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谷呦遠跟着秦組長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高級餐廳，一進去，就有蟲把他們引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周圍放着半人高的綠植，隐隐能聽到流水聲，十分清幽。

秦組長點開桌上自帶的光幕投影，介紹道：“這家餐廳擅長做一些清淡鮮美的菜，口碑很不錯，也不知道是否合您的口味。如果您不喜歡，我下次再帶您去別的餐廳。”

谷呦遠看了看菜單，上面的菜品都十分昂貴，單是一盤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青菜，價格就要288，瞬間他就感覺秦組長全身上下就差寫着冤大頭二字了。

這樣的價格，他拿不準該點到什麽程度，便将這個問題又抛回給秦組長：“我不了解這家店，秦組長你來點菜就行，我不挑食。”

秦組長看了看谷呦遠，确定他是真的不想點菜而不是客套，就熟練地勾選了幾道菜，又點了兩杯無酒精的飲品。

他抱歉地說道：“本來我應該和您喝上幾杯，但無奈下午還有公務，真是萬分抱歉，怠慢您了。”

谷呦遠理解地點點頭：“客氣，我下午也還要上班，剛好也不能喝酒。”

秦組長笑了笑：“謝謝您的理解。”

接着秦組長又主動挑起話頭，剛好是谷呦遠感興趣的內容，他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補充一二。

菜上來後，他們邊吃邊聊，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等到快上班不得不結束今天的午餐時，谷呦遠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不得不承認，秦組長是個十分健談有趣的蟲。他本來還以為和秦組長這種政府蟲吃飯，必然會是拘謹無趣的，卻沒想到他還挺享受這頓午飯的。

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秦組長一直在遷就他，話裏話外捧着他，找的話題也都是他感興趣的。

秦組長表現的不明顯，就像潤物細無聲一樣，但是谷呦遠還是在他細微的舉止言行中感受到了這種特殊關照。

雖然過程很開心，但谷呦遠卻覺得秦組長像是一直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到他原本的模樣。

他所有對他表現出來的，都是和善、有趣、得體等等正面形象，聽不到一點抱怨吐槽，也從不講有争議的話，就如同永遠只有一面朝向地球的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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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的蟲喜歡和這樣的蟲相處，畢竟一直被遷就照顧總是能讓蟲心情舒暢。

可谷呦遠卻覺得，雖然秦組長就坐在他對面，兩個蟲愉悅地聊了一個中午，但他似乎永遠也摸不着觸不到面具背後的秦組長，永遠也探究不到他內心真實的情感和想法。

谷呦遠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楚總。

想到了他讓自己一份文件改十九次時的嚴苛冷淡，想到了他醉酒過敏時的脆弱柔軟，想到了他在面對其他雄蟲威逼時表面鎮定實則緊抱着他不放連身體都在微微顫動的模樣。

想到了他在辦公室開導自己時的溫柔耐心，想到了項目方案遭遇危機時他的鎮定和謀略，想到了方案中選時他和自己相擁慶賀的喜悅外露，想到了黑暗中他假裝鎮靜卻不斷叫自己名字卻又沒有話要說的局促……

他是這樣一個表面冷淡實則內心鮮活的楚總。

“谷先生，請收下這份禮物，作為你我初次相識的紀念。”秦組長的話把谷呦遠從走神中拉回。

谷呦遠看向桌上放着的小盒子，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包裝倒是精美。

只不過秦組長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他從來沒聽過初次相識還需要紀念品，聽上去和什麽戀愛紀念日、結婚紀念日似的。

他婉言謝絕：“秦組長，和你相處很愉快。你今天已經破費請我吃飯了，我又怎麽能再收下你的禮物？而且友誼也不在一時的紀念，以後我們在這個項目上還會有很多次見面機會。”

秦組長見谷呦遠不收，仍堅持要将這份禮物送出去：“閣下，這只是一份小小的禮物，并不值什麽錢，您不需要有什麽負擔。我當時看到它的時候，就想到了您，因而才順手買下。我知道咱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您還對我有所戒備，但……”

他頓了頓，神色有些受傷，繼續說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不圖求您的回報，我只是想将這份禮物送給最适合它的蟲。”

他大大的眼睛中滿是失落，纖長的睫毛忽閃似蝴蝶，他此刻低聲請求，只是希望谷呦遠能收下他小小的心意。

“這裏面裝的是什麽？”谷呦遠拿起盒子看了看。

秦組長剛剛的消極狀态立馬不見，轉而換成了明媚的笑容：“您可以回去的時候再拆開看，希望您能喜歡。”

谷呦遠點點頭，收下了這份禮物，所幸盒子不大，可以直接裝在衣服口袋裏。

雖然他收下了這份禮物，也感謝秦組長的心意，但是他心裏卻不由一陣厭煩，他并不喜歡這種情感綁架，更別提還有之後回禮的麻煩事。

秦組長并不知道谷呦遠心中的想法，但是他此次邀請谷呦遠吃飯的所有目的皆已達成，內心很是舒爽暢快，覺得事情的進展遠比他想的要順利很多。

等到谷呦遠告別秦組長回到辦公室後，他打開那個小盒子，裏面裝着一對造型華麗繁複的藍色寶石袖扣。

他舉起其中一枚對着陽光仔細端詳。藍色的寶石耀眼深沉，泛着光澤，做工極為精細，看上去并不像秦組長所說的“不值什麽錢”、“順手買下”。

“這是誰送你的？秦組長？”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他轉身一看，果然是楚總正站在他身後盯着那對寶石袖扣。

谷呦遠沒有否認，反而笑着問他：“難道不可能是我自己買的嗎？”

楚總的目光從袖扣轉移到谷呦遠臉上，神色冷淡但邏輯清晰：“你的日常服飾都是以簡潔為主，甚至都少見有印花圖案。”

“這對寶石袖扣看着價值不菲，但和你往日的風格相悖，你又怎麽會花大價錢去買一對日常無法搭配的東西？這不像你的作風。”

谷呦遠一愣，他沒想到他平時穿了什麽楚總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裏。

他下意識地第一反應不是去感嘆楚總的心細如發觀察入微，而是想到上次去見老楚總時他的那身穿搭，恐怕也有被楚總關注到，因而才會在兩個蟲私下相處的時候誇贊他好看。

他當時見楚總的神色冷淡，便以為那只是客套話。現在想來，楚總應該是真心那麽認為的。

想到這，谷呦遠不禁感覺臉頰燒了起來，一股熱氣從耳後蔓延到脖頸。

楚總一向不願意當會幹涉下屬私事的領導，他在內心對上下級關系的親疏始終有條線。谷呦遠這副羞紅的模樣已經讓他心中有了猜測，因而他沒有再問什麽，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卻不知谷呦遠想的和他猜測的截然不同。

谷呦遠正因為楚總以前的誇贊而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見楚總沒繼續說什麽就走了，也不敢叫住他。

他現在情緒起伏過大，怕自己再和楚總接觸又會引發什麽奇怪的反應。

楚總雖然離開了，但谷呦遠不一會就收到了楚總給他布置的工作任務。長長一連串的任務清單，一頁都裝不下。

谷呦遠不禁雙手捂臉，猛搓了幾下，哀嘆怎麽有這麽多要做的工作。

他上下翻動頁面，心裏對工作有了安排，就開始馬不停蹄地努力工作，一時間，也沒有心思去想什麽楚總的誇獎，或是秦組長的禮物了。

等他下班回到家脫外套的時候，感覺衣服裏裝了什麽東西，掏出來一看，才又想起了秦組長送的袖扣。

他始終覺得收下秦組長的這份禮物并不妥當，不僅是因為它本身的價值高昂，更是因為袖扣這種配飾在他心裏一直屬于私密性質的東西，就像是地球上女士的戒指項鏈。

但他對蟲族送禮文化也是一知半解，萬一在蟲族這就只是表示友好的禮物呢？

他想了想，還是在光腦上搜索袖扣作為禮物的含義。

第一條搜索結果的标題：袖扣，友誼的見證。

他心裏松了一口氣，點進去一看：“袖扣是送朋友的絕佳禮物，不僅是因為它可以和多件衣服搭配在一起，是日常使用頻率最高的一種配飾，而且朋友每低頭看袖口一次，就會想到你一次，可以顯著提升對方的好感度。感情日積月累，你就可以得到對方的真心……”

谷呦遠一字一句讀完，總感覺這種描述哪裏怪怪的，又繼續翻看評論：

“我就是這樣追到我雄主的！”

“我和我雄主的愛情見證就是一對袖扣。”

“雄主說每次看到袖子上的寶石袖扣都更愛我一分。”

“……”

他皺着眉退出頁面，又點開下一條搜索結果：千萬不要送這些禮物給喜歡的蟲。

裏面包含了關鍵詞“袖扣”。他松了一口氣，這下總該不能和愛情扯上關系了吧。

他仔細一看正文：

“千萬不要送袖扣給你喜歡的蟲，因為他們會愛上你……”

“袖扣象征着把對方扣在你身邊……”

“因為袖扣自己佩戴起來并不是很方便，因而送對方袖扣也有願意每天為對方整理衣裝的意思，在蟲族，這代表什麽，大家懂得都懂……”

谷呦遠連忙又翻看了其他的十幾條搜索結果，發現都是類似的內容。

他沒有繼續翻看下去，“袖扣”關聯的搜索結果成百上千條，根本看不完。不過即使沒看完，他也猜到了其他搜索結果裏的內容是什麽。

他關了光腦，手裏拿着的盒子變得又沉又燙。

他随手把秦組長的禮物扔在茶幾上，摁壓着額頭，後仰朝沙發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