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第10章

第 10 章

大半夜的,陳駒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是。

他有病啊?

幹嘛要用那種語氣和裴敬川說話,似乎還很嫌棄對方似的!

不,他并不嫌棄。

陳駒捂住了自己的臉,發出一聲嗚咽般的嘆息。

溫熱的呼吸撲在掌心,帶來點濡濕的癢意,裴敬川那會問自己,之後發生了什麽,其實後來的事,陳駒哪兒會忘呢。

給冰涼的腳擦幹後,裴敬川背着他,給他帶回了宿舍。

夏季的雨來得不講道理,陳駒伏在裴敬川的背上,舉着傘,安靜地看對方涉過陰冷的積水,地面狼藉一片,落葉和殘缺的紙片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只能聽到雨水打在傘上,砰砰的聲音。

等高考結束,我就要向他表白。

陳駒的臉挨着裴敬川的耳朵,離得近,随着動作會不小心地碰一下,又很快分開。

他想,裴敬川有可能……是喜歡自己的。

少年突然停下了。

“小狗,”

他把人往上托了托,語氣很輕快:“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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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駒給傘放下,跟着探出腦袋——

世界似乎按下暫停鍵,一道朦胧的彩虹,橫亘在天邊。

雨停了。

“裴敬川。”

陳駒突然開口:“你确定要跟我讀一所大學嗎?”

裴敬川很自然地給他往上托了托:“嗯。”

“為什麽?”

陳駒的兩條胳膊挂在人家脖子上,拇指的位置再往上一點,就可以碰到喉結,明明還是有些青澀的年紀,裴敬川卻迅速地和他們拉開了距離——并不是指身高,而是那種疏離的氣質和神情,當別的同學還沉浸在中二期時,裴敬川就已經非常成熟了。

這得益于他的寬肩窄腰,英俊的臉,和過于驚人的成績。

陳駒也知道對方的家庭,父親國內經商,母親和姐姐在北歐搞科研,彼此之間的關系并不融洽,他就仿佛一只沉默的蝙蝠,栖身于空寂的洞穴。

裴敬川笑聲很低,卻沒回答他的問題。

宿舍在二樓,陳駒不肯再讓人背,掙紮着要下來,被裴敬川随手拍了下小腿。

還被兇了一下:“別鬧。”

他立馬老實,不動了。

走廊也被雨水浸透似的,牆上貼的瓷磚沁着薄薄的水汽,伸手一摸,就是個往下淌水的巴掌印兒,裴敬川用肩膀撞開寝室的門,直接給陳駒放床上,趕人過去洗澡。

“你先,”陳駒夠了條毛巾下來,“你都出汗了。”

裴敬川手上還提着塑料袋,裏面裝的是陳駒濕透的鞋子,他擡起胳膊擦了把臉:“去吧,我先拖一下地。”

這人潔癖,見不得地上的水漬和腳印。

陳駒“哦”了一聲,抱着浴巾去洗手間,都進去了,又趴在門框上,露出倆眼睛:“為什麽呀?”

為什麽不直接去國外,而是要選擇和我一樣的學校。

他記得,那會兒裴敬川正在擡手脫上衣,冰涼的,貼在身上肯定不舒服,聽見聲音的瞬間,略微側了下身子,藏起自己的胸腹線條。

那時候的裴敬川,肌肉已經很漂亮了。

可能有些害羞,不想讓陳駒看見。

……哪兒像現在。

陳駒微微地嘆口氣,還是因為看到裴敬川的身體,受到了一定的沖擊。

他躺了回去,伸手一撈,給那個小熊玩偶抱懷裏了。

六年不見,裴敬川變了許多,又仿佛什麽都沒變。

而當時回答他的那句話,也依然清晰。

為什麽呢?

“因為……怕給我的小狗弄丢了。”

這話說得暧昧。

可後來的裴敬川,并沒有選擇和陳駒同樣的學校。

那個夢幻般的畢業旅行結束後,陳駒就得到了消息,裴敬川沒有留在國內讀書,即将遠渡重洋。

太過突然。

剛開始,他們還保持着聯系。

甚至大二的暑假還見了次面,一同去吃冰沙。

然後就是杳無音訊的六年。

陳駒有點想喝酒了。

他酒量一般,也沒有什麽強迫症,非要說的話就是人菜瘾大,比起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似乎更喜歡去“聞”。

喝多了會頭痛,要生病,父母和朋友就擔心。

那麽,聞一聞也是好的。

陳駒赤着腳下床,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推開卧室的門。

腳步放得很輕。

隔壁的人一定不會聽見。

臨睡前,裴敬川告訴過自己,他此行回來算得上“空降”,所以會有些棘手的問題要處理,估計大早上就要出發去往公司。

陳駒所在的高中是老牌名校,随着城市的發展,周圍已經建立高樓大廈,熱門商圈,可謂寸土寸金。

所以裴敬川借住的時間,應該會長一點吧,畢竟想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不太容易。

他進了廚房,悄悄地反手關上門。

很好,沒有吵到裴敬川。

只有窗外的月亮在偷看。

陳駒從櫥櫃裏拿出瓶紅酒,拔出木塞,随手倒進玻璃杯。

連醒酒的功夫都沒有,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

果然是澀的。

葡萄酒似乎也在懵着,尚未從深夜的靜谧中反應過來,就被失眠的青年叫起,芳香沒得及品出,舌根有些發麻,陳駒背靠着流理臺,在心裏向紅酒道歉。

對不起,這麽好的夏夜,他不給配點鮮花燭臺就罷了,還要在這裏飲牛飲騾,當真是只知解渴的蠢物。

的确渴。

陳駒默不作聲地倒了第二杯。

連燈都沒開,年輕的臉上是迷茫和不安。

裴敬川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調動他全部的情緒。

液體在玻璃杯內搖晃,終于遲鈍地醒來,發出醉人的香,陳駒的身體有些微微發熱了,呼出的氣息也格外焦灼。

其實,陳駒并不是個欲望很強的人。

而他不敢宣之于口的話就是,他的身體,似乎也在渴望着裴敬川。

意識到這點後,陳駒非常羞恥。

所以燥熱的情況下,他一般會選擇沖個涼水澡,等待不該有的情緒慢慢消失,偶爾,極其偶爾的情況下,陳駒會關掉燈和門窗,緊緊拉上簾子,躲進被窩裏,小聲地叫裴敬川的名字。

他會想象裴敬川在撫摸自己。

不要只是摸臉。

懷着巨大的罪惡感,陳駒緊緊地閉着眼睛——都藏在黑乎乎的被子裏了,哪兒還至于再閉着眼啊,不行,他一定要阖上薄薄的眼皮,發着抖,去摸自己的嘴唇。

年輕的身體很快就出了汗,頭發貼在額上,顫抖的睫毛也跟着濕潤。

黏膩,燥熱,帶着對自我的嫌惡。

而結束後,就快速地沖去洗澡,忘掉所發生的一切。

陳駒覺得,這個問題上,他挺對不住裴敬川的。

尤其是一旦讓對方發覺,會怎麽想自己呢,震驚,不解,亦或是惡心?

“叮——”

玻璃杯放了回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駒輕飄飄地離開了廚房。

喝點酒的确會好很多,他像是踩在雲上,一步步地走進洗手間,再次刷牙,洗臉,水珠還在臉上挂着呢,就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一頭倒在床上。

感謝那杯紅酒,陳駒一夜無眠。

-

第二天早上,陳駒的心靈遭到了三重震撼。

首先,他睡過頭了。

常年有早自習的陳老師很少睡過頭,他已經形成了生物鐘,哪怕是假期,也會在七點多鐘的時刻醒來。

而今天,迷迷糊糊地看向鐘表時,時針指向十點。

陳駒連滾帶爬地跳下床,拉開門一看,就遭到了第二次的震撼。

餐桌上,靜靜地擺好了碗筷。

他連着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走過去,打開倒扣在上面的瓷盤。

裴敬川在國外待了六年,看來早就練就了中餐大廚的手段,能把飯菜擺得這麽接地氣,實屬不易,估計是想着陳駒會早起,就沒用保鮮膜和冰箱,而是壓了張紙條,字跡銀鈎鐵畫,潇灑漂亮。

“早安,記得熱一下,我先去公司。”

下面還有落款——

“敬川。”

陳駒看了會紙條,疊好,放自己口袋,伸手摸了下碗。

還溫乎着呢,不涼。

金黃的小米粥,一盤蘆筍炒蛋,還有兩片切好的吐司,靜靜地疊在一起,簡單又溫馨。

陳駒給飯菜熱好,坐回餐桌旁,開始認真吃飯。

裴敬川的手藝,出乎意料的好,比想象中更加的美味和貼心。

還沒吃完呢,偶然間的擡頭,陳駒受到了今天最大的沖擊。

陽臺那裏,挂着裴敬川的換洗衣服。

衣服只有兩件,是潔白的襯衫和西裝褲,于風中輕輕飄搖,而另一個挂着的,則是黑色的皮質物件,垂下帶有銀色卡扣的帶子,在陽光下,折射出輕微的閃。

……這是什麽?

陳駒愣了好一會兒,給筷子放下了,同時陷入疑惑。

裴敬川來這裏借住,還沒來得及帶換洗衣服,所以,把襯衫洗了的話——他穿什麽去上班?

自己提供的短袖和運動褲嗎?

以及,昨晚他不記得裴敬川用過洗衣機,手洗的話也不太像,他記得裴敬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是空着手的,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把換下來的衣服,丢進了髒衣簍。

沉默片刻,陳駒悄咪咪地左右看了看。

他喉嚨有點說不清的幹,于是先去廚房倒了杯水,喝完後,才按捺下莫名的浮躁。

“我就看看,不碰。”

陳駒做了會心理建設,才心虛地走到陽臺那邊——當初買下這座房子,有個相當重要的原因就是,陽臺足夠大。

除了晾曬衣物之外,他還可以在這裏看書喝茶,以及養一堆的花。

如今,幾盆月季開得正好。

陳駒歪着腦袋,認真地盯着那黑色玩意看。

走近了才發現,有點像是皮帶的材質,但是比較細長,盡頭帶着銀色的卡扣,說不出的悶騷。

不認識。

陳駒茫然極了。

這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老師也沒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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