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二更

二更

天幕入夜,街上卻是繁華熱鬧,高挂着紅色燈籠,恍若一座不夜城,百姓們争相擁擠着想要往萬花巅去,今晚上是萬花巅三年一度的詩話會。

“聽說今年詩話會上溫家三公子又會來參加,消息保真嗎”

“不清楚,溫樂筠不是都已經成了少傅去了皇宮裏給皇子們教書去了,現在估計也看不上這虛名吧。”

“啊——”一人惋惜地長嘆, “三年前溫樂筠一人戰群儒,面貌俊逸在最後披上紅袍擲花時容顏冠絕,風采盡盛,今年見不到了嗎”

他們卻不知道,話裏的主人公正站在他們旁邊将所有的話收入耳中,溫休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幸好他來之前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個面具。

“公子,他們都在誇你。”小易小聲地說, “公子今天不參加詩話會,為什麽還要來萬花巅”

溫休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今早赫連郁對他說的話,撒了個謊: “來找兄長商量一些事情。”

溫休的謊話十分拙劣,這幾日溫棱忙着皇帝游街全城戒嚴,而詩話會又是京城三年一度屬于百姓之間的狂歡,溫棱在控制百姓人潮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哪裏還有時間與他商量事情,但小易也沒多想便相信了。

溫休看着周圍擁擠的人群和小攤販一聲比一聲大的吆喝聲,他不由也被如此歡樂的情緒感染,這是大哥好好守護着的百姓,盛世,或許我也能為之作出些什麽。

溫休內心想着,忽地被一聲吆喝拉回。

“公子,公子,要不要買點東西”

溫休确認了會兒,才發現攤販是叫的自己,他走過去發現攤上擺着不少簪子,木雕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攤販見人走了過來,便展出最大的笑容: “公子,我剛才看見你就覺得你氣度不凡,身上卻無佩飾,因此才叫你的,你看看有什麽看上的東西嗎”

溫休在小攤販買東西的次數為零,他想了想選了最中規中矩的回答: “商家有什麽推薦嗎”

商家拿起了一根青玉簪, “公子看看這個如何”

溫休接過,青玉簪上镌刻着流雲紋,簡單卻又顯得清逸俊秀,小易拿過簪子往公子頭上比了比說: “公子,很襯你。”

溫休點了點頭,對小易說道: “給錢吧。”就算是今日外出的紀念。

攤販遇上這麽爽快的人自然笑的開懷,越發真心實意: “公子,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我這裏雖比不上碎玉軒,但是勝在花樣多,公子買回去送給好友或是家中娘子也是尚好的。”

溫休平日裏不佩戴飾品,也從未挑選過,忽地眼睛瞥見了小攤上放着的一個皮環。

攤販眼睛尖地捕捉到了溫休停留的視線, “公子是對這個玉鏈感興趣”

“公子真的是好眼光,現在這種玉鏈在京城裏面十分受到小姐們歡迎。”攤販将那個玉鏈放在溫休面前, “公子可以好好看看。”

溫休接過,這條玉鏈更貼切還不如叫皮環,周身由兩根手指粗的紅色皮質串聯中間的雕刻出花瓣玉墜,新穎卻又十分好看,起碼他從未在碎玉軒見過如此形狀的玉鏈。

“男子可以帶嗎”溫休問道。

小易的眼神有些古怪,但還是沒說什麽。

攤販有些微妙地停頓後,接着連連點頭, “男子自然也可以帶,男子和女子佩戴飾品本就沒有什麽區別,先生若是喜歡,這兩個一起給我一兩銀子便好。”

溫休點了點頭,小易便自覺開始掏錢。

“公子慢走。”攤販收了錢, “歡迎下次再來啊。”

溫休将買來的這兩個物件收好,越走人越擁擠,赫連郁只是叫他今晚出來卻到現在還沒見到人,也沒跟他說在什麽地方見面,他只得帶着小易漫無目的地逛着。

他們現在已經到了萬花巅,衆多百姓擁簇着高塔,一聲鑼鼓響,百姓們的歡呼聲幾乎要震破天際,溫休遠望看去,見衆位儒士正在比試着答題。

溫休看了會兒詩話會今年的題目,在心裏作出了答案,過了會兒,便移開了眼神準備離開了,他今晚上首要的事是要找赫連郁,只是他回頭時發現小易不在身邊不知什麽時候跟他走散了。

溫休皺了皺眉,正四處張望想要找到小易的時候,忽地聽見一聲巨響,百姓們驚呼着向四處逃散。

“一個人從萬花巅上跳下來了!”

“死人了!死人了!”

溫休循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人趴倒在地面上,滿是鮮血溢出,甚至一開始周圍站着的人衣服上也被濺出的血沾上,癡癡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百姓們驚恐地向四處散開向外擠,他也被人團團包圍着帶出去。

現在正是百姓們驚慌害怕之時,溫休正準備拿出溫棱早早就給了他的大理寺的玉佩,他想要暫時兄長暫時還沒來時先穩住百姓們的情緒,只是話還沒有出口,雙眼便被人緊緊捂住。

溫休下意識便想要掙脫,甚至匕首悄悄拿了出來,便聽見耳邊熟悉的聲音響起: “先生,是我。”

他懈了力氣, “放開我,出了人命。”

“死是的裴尚書的侄子,先生跟我去一個地方。”赫連郁沒有放開遮住溫休雙眼的手,反而将人擁進懷裏帶離了人群。

溫休聽見了大理寺和溫棱的聲音後,想着應該也沒有他什麽事情,便任由着赫連郁帶他離開。

溫休不知跟着赫連郁走到了哪裏,便聽見赫連郁一聲: “到了,先生。”之後,眼睛才見光亮。

溫休看了看四周的石壁上團簇着的各種各樣的花,皺了皺眉: “你帶我來萬花巅幹什麽”

赫連郁乖巧地回答: “想給先生放煙花。”

溫休向四周看去發現堆放着不少煙花筒,忽地眼睛瞥見一處鮮紅: “剛才那個人便是從這裏跳的”說罷,臉色逐漸冷凝,斥道: “下去,等會兒這裏要被大理寺封鎖了,不然等會兒我倆都會被當成犯人。”

“我就想在這裏給先生放煙花。”赫連郁固執出聲,語氣低沉, “早在幾年前我便想給先生在這裏放煙花,只給先生一個人放,可是今天卻有一個愚蠢的人闖進了這裏,破壞了我給先生的驚喜,先生可以猜猜是誰”

只是不等溫休回答,赫連郁便繼續說道: “我引誘他來到了塔邊,将他綁了起來,後來他跪着向我求饒,我就在他驚懼的眼神中将他輕輕向外一推,他……”他忽地停下了。

溫休驚疑地看向他,他的嘴被赫連郁緊緊捂住,赫連郁整個人隐在黑暗之中,語氣陰沉,說的身臨其境,他覺得此時的赫連郁十分危險。

忽地,噗嗤一聲,赫連郁松開手,眸子裏滿是惡作劇成功的笑意: “吓到先生了”

“我開玩笑的,人不是我推下去,人是太子叫人殺的。”赫連郁将剛才溫休踢倒的煙花筒重新擺正,想了想接着說: “他想要游街盛典大亂,現在是在為此造勢。”

溫休抿了抿唇: “你怎麽知道”

“自然是太子哥哥信任我啊~”赫連郁說的揶揄,語調拉長顯得十分不正經, “先生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太子關系嗎”

“大概準确的來說是主仆關系吧。”赫連郁思索了會兒說出了這樣的答案, “母妃死後,我在冷宮中過得不好,因此我便找太子庇護,他教了我不少東西,大概不少人跟先生說過,我是依附于太子身邊的一條狗吧,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

“太子教我騎射,教我殺人,教我穿女子衣服,教我如何笑才最好看,教我怎麽才能最快勾引到一個男子的心,他教了我很多,培養我,或許我應該感謝他”

赫連郁自嘲地笑笑: “可能是他每次給我交代的事情我都做的很好,所以他格外信任我吧。”

赫連郁說的很輕松,甚至還能帶着笑看向溫休: “太子覺得他能掌控我,可能夠指使我的主人永遠不會是他。”

溫休抿了抿唇, “所以你身上的傷也是他弄的”

結合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大概知道赫連郁為什麽會經受赫連瞻的刑罰,因為那日和赫連謙的比試。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他能感覺到赫連郁并不蠢笨甚至手把手教他時還能感受到一起娴熟,他以為赫連郁是故意向他賣可憐,但事實是赫連郁是真的不能展露出真正的實力。

溫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以後不會讓他打你了。”

這是溫休對赫連郁的保證,也是承諾,他不可能放任赫連郁被一個敗者欺負,赫連瞻遲早會奪嫡失敗,不就是敗者麽。

溫休忽地被赫連郁抱住,幾乎是下意識地手安撫性地拍了拍赫連郁的背。

他感覺到懷裏的人身子在細微地顫抖,胸襟感到濡濕。

赫連郁在哭。

“先生怎麽這麽溫柔。”赫連郁顫抖着聲音哽咽地說: “先生将玉鏈給我帶上好不好”

溫休一怔, “你跟蹤我”

赫連郁連連搖頭: “我沒有跟蹤先生,就是碰巧看見了先生在買東西。”

溫休對赫連郁的話是一個字都不信,沒有跟蹤會在萬花巅一瞬間找到他蒙住他的眼睛

赫連郁現在說的話在他這邊信譽度為零點,他只是懶得拆穿罷了。

溫休将玉鏈拿出來,放在赫連郁的手上, “小郁,本來就是買來送給你的。”

玉鏈在月色下顯出些微紅色反光,顯得詭秘又危險。

花瓣玉墜因為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赫連郁沒有接過,只是就着溫休的手靜靜觀賞片刻,随後推開了一步: “先生,等等。”

他劃燃了火柴,煙花筒的點火線發出細小猩紅的火光。

“先生給我帶上,好嗎”

溫休拿着玉鏈纏繞着赫連郁的脖頸,他耳畔聽着點火線發出啪啦燃燒的聲音,他覺得此刻赫連郁有些瘋狂。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應該放任赫連郁的行為,會引來大理寺的人,到時候他們可能會被當成兇手犯人有口難辯,會給兄長添麻煩。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制止,煙花朝天綻放的瞬間,溫休退開了一步: “好了。”

漫天的煙花之下,紅色的皮質緊緊貼合住赫連郁白皙的脖頸,花瓣玉墜垂落在清晰的鎖骨上,赫連郁擡着下巴,眼角還垂着淚,黑眸倒映着溫休清冷的神色。

溫休微微怔愣,他怎麽覺得這玉鏈在赫連郁的脖子上帶了點不可言說的色。情意味,像是他強迫了赫連郁一般。

溫休将心中不好的念頭壓下去,問道: “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赫連郁将溫休的手握住自己的脖頸,向前湊了湊: “先生有沒有覺得這個玉鏈設計的樣式……”

溫休看着赫連郁脖頸處,兩指粗,甚至紅色的皮質緊緊束縛住脖子,移開了眼。

赫連郁是故意引導先生往那處想,見先生耳後連着脖頸都紅成一片,便适時轉移了話題: “先生覺得煙花好看嗎”他抓住溫休的手湊到唇邊,猩紅的舌尖輕輕含。弄着指尖。

溫休只覺得頭皮發麻,他知道這是赫連郁表示喜歡的方式,他點了點頭: “煙花很好看,但現在我們該離開了。”

溫休沸騰的血已經冷靜了下來,剛才的那點瘋狂将之歸咎于陪小孩子的胡鬧。

赫連郁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看着面前語氣冷淡的人: “先生,是真的不記得了嗎”

“先生,三年前在這裏陪着一個小孩子點過煙花。”赫連郁見溫休困惑不解的神情,只好不甘心地進行提醒。

溫休努力回憶赫連郁口中三年前的事情,但事實是他什麽也沒想起來,他看着赫連郁脖頸上帶着玉鏈以及剛哭過的雙眸,便說不出來自己完全忘記了的話。

“哦,原來那個小孩子是你啊。”溫休硬着頭皮道。

他剛一說完,發現面前人竟然又要哭,說謊令他感到慌亂,是他說錯了什麽

“先生根本什麽也沒想起來。”赫連郁癟了癟嘴: “陪先生放煙花的人不是我,我是躲在那裏偷偷看着先生放煙花的人。”他指了一個方向。

溫休看去是一個陰暗的角落,有一個石板隔擋,高度的确能擋住當初只有十一歲赫連郁。

赫連郁在不甘心,但他也明白了一個事實,三年前他驚鴻一瞥的一眼成為他這輩子最難忘的記憶,但對于溫休而言,只是人生中的一個抛諸腦後的過客。

所以他又騙了先生。

他既不是陪先生放煙花的人,也不是偷偷躲在身後觀望的人,先生也更沒有陪人放過煙花。

三年前,溫休在重重比試後榮摘榜首,他身披紅袍站在萬花巅上往下投擲鮮花,而獲得鮮花的人便會收獲京城才子的祝福,相當于是一種迷信,覺得狀元碰過的東西自己得到了也能在詩話會甚至在科考上一展宏圖。

赫連郁當時受着傷,在人群中躲避時忽地被一束花砸中,他擡頭看去,恍若神明。

赫連郁緊緊抱住溫休,低聲賣着慘,他絲毫沒覺得說謊騙人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他只是想要将面前的人與自己捆/綁地再緊密一點,最好一輩子可憐他,不離開他。

三年前從天而降的花,終于被他抱在了懷裏。

————————

三年前阿休擲花砸中了小郁,三年後阿休拿着花放進小郁手中。

有緣人相遇是一個輪回。

對了忘記說了,因為蠢作者第一次弄這個抽獎不太明白這個抽獎的數額,基友提醒我才知道,出糗了……

所以會在評論發紅包,謝謝大家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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