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獨自面對

獨自面對

張佳鳴是從夢中驚醒的，她夢見餘思洋要離開她，夢見爸媽不讓她們在一起，她被掃地出門。

醒來時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她按下電源鍵眼睛開了個縫看時間——七點。

等等，七點，餘思洋還不去上班？

她推了推身邊的人：“餘思洋，餘思洋……”

餘思洋翻了個身，有氣無力地問她：“怎麽了？”

“你不上班啊？”張佳鳴舉着手機到她眼前，遲到了啊。

她手搭在張佳鳴舉着手機的手腕上，緩緩道：“我後兩節才有課。”聲音還是有點虛，想必昨晚沒睡好。

張佳鳴尴尬了，為吵醒她這件事非常抱歉：“那你睡，我去上班了。”

冒冒失失的毛病要改改了，她長呼一口氣，然後就要下床。

“嗯？”手被抓住，她回頭看了眼還閉着眼睛躺着的人。

“幾點了？”

“七點。”她湊近餘思洋，在她臉上印了一下，“真得起床了 ，不然要遲到。”

“好，要我送你嗎？”餘思洋逐漸松開她的手，将自己手掌墊在臉下側着睡。

她笑了笑，呼吸拍打在餘思洋的臉頰，有點癢。

“你睡覺吧，今天應該不能和你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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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餘思洋已經陷入睡夢裏。

張佳鳴把昨天的衣服撈起來穿，還好才穿了一天，不然她肯定得嫌棄死。

餘思洋房子不大，所以她洗漱的時候都是關着門，怕吵到她。等她洗漱出來，發現餘思洋靠在門口等她。

“怎麽起床了？”張佳鳴走過去抱了抱她。

半個身子的力量靠在她身上，開口道：“想送你一下。”說話比剛剛有精神多了。

張佳鳴手撐在她肩膀上，拉開點距離：“好不容易睡一天，別送我了，你去睡吧。”

餘思洋拗不過她，只送她到樓下。

分開時她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一個早安吻，然後繼續躺回床上。

昨晚她其實睡得不算好，睡一下醒一下的，明明什麽夢也沒做就是睡不好。

到最後索性牽着張佳鳴的手睡，倒是沒再醒了，但還是睡得不深。

昨晚有種又歷了一劫，又過了一關的感覺。

餘思洋躺在床上，更睡不着了，閉目養神到九點才真正起床。

張佳鳴一早上忙到沒空看手機，先是開了一個小時的會，又對着電腦幹了三小時，脖子疼，這麽幹下去她覺得頸椎反弓是遲早的事。

打開手機時老林給她發了一堆信息，最後一條叫了她的名字，她把手機扔桌上沒敢點進去看。

算了，還是看吧，總得面對的 。

她從椅子上起身拿起手機，點進聊天界面，往上滑，足足十幾條。

【小佳，我和你爸之前做得不對，我們當時也是急了才去找她。】

【媽和爸對不起你。】

……

【你現在想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能不能原諒我們？】

【周末回來吃飯嗎？】

【小佳。】

她又點進老張的聊天界面，也是說了一堆對不起的話。

她關掉手機，不敢再看。

不争氣地又掉了眼淚，哪有父母和女兒道歉的道理，她看着那一句句“對不起”心痛極了，就算是她們做錯了事情也不應該這麽低聲下氣地和自己道歉。但說她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完全不怪他們又是假的。

她在想了好久這條信息該怎麽回，還是不回。

下班的時候她開車去了超市買點水果，路過生鮮區看見排骨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愛吃排骨，所以只要有空在家吃飯，總是回給她做糖醋排骨。

小時候逛超市她總是想買這買那，雖然買回去玩不了多久，他倆也會給自己買。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經歷一些特定的事之後就很容易觸景生情，要是以前，看見排骨、看見超市一排排貨架哪會想起這些。

她把買的東西都挪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摸出手機開始打字。

【周末回來吃飯。】

失去過自己年少愛的人，不能再失去一直愛自己的人了。

回到家開始大掃除。

她覺得大掃除不只是把家裏打掃幹淨，也是給自己一個放松的機會，抛開一切，完全放空地專注眼前的事。

俗話不是說得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她洗淨抹布把卧室和書房的櫃子裏裏外外都擦了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把書架上的書一摞摞搬下來，擦幹淨再一本本放回。

她煩躁不安的心情也像灰塵一樣，被一點點帶走。

打掃過後才打算做吃的，把冰箱裏之前買的菜拿出來，随便炒了個青菜，又打了個蛋湯，切了幾片肉扔進去。

一個人打掃屋子太累了，以至于對晚飯的要求從好看變成能吃就行。

她用勺子舀幹碗底的最後一點湯，送進嘴裏，然後含着湯匙想暢想。

要是以後和餘思洋住在一起了，兩個人可以分工合作，一個人掃地一個人拖地，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光是想她就已經咧開嘴笑了，但轉念一想，為什麽不買個掃地機器人和洗碗機？直接解放雙手了。

诶诶诶，想什麽呢？她把勺子從嘴裏拿出來，把碗拿到廚房洗。

才在一起多久，就想着同居了，張佳鳴你真是。

然後含着笑意地站在水池邊洗碗。

這周她們都沒有再見面，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離回家吃飯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說不緊張是假的，她不知道要怎麽樣面對老林她倆，所以她又去請教了社交大師——石文希。

“問你個事啊，你要是跟父母鬧別扭了，你回家吃飯的話要怎麽讓氣氛不那麽尴尬啊？”

張佳鳴一邊敲鍵盤一邊給石文希打電話。

“就正常說話啊，都還能回家吃飯應該不是什麽大矛盾吧？”石文希換下白大褂走進電梯。

“你說得也是，那……嗯，算了，沒事。”就她家這種情況真不太好和石文希說，“要不你明天和我回家吃飯？”

沒等石文希說好還是不好她就先否定了：“算了，你別來了，這事得我自己解決。”

張佳鳴這種欲言又止的行為勾起了石文希的好奇心。

石文希打趣她：“咋了，出啥事了，難不成你出櫃被趕出家門了？”然後看見路邊停好的車坐了進去。

“沒，發生了點事，我現在和他們關系有點僵，也不是僵，就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才想來問你嘛。”她保存好項目文件，關掉電腦，靠在椅子上。

石文希猜到她不方便說便也不問了，便也只能站在中立的角度給出建議。

“我覺得就像你說的，有什麽想法就說，多溝通，才不會有誤會。”她把當初張佳鳴跟她說的又告訴她。

“唉，其實他們知道我喜歡女生了，也知道我戀愛了。”

再提起這件事時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還是能将拉回那天，她又想哭了。

“算了，算了，不說了。哪天有空出來聚聚呗，我倆好久沒單獨聚過了，說好啊，下次聚不帶女朋友。”張佳鳴抽來一張紙巾墊在眼角處擦了擦淚，适時轉移話題。

“最近可能都沒時間，醫院忙，陸妍又接了個簽售，我得陪她去。”陸妍探過身子幫她把安全帶系上。

張佳鳴抿了抿唇：“那啥時候有時間啥時候約吧。”

真正到回家那天的時候，她更精神了。

離回家還有兩小時，張佳鳴在客廳裏坐立難安，躺着覺得不得勁，坐着覺得渾身難受，站着心跳咚咚咚的，弄得她整個人不舒服。

放在門邊的是早就買好的水果——一箱橙子。

買的時候沒覺得，拿回家了覺得這種行為整得像客人上門一樣，她決定不拿了，到時候在樓下再随便買點其他的上去。

回家吃飯這事她沒跟餘思洋說，說了怕她擔心，也怕她再想起從前。

有些事只能她自己面對。

“啪”一聲，鑰匙轉動鎖打開了，她提着一袋蘋果進門。

像往常一樣在玄關就開始朝裏面喊：“我回來了——”聲音拖得老長，只是聲音沒那麽大，有點刻意的滋味在裏頭。

“小佳回來了啊，先坐着，買了只雞，一半炖湯，一半做椒麻雞。”張志源手裏還拿着鍋鏟，從廚房裏出來迎她。

“啊……老張，你系圍裙啊，別把衣服弄髒了。”張佳鳴指了指她身上的白T，然後把水果放桌上。

視線照常去尋客廳裏看電視的人，卻沒尋到。

“老林呢？”

進了廚房的系圍裙的人一手打着腰後的繩結，一邊回答：“她啊，出去買點東西，應該要回來了。”

張佳鳴點了點頭，然後在沙發上坐下。

【今天吃什麽？】

張佳鳴嘴角溢出笑意，打字回她。

【炖了雞湯，下次我們一起去吃海鮮吧，好久沒吃了。】

明明再同一個城市，談得像異地戀一樣，幾天才見一次。

這樣見面的頻率對于熱戀中的情侶來說實在太低，以至于好幾次還沒有分開她就已經有點舍不得了。

她想說能不能一周多見幾次，但又怕餘思洋忙，不是早讀就是晚自習，周末還補課，哪裏有時間見面。也怕她覺得自己矯情，怕她說自己太粘人。

于是張佳鳴只能在微信用一個個可愛表情表達自己的思念，将思念變成問候，縫進她生活中不多的縫隙裏，填滿她的生活。

她會在早上起床摸起手機發個“早安”，在上班摸魚的時候講一點工作室的趣事，雖然大多數都是她在自言自語，說今天路上堵車，哪裏哪裏又出了事故，不起眼的瑣碎小事也要掰開揉碎和餘思洋講一講。

餘思洋有時候跟着附和，有時候也能給出有趣的回答。

【blueblue。】

【？】

【海鮮店裏的魚吐泡泡。】

張佳鳴笑她，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現在還用。

【所以吃不吃？】

【吃。】

張佳鳴笑着搖了搖頭，發了個玫瑰的表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