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幻境考驗

第二十七章幻境考驗

萬聖山，魔道的開山之地，這裏群山連綿，層巒疊嶂，山體黝黑不生草木，萬聖山的主峰巍峨高大，似一條盤旋飛舞的黑色長龍矗立在群山之巅，龍首之上便是魔道之尊居住的地方。

剛從外面回來的修寧擡頭看了眼萬聖山前無窮無盡的黑石臺階和龐然陡峭的山體，一陣威壓窒息之感籠罩在心頭之上。

這次的任務失敗了，回去之後不知會不會受到責罰，魔尊交代他去追殺一個一直與他們魔道作對的道士，可惜關鍵時刻他隐疾突然發作，不只被他給逃了，自己還受了傷。

三年前他來到魔道，雖然修為進境一日千裏，但是魔尊的法力就像是在九重天外，即便他一個新入山的人進境一日千裏，若想追上，也不是一時之功，既然相差甚遠，那此刻唯有隐忍，他想了想，咬牙攀上了那石階。

萬聖山的主峰上有一黑色巨殿，名為無涯殿，乃是魔尊琴淵召集衆人議事之地。

此時琴淵早已等在無涯殿內，先前他派出了各路弟子前去追殺各派與他們為敵的道士，今日便是召集衆人彙報之時。

衆人到齊之後都立在殿中等着琴淵一一訓話，魔道的三大長老立在琴淵的座位之下，憑長老之尊都不能于殿上得一座，可見琴淵之霸道。

這魔道等級森嚴，魔尊琴淵之下，還有四大長老，由于北長老在先前與仙道的對戰中不幸殒命，所以北長老一職暫時空缺，其他三位長老分別是東長老青木，西長老江天，南長老岳嶺，三位長老當中唯有南長老是女子，也正是因為她，修寧最後才有進入魔道的機會。

見衆人都已到齊，琴淵先聽各個弟子彙報任務情況，此次共派出去十名弟子，有七位完成了任務，三位沒有完成，當聽到修寧也彙報失敗的時候，琴淵的臉色明顯比聽到其他人失敗的時候更為難看。

修寧這個當初差一點沒能如魔道的弟子，他很是欣賞，同時也給予了厚望，修寧有野心，有天賦，但同時也還存有善心，這不利于他在魔道之中獲得更高的成就，所以他還需要磨砺他，若他真能成才，将來有一天北長老這個位置就是他的，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琴淵厲聲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道士都殺不了，還有什麽事情能交給你們做”

三名沒有完成任務的弟子低頭道：“弟子無能，日後定會勤加修煉”

琴淵哼了一聲，“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也無需修煉了，繼續留在我萬聖山也是徒增幾個廢物罷了”

在萬聖山裏修寧已經聽到過很多遍廢物這個詞了，他不知是否是琴淵過于高高在上，看他們都如蝼蟻一般還是自己真的還相差甚遠，但無論如何，他很讨厭這個稱呼，也很讨厭琴淵那不可一世的樣子。

其中一個失敗的弟子道：“求魔尊不要趕我們下山，我們會勤加修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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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淵坐在座位上的身體向前道：“你們若想繼續留在山上也行，不過你們幾個要證明你們不是廢物，既然你們三個的任務失敗了，那麽今日就在這個殿裏，誰能站到最後，誰便可以勉強留下”

衆人一聽頓時心驚，不免回想起剛入山時恐怖的回憶，本來通過入山篩選便已經是闖過了層層難關，而之後琴淵竟然還要令這些成功入山的人再度厮殺，直到厮殺到剩下五個的時候才算結束。

所以魔道雖然年年招納弟子，但魔道弟子數量卻并不龐大，而那之後更是時不時的都有這種厮殺争鬥，令他們一直不能放松警惕，魔道之中除了琴淵也便只有坐到長老的那個位置才能稍稍放松一口氣。

另外兩個未完成任務的弟子一聽說又要厮殺，頓時頭皮發麻，修寧是新入山弟子中最強的一批，不知為何他也沒能完成任務，但他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很是棘手，由于他們早已習慣于這種厮殺，那二人對視了一眼，馬上有了對策，決定聯手先将修寧幹掉。

這是厮殺中最常見的策略，弱的抱團取暖，先幹掉強的，再互相拆夥，互相殘殺，而強的若能抗的過去，則會強者更強，既然逃不掉，便只能應對了。

修寧握緊他腰間黑劍，緊盯着對面二人的動作，那二人一個使鞭一個使簡，一個遠戰一個近戰，那鞭子來纏他腰身的時候，面前雙簡也迎面劈來，鞭上帶倒鈎，他只能先行躲過，随之一挑鞭身，将那鞭子撥到那雙簡上，頓時一陣叮當作響。

那兩人見他躲過，又繼續迎擊，一人出鞭纏他出劍的手腕，一人又祭出一符，雙簡一抵那符頓時一陣黑煙冒出，擋住修寧的視線，只消遮擋這一會兒，便可以攻擊他致命之處。

修寧覺得這二人打鬥實在是太拿不上臺面，見那黑霧襲來，也起了一符，一陣大風吹起，那黑霧不但沒吹散，反而變得更濃更密，濃的直迷了三個人的視線。

其他人也看不清殿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只聽一陣叮當作響後，黑霧散去，那倆人俱是倒地不起，拿簡的脖子上出現一道鞭痕，早已血肉模糊，拿鞭的則是胸前出現兩個血洞，修寧則持黑劍，緩緩将黑劍放回了劍鞘。

衆人都驚嘆他的速戰速決，大概唯有岳嶺注意到他右臂的黑袖似乎顏色更深了些。

修寧留了下來，琴淵只是嗯了一聲，衆人對殿上死去的二人早已麻木，還未等拖下他們的屍體，琴淵便接着宣布了一個事情。

“北長老一位空置已久，該是時候補缺了，今日除了三位長老之外，其餘的弟子皆可以自由競争這一位置”，琴淵一揮袖，衆人眼前出現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之中出現的是一座大山，看起來平平無奇，衆人皆知該是不會如表面一般平靜，只聽琴淵繼續道：“只要你們能成功走出這座山，便可成為北長老的候選者”

經歷重重關卡居然只是成為候選者，果然這便是魔尊的手段，只有把人折磨到最後他才會罷休。

琴淵自然知道他們心裏的嘀咕，道：“當然如果你們沒有勇氣也可以選擇不參加，只不過那樣便永遠無法成為人上人”

殿上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些人已經打了退堂鼓，而這次挑選北長老，本也沒有打算讓全部人參與，琴淵接着道：“北長老一職有能者居之，若是覺得自己沒這個本事，也不必浪費時間，若是覺得可以一拼，那麽便跨過這道屏障”

聞言不少弟子依舊在原地不動，眼角餘光都在看別人的反應，但衆人之中，也有幾人擡步向那屏障邁去，其中便有修寧，坐在上首的琴淵對此十分滿意，岳嶺則是在修寧進入那屏障前與他隔空傳音，這道法術只有接收者和傳遞者兩個人能夠聽到，較為隐秘，岳嶺道：“你的手腕受傷了，千萬別勉強”

修寧道：“這個我自然知曉”

他說話一慣是這種語氣，岳嶺也是真心欣賞他，對他這種無禮也是見怪不怪了，只道：“尊主還是對你給予厚望的，你此番可別再像三年前一樣差點讓尊主失望了”

修寧道：“不會了，你也看到了，剛剛我不是做的很好嗎”

岳嶺知道這三年他的确有所成長，“那好，你且去吧”

修寧跨過了那道屏障，與他一同邁入的還有與他同一批的佼佼者及比他早幾年入魔道的師兄師姐們。

雖然有人退縮，但是有野心的人從來不少。

三年前他們剛剛通過入山篩選之後，修煉沒多久，緊接着便經歷了入魔道以來的第一次厮殺，要從他們這批入山的三十個人裏面挑選五人，而未能通過厮殺的人在琴淵口中則是廢物，不配留在萬聖山，這也就意味着這次厮殺只有五人能活。

對于魔界的這種內部厮殺，他早先也是有所耳聞的，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在厮殺的前一天晚上，他無意路過賀楠的房間時聽到了幾人的談話，他們也算是同甘共苦過，兩人之間互為後盾，那幾人想要挑撥離間，便是打錯了算盤。

待到第二天的時候，琴淵則是把他們扔到一處滿是蠍子的林子裏，說是活着通過這處林子的五人便算是通過了這次測試，這一路上他又要防着蠍子又要防着人類，着實是身心俱疲，殺的也是滿身是血，傷痕遍體。

但好在還有一人一直在他背後，便是賀楠，這讓他在魔道之中還能感到一絲慰藉，那時蠍子林的出口就在不遠處了，已經有兩個人闖了出去，而後臨近出口的除了他和賀楠還有另外兩個人，而那兩個人便是前一天晚上在賀楠屋子裏與他密謀的人。

他們在不停的給賀楠使眼色，還以為他沒有看到，實際上他的餘光一直在注意着他們的動向，并且他十分在意賀楠最後到底會如何選擇。

他一直認為如果不是他，賀楠也沒有機會進入魔道，甚至沒有機會活到那時，他理應一直跟在他身邊，是他永遠不用擔心會背叛他的人。

但事實上沒什麽永遠不會背叛的人，臨近蠍子林出口的時候，賀楠的右手臂一直藏在袖子裏，他問他怎麽了，賀楠也是面色慌張，眼神躲閃的結巴道：“沒什麽，只是剛才差點被蠍子咬了，有些後怕而已”

修寧伸手讓他把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走道：“快些，已經有兩個人通過了，我們不能讓那邊另外兩個人搶了先”

修寧能感受到賀楠的額上有冷汗滲出，賀楠十分別扭的用左手摸了一把汗，他則乜眼問道：“你右手上拿得什麽？”

賀楠道：“沒......，沒什麽”，那時林子裏恰巧起了一陣風，正好将他的袖子吹開，露出了匕首的一端，但即便是看到匕首的那一刻修寧還是不願相信，只是沒想到賀楠見圖窮匕見後竟是一狠心，拿着那匕首朝着修寧的心髒處紮去，如此，他便不得不下手了。

他左手用力先是斷了賀楠搭在他肩上的左臂，而後右手肘猛地向後一擊，便擊到了賀楠的心髒處，當然這一番動作的代價便是他的右手臂上被那匕首劃了一條口子，倒是不要緊，僅僅是流點血罷了。

他放開賀楠，自己快跑了幾步，越過那蠍子林的出口，成為第三個通過的人，而後他回身拔劍出其不意間殺了後面兩個繼續要通過出口的人，四五名死了，再之後便是第六七名補位，五名弟子已經通過，琴淵稍微動了動手指，其餘還未通過的人則被瞬間泛濫暴增的蠍子淹沒，成了他們的美味。

站在出口的另一邊，修寧目不轉睛的盯着賀楠倒地的方向，看着他被蠍子吞沒，昨日晚間他聽到的內容仿佛在耳邊回響，那四人與賀楠說，讓賀楠在第二天想辦法攔住他，這樣他們四個與他便正好可以順利過關，賀楠當時并沒有答應，可是......他也沒有拒絕。

那日測試時，四人當中有兩人不用他動手便已經折在蠍子林了，而另外兩個則是他後殺的兩個，他們既然敢打賀楠的主意，那便一個也別想活。

雖然此舉并不合規，但琴淵卻十分滿意，為他找了個說辭，開脫那兩人還未通過關口，已通過的人也可對他們下手，并不算違反規則。

從那以後，他為人變得更加冷漠了，不再信任任何人，任何時候都是獨拉獨往，沒有親近的人。

思緒不知何時飄遠了，當修寧再度将思緒拉回來的時候，是耳邊聽到了其他人的尖叫聲，他早已進入了屏障之後的山中，這裏的山的确是再平常不過的了，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洪水猛獸的樣子，也不知那邊林子裏的人是遭遇了什麽恐怖的事情，居然吓成這樣。

他繼續朝前走着，發現這裏只聞他人之聲，卻不見他人之影，看樣子這次測試是個人戰，既然如此那便既來之則安之。

又走了一會兒，林子後漸現村莊之景，有袅袅炊煙在茂密叢林之後升起，穿過這處林子，映入眼簾的果然是一處村莊，而看這村莊的樣子，修寧心裏漸漸升起一股怪異之感。

太像了，這裏與他家所在的村子實在是太像了，難不成跨越那處屏障來到的竟是黃粱村，他壓下心頭疑惑，緊走了兩步，行進過程中居然還遇到了眼熟的村民，包括從前欺負他的那些孩子們和鄰居王叔王嬸。

他們站在村口，每個眼裏都頗為嫌惡的看着他，似乎他是什麽吃人的猛獸一般，他自然不會與他們打招呼，只是快速的掠過村口，既然能遇到他們，那麽是不是修月也在家裏。

他朝着記憶裏家的方向跑去，即便家裏并沒有給他留下什麽好的回憶，但當熟悉的房子出現時，他忍不住又加快了腳步。

快進屋時，突然一陣沖天巨火攔住了他的腳步，家裏房子被天上流火砸中，突然陷入了一片火海，黑煙滾滾，熱浪滔天。

他冷不丁回頭發現剛才在村口那些熟悉的面孔也不見了，而整個村子同也陷入了一片火海，他繼續朝家的方向跑去，一陣熱浪差點将他掀翻在地，黑煙烈火中有男人女人還有老人孩子哭泣哀嚎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頭，只是覺得刺耳。

濃煙中漸有一人的身影顯現，隐隐約約看清那是修月，她揮舞着手臂朝着他呼救，“弟弟救我”

那是修月，他再也忍不住了，飛奔向烈火中的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可是似乎有哪裏不對，他還來不及細想，便已經來到了修月的面前。

她被一根梁柱砸到腿跑不出來，需要有人幫她一下，修寧拔出黑劍去劈那梁柱，用盡全身力氣去劈可那梁柱卻分毫不動。

就在他奮力救人的時候，被壓住的修月舉起手臂突然朝他伸來，再細一看，那又哪裏是手臂啊，分明是一束火柱，以致于在這沖天大火之中根本無法分辨。

那火柱分明就是朝着修寧的心髒處而來的，然而修寧似乎提前察覺到她的偷襲，提前出劍斬斷那火柱，随後他立即從那火場中跳出，整個房屋也在他去到安全之地後便轟然倒塌，而他則是毫發無損。

沖天巨火消失了、濃煙消失了、村莊和人也消失了，剛剛的一切仿佛幻影，眼前還是那座林子罷了。

修寧不由得将垂在袖中的拳頭握緊，這是琴淵的伎倆，他在提取每個人心中恐懼之物，既然他這麽愛窺探人心，早晚有一天他也要讓他嘗嘗這種被人窺視的滋味。

剛剛在看到修月之時，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真的見到了修月，只是那怪異之感始終未從心頭離去，王叔王嬸還有其他孩子們分明就是三年前的樣子，而他卻比三年前更高更強了。

身形的差距讓他很快意識到他是陷入了一處幻境，幻境裏之所以會出現那些臉熟的面孔，是因為這是根據他的記憶而生的環境，之前他聽到其他人的驚聲尖叫大概也是遇到了什麽令他們恐懼的事情吧。

而他所恐懼的事情唯有修月，可是修月早便死了，所以這個幻境根本困不住他，這個世界上再沒什麽能夠牽絆住他的人和事了，他心裏唯一想的便只是變得更強。

越過這處幻境，之後再沒遇到什麽兇獸和怪人，很快他的前方出現了一道屏障，周圍的空氣細看能見其抖動，他知道這便是出口了，當即毫不猶豫的跨入了那屏障裏。

屏障之後是一處黑屋子，屋子裏有人，準确的說那人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存在，因為他就是琴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