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雨滴密密匝匝地落在車篷頂上, 發出吧嗒地聲響。

謝敬彥和魏妝坐在馬車裏,他在中間的錦座,魏妝倚在側座。

她今日帶了葵冬出門, 葵冬是個老實本分的,曉得三公子對于空間的講究, 沒敢跟進去,拘謹坐在外面的車轅上。謝家馬車豪闊, 車轅上一樣落不着雨。

前些天中了藥的兩人同乘,那摟頸掬腰悸動擁吻的畫面, 又被這雨霧迷漫的天氣渲得氤氲濃郁起來。仿佛又可感知到男子清潤的薄唇, 滾動的喉結與心跳,還有女人媚香的豐軟,甚至有些時刻危險的熨帖。情愫讓人微微不自在。

魏妝其實很少與謝敬彥共乘一車, 前世新婚不久在馬車裏歡好後, 他連車轅都卸掉換新的, 她就不自讨沒趣了。

後來夫妻逐漸離心,要麽是有孩子在,要麽便各乘一輛。即便睿兒一定要娘親和爹爹挨着坐, 也都彼此克謹着, 頂多是袖臂碰得近了些。

關于雨中的同乘,記憶最深是那次吵架後他來接她, 撞見與梁王在一起的一幕了。愛吃醋的霸道男人,不算是多好回憶。

此時空間裏散發着烤串的香味, 謝敬彥坐姿端方, 一襲雪月綢緞襯得那玉面矜貴, 鳳表龍姿。

他是很招惹女人芳心的,哪怕端坐不動, 一縷滌塵清氣亦仿佛在懸浮蠱惑。前世魏妝青春懵懂,每每多為淪陷,今次相比還是處子的他,她理當應付自如許多。

魏妝才不須忌憚呢。打從坐進來起,她就側過臉避開了視線,只是勾着手中的繡帕玩耍。

謝敬彥自然也知這輛馬車後來遭棄掉了,可棄的原因并非魏妝,乃因被那阿谀谄媚的奶娘膈應到。

彼時年輕氣盛初沾情,對着姝胸楚腰的新婚嬌妻,彷如捧着世間珍寶,愛眷難消。偏魏妝在那時刻又極是靡顏膩理,媚骨柔纏,謝敬彥狠起時鳳目相視,只覺命都可以舍去不要。

可惡便是那沈嬷婆子,聽房-事,塞高腰墊枕,背着他慫恿魏妝應如何主動。但逢謝敬彥寵溺魏妝、缱绻歡-愉,便仿佛一應都是她的功勞,落入了她敲打的算盤。

謝敬彥出類拔萃、鳳毛麟角,豈是一刁滑婆婦可拿捏的?他既娶魏妝,只因十五少年起便記在心裏。不論她是為了謀利,或愛不愛他這人,再有魏家對祖父的救命之恩,謝敬彥都會娶她,待她專情。

然而魏妝離不開婆婦在跟前,倘若他旁側幾句提醒,還惹得她怨怪,他便多有容忍。

譬如在謝敬彥選部調職的備考前夕,深夜亥時他從書房往寝屋的廊上走。回廊清悄,那婆婦卻兜着袖,滿臉嬉笑地等在門外,說道:“鴿姐兒适才還問起三郎呢,月事剛過,幸在時辰并不算晚,三郎快回房歇息吧。”

好似專專巴望着他二人合-房,那晚謝敬彥興致頓消,接連克制了數日。

後來一次在馬車裏,夫妻倆揶揄幾句,魏妝羞憤地鬧着小脾氣要和離,轉身間,卻驀然勾開香襟滑落肩下。彼時兩人“久違”多時,謝敬彥大掌掐住了她腰肢。他聽不得和離二字。她嬌娜不已,他動靜猛了,聲息交響回蕩。

大抵被外頭婆婦聽去,隔天謝敬彥進到車裏,竟看到象骨棋盤上多出了一盒膏藥。府上皆知,他車內向來不容誰人亂入。男子沉着俊容,命人把馬車卸了!

一言不發,算是震懾住沈嬷。

之後那婆子再不敢幹涉私房-事務。

大雨滂沱,車內靜谧,他猜測魏妝未必能将此事忘記——這婦人極記仇,有手段有心計對外賢良淑德,對夫婿卻可狠可絕。生一次氣能記很久,口齒淩厲,鬥嘴時常杏眸含淚,十三年謝敬彥就沒贏過。

然而尚未确定她是否穿回,他亦掩着心緒不表露。

他垂眸睇去,竹籃油紙內包裹着烤肥牛串、熏鴨頭,還有羊肉、雞雜、雞翅、魚蝦、鮮蔬菌菇等,好一大包,滋滋地冒着孜然與麻辣鮮香。

啧,放縱口欲了。

記得婚後魏妝想吃烤串又恐長肉,常叫他外帶回府。謝敬彥在刑部任侍郎,刑部重煞氣,下了職他就希望空間清淨。但每次魏妝央他,他又總會帶。帶的皆是土豆、蘿蔔、年糕等素味,似這般一大捆肉串實屬罕見。

男子微聳眉峰,試探地淡道:“時下貴女多以細腰為美,□□良蔬素。想不到魏妹妹卻是開放胃口,喜好豐富。”

魏妝前世怕肉吃多了長胸,這一世她只圖自個兒快意,才不管什麽束胸賢德、讨好婆母丈夫呢。她想吃就吃,哪兒長肉随意。

她嫣然笑道:“人活一世,身體康健最要緊,年輕時能吃便吃,誰知道何時就沒了。該享受自然好生享受呀。三哥不也一樣,流連酒樓相當惬意來着。若是這味兒聞不慣,便拿去外頭好了,省得熏了你車內環境。”

都給她帶過多少回了,現在才說熏。

許久未曾真切打量,謝敬彥驚覺魏妝瑩腴時遠比記憶中更為動人。少女側影婀娜莞爾,瑩潤暖和,白皙秀媚的玉頸下勾勒一幕嬌腴,腰細若蒲柳。卻想起她吐血後擁在自己懷中的一幕,分房幾年不容親近,彼時方知瘦弱許多。

謝敬彥左手拇指磋磨食指關節,沉聲應道:“無妨,茶水飲食皆為人間煙火,做官本應體察民生,這油煙熏便熏了。魏妝若是喜歡吃,日後可囑咐賈衡,讓他給你捎帶回來即可。京都魚龍混雜,免得再碰上那等尋釁滋事的無良纨绔。”

那修長如雕塑的手指動作,驀地讓魏妝愣了一怔。壽宴那日她就好像捕捉到了,只是并未看清楚。

這是前世魏妝誤把舞弊案卷燒掉,他倉促撈出時烙下了傷,此後二人倘若冷面相對,他便慣性搓磨。

就說謝三郎甚記仇的。

而且,最初的謝三,原是習慣攥撚黑瑪瑙珠串的。此時手串就在旁邊,他卻未動。——因為後來的珠串被他撚碎了,他已多年改變了習慣。

謝某人他莫非幾時也重生了?魏妝甚為震驚,怨怒上湧,心口一搐。

腦海裏忽閃過近日的諸多畫面,尤其謝敬彥當街救起她時那瞬間驚訝、愣神的表情;以及遠比先前二十弱冠時的沉穩;還有壽宴日,他院裏小厮送去給老夫人的橙子……

既如此,他卻為何對那白月光視而不見?

哼。

魏妝努力平複,按捺着啓口:“适才多謝三哥解圍,但區區一個魯莽小爺,卻擋不住我上街的路,多慮了。只賀錫與我在何年相遇,三哥卻是如何知曉?我知你們并無交道過。”

謝敬彥捕捉女人隐含酸冷的語氣,些微驚愕。但知她是精明的,他本也沒想怎麽瞞她。

她能那般運維中饋,足證明其之精明,唯糊塗不該将惡婢用作貼身輕信。

他便淡道:“那賀錫乃長史府老大人的愛孫,常來京城,放縱喧嚷,自然曉得些許。本以為魏妝心中之人是他,原來并非,卻不知是何等卓秀男子,能令你一往情深,吾須學習一二。”

他鼻挺唇薄,齒如含貝,漆目中又露出情動的誠摯。

美得俊雅絕倫,而這嚴絲合縫的話,果然把魏妝的疑慮又擋了回來——她心知今世的謝三公子是對自己動過情的。但謝左相心思缜密,深淵叵測,可以做到瞞着所有人處事。

不管怎樣,她既存了疑心便總要驗證。

魏妝複了尋常,岔開話題淡笑道:“千人千面,三哥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人皆交口稱贊,他年當是懷金垂紫的朝野棟梁。那日我看董妃與饴淳公主有意與你結親呢,想來三哥也快當驸馬了。乘龍快婿,做皇家的女婿,行事可比娶一個小官女子方便,可喜可賀。”

謝敬彥聽出話中的揶揄,這熟悉的猜忌挖苦的味道,倘若魏妝便是那婦人,一切都解釋得通順了。何用先前的自己困于夢中那般難解。

他作一貫謙凜,亦不甘示弱地語帶解釋:“你不喜歡謝三,卻也不必如此揶揄。盛安京中,關系繁往,總有些人情世故須周旋。謝某雖有看走眼之時,然則盡量權衡利害。只是外人都道我京都第一公子,我受之有愧罷了。敬彥自此心無旁她,唯有謀政,其餘随緣。照拂魏妝便如義妹,說過的亦不會變。”

聽着像是道歉又像在自謙,符合他克己複禮的作風。

魏妝杏眸乜斜,打量了幾眼,窺探不出更多異樣。

但誰說她不喜歡他,她曾那般愛戀過十餘年,到底他是看不出來。無心寡情之人,多說無意,總歸現在自己已心死重生了。

她輕呼口氣,笑說:“對了,适才聽你提起玉璧一事,我才突然想起來,進京北上時收拾匆忙,忘了将玉璧放入行裝。雖已經傳信與家中寄來,但要等上大半月了,委實抱歉。”

她攥了攥袖中的千兩銀票,佯作一臉的嬌柔歉然。

竟然玉璧都沒帶。記得前世魏妝随行帶着青鸾玉璧,新婚夜她鄭重地從枕下拿出,要與他夫妻和璧,永結同心。

謝敬彥卻習慣将那塊火鳳半璧置于書案上了,睇着女子眼裏忽閃的失落,他有心解釋,卻甚覺心動,融彙交纏中忘了要解釋。

罷,不還也好,省得那褚二惦記……褚二不适合她。

謝敬彥深邃的眸光略沉,唇角掖起:“玉璧本是祖父當年親贈與你,既贈了即為你的東西,卻沒必要歸還,你留着便是。我适才街心的說辭,為了打發走賀家公子,省得再胡攪蠻纏。魏妝不必放在心裏,我既對你述過的話,必然會做到。”

言下之意,他說過放手便放手,不論此時坐在錦座上的是何身份。

魏妝欣然抿了唇,亦淡漠道:“退了親總歸要還的,之後大人還需贈與別家女子。是魏妝無緣,将來必然有更契合你的姑娘出現。”

“對了,上午褚家祖母遞來帖子,邀請我三日後上他們家去小住一段,到時就不再麻煩老夫人與祁二伯母了。等玉璧寄來時,我會托人送到謝府上。”

……這就要搬去褚府了?話中的“大人”稱呼,仿似意有所指。兩人之間果真沒有回旋的餘地,謝敬彥心底涼薄。

他便仍醇潤爾雅道:“也好,褚家熱情好客,魏妝若想去就去吧,有什麽需要的,只管叫人對賈衡傳話便是!”

他手下那兩個都被她收服得服服帖帖,她手段厲害。

正說着,車身猛然一頓,停了下來。

聽見車外有粗朗的嗓門道:“裏面可是坐着修撰謝大人?吾奉旨傳召大人入宮觐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