚。

她看着面前托着項鏈盒子的人，此刻想到那年夏天，餘思洋在自己家樓下說喜歡自己，今天的她和那天一樣，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一樣，因為她現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用再去問別人，不用再想一整夜，不用再糾結。

她的手在觸碰到盒子的一瞬收回，餘思洋的嘴角肉眼可見的耷拉下來。

“你給我戴，好不好？”張佳鳴用剛剛勾着的手指戳戳她的腿。

張佳鳴覺得一段感情需要儀式感，她很相信網上說的那句“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就會不清不楚的分手”。

所以在餘思洋雙手環過她的脖子時，她故意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地說：“我們在一起呀。”

然後順勢輕靠在她肩膀上，抱她的腰。

她感覺對方頓了一下，幾秒後側過頭給她扣上項鏈。

然後也抱住自己。

“你怎麽随身帶着這個？”

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說話的時候餘思洋感覺肩膀被硌得那塊癢癢的。

“因為就是想今天和你說，所以放在包裏。”

因為靠得很近，張佳鳴能感受到她發聲時胸腔地顫動，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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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和自己的一樣。

張佳鳴大腦一片空白，所以今天餘思洋穿得很隆重，訂了很有儀式感的餐廳，還來公司接她。

從她說她來訂餐廳開始就已經在計劃了，一件件小事在腦海中像珍珠一樣被串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餘思洋誤會的時候心裏該有多難過啊，她這幾個小時是怎麽忍過來的，怎麽能一句話都不問，就在心裏給她判了罪。

她又想哭了，她像小貓一樣立起自己的爪子，撓她的背。

“你得改啊！我差點就要失去你了。”聲音又有點顫。

餘思洋感覺自己的背被抓得有點癢，也不惱，拍了拍她的背說“好”。

兩人都還沒從難過的情緒裏完全緩過來，當然也有剛确認了對方心意非常開心的原因，抱得時間有點久。

她們沉溺在對方的懷抱裏，感受對方的體溫，心跳。直到車庫裏的一聲喇叭把她們吓到松開擁抱着對方的手。

“我得回去了，明天還得早上見個客戶。”眼神落在鎖骨的項鏈上。

“好。”還想再黏一會兒。

餘思洋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

“我送你上樓，好不好？”

餘思洋揉了揉她的頭，又撫平她被揉亂了的頭發。

“那你回去，別送我了。”

“送你到樓下。”

“車庫門口。”

“怎麽還讨價還價？”張佳鳴把車墊上的紙撿起來，從從駕駛座的靠背上翻出一個塑料袋裝進去。

“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把垃圾放到給放手機充電的縫隙裏：“你晚上不上課了？”

“明天考試，不用講課。”

“好吧，我明天早上還要去公司加會兒班，下午見好不好？”

她的手被握着，很溫暖，讓她安心。

“嗯嗯。”

張佳鳴拉開車門，用手肘把門推開，餘思洋跟在她後面。下車後兩人的手又自然地牽在一起。

“那我回去了。”

餘思洋點頭，沒說話。

張佳鳴去拉車門，卻碰到了一只手。

她疑惑地轉身面對着後面的人。

“怎麽了？”

“可不可以親你一下？”

張佳鳴看着她的眼睛，她看見了喜悅，看見了隐忍，看到了喜歡，無數複雜的情感組成了她眼前站着的人的眼睛。

通常這個時候，這種請求，眼裏常見的是欲望。

可餘思洋不是，她眼睛透露出來的是喜歡，是期待。她覺得餘思洋和過去來比沒有變，那時的她不擅長說好聽的話，把喜歡融進生活寫在紙上，變成“學校操場那的虞美人開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的邀請，變成“春日臨近，萬物春生，願與君想伴”的願望，變成一件件事物陪在自己身邊。

現在的她不擅長表達，但幸好她的眼睛會說話。

張佳鳴仰起了頭，虔誠地将嘴唇印在她的眼尾。

她看着她的眼睛，想吻其他的地方，于是嘴唇再一次落下的地方是下巴。

她這次沒有跑，嘴唇離剛剛吻過的地方只有幾厘。

大概是地下室空氣不流動，她感覺自己的身上有一點熱。以至于呼出的氣也是熱騰騰的，拍打在餘思洋的臉頰，人中，然後是後頸起了小疙瘩。

“回去吧，明天見。”餘思洋退開半步替她拉開了車門。

張佳鳴開車回去途中覺得今天想夢一樣，不對不對，是像小說裏那種主角差點錯過的故事，就差一點。

她洗澡的時候還掐了自己好幾下，确認一樣是不是真的。

洗完澡吹完頭發躺在床上，她好想給餘思洋發電話，又怕她覺得自己戀愛太粘人。

這麽想着，電話響了起來。

“喂？”張佳鳴整個人縮進被子裏，只露出眼睛在外面。

“睡了嗎？”

對方應該是剛上床，還能聽見被子和衣服摩擦的聲音。

“沒呢，上床沒多久。”她掖了掖被子。

“餘思洋，你是不是真的啊？”她伸出手虛空地戳了戳。

“嗯？”

“你會不會是假的，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啊？”手垂落下來，搭在被子上。

會不會真的是一場夢，夢醒了發現她們就是錯過了。

“你睡醒第二天再打電話給我，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餘思洋也翻了個面，對着窗戶。

上天啊，如果是夢，那永遠別讓我醒。

如果不是夢，讓我一直擁有她吧。

分開後她也一直沒回過神來，比起在一起的喜悅，她擔心張佳鳴會不會真的一聲不吭就走掉了。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沒有在一起時期待着擁有，在一起了害怕失去。

摸着被親吻過的位置，還能回想起當時的樣子。

餘思洋一直覺得親吻下巴有很多層意思，它連接臉頰和脖頸，如果說親吻臉頰是友好是親密，親吻脖頸則是戀人之間才會做的。所以她覺得親下巴代表她們不再只是親吻臉頰的關系了，她們可以更近一歩，一起探索更多。

夜晚靜谧，放大平日裏聽不見的聲音，小區門口的貓喵喵叫着期望能得到人類的投喂，月亮在城市燈光的掩護下慢慢退場。

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捂着嘴打着哈氣終于找到了這個點開着的花店，走了進去。

高跟鞋是前幾天剛買的，有些磨腳，腳後跟的紅痕因為摩擦時不時露在外面，她忍下疼痛，在花店裏挑了幾朵百合，又買了一枝玫瑰放在包裏，“嗒嗒嗒”地走出店裏。

當晨曦照亮城市一角，她站在心愛之人的門口，曲着手指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穿了白襯衫的人站在她面前，看見她手裏抱着的花，捂着嘴掩蓋自己由于震驚張得很大的嘴。

她夢裏想的那個人，迎着城市的第一縷陽光，出現在她面前。

她背對着光，但這一刻仍覺得自己被照亮。

因為害怕太早打電話會吵到餘思洋，所以她還沒來得及打，她就出現在她面前。

“早上好，因為有些等不及，所以擅自過來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氣，然後兩人同時笑起來。

“快進來吧。”張佳鳴接過手裏那束百合，放到茶幾上。

“要出門了嗎？”

昨天睡前張佳鳴還一直在祈禱客戶不是個事兒精。

“還有一會，我煮早餐，你吃了沒？”張佳鳴坐在沙發上抱着個抱枕。

“還沒，有幸嘗嘗你的手藝嗎？”

餘思洋換上上次她來穿的拖鞋，坐到她旁邊。

“可以，我早上吃得随便，挂面可以嗎？”

餘思洋點頭，手指摳着沙發邊緣。

張佳鳴看出她有一點緊張，故意問她：“你緊張什麽？”

被戳穿的人手指停下來，擡起手拍在她腿上。

“坐在這緊張。”

“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上次來你還挺自然的。”

餘思洋擡起手想再拍一下她的腿，手卻精準地被握住。

“這次不一樣。”

“哦——”張佳鳴故意拉長了聲音，轉了幾個調，“确實不一樣，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

說完迅速親一下她的臉，丢下“我去煮早餐了”這幾個字小跑到廚房。

她走後，餘思洋坐在沙發上，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微微泛紅。

親了就跑，只管撩不負責其它的，餘思洋用手蓋在臉上，等臉上的紅暈淡去。

“餘思洋，我煮好了，你過來看你要放什麽調料！”張佳鳴站在竈臺前撈着鍋裏最後一筷子面。

聽到客廳的人說了一句‘來了’，卻也沒聽見腳步聲。

她準備回頭再喊一聲，就被人從後面摟住了腰，後背被似有若無的貼着，接着是熟悉的氣息略過她的後頸，停在耳朵。

她拿着碗僵在原地，感覺大事不妙。

下一秒，柔軟的冰涼的吻落在她的耳後。一陣酥麻感從耳後遍布大腦，又在對方呼吸打在耳後時傳至全身。

碗差點沒拿穩，然後呼吸遠了，腰上的手也松開了。

“早上好，女朋友。”今天的第二句早安，也是她給她的第二個吻。

餘思洋去拿撈好的那碗面，拿起醬油醋往裏倒。

“鹽在哪？”她問了還楞着的人。

張佳鳴反應過來了，連說好幾下“哦”，從冰箱裏找出來遞給她。

吃面的過程很漫長，因為張佳鳴心不在焉的，她覺得餘思洋好會，除了不會說，其他的都好會。

會在在一起的第一天抱着一束花，在城市蘇醒的那一刻站她家門口和她說“早安”，只因為她昨晚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會在表白的時候拿出提前買好的項鏈，問着幾分鐘前還哭得稀裏糊塗地她要不要在一起。

會雲淡風輕地說出“就是想今天和你說”，只字不提自己為了那一天準備了多久。

她有些想哭，怎麽會有人什麽都不說卻能表達自己的愛意的，她之前怎麽還懷疑餘思洋不喜歡她，只想和她暧昧的？

她在心裏敲打自己，胡思亂想的毛病她也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