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第12章

第 12 章

陳駒拉開抽屜,從錢夾裏抽出五塊錢,放在裴敬川的掌心。

“夠嗎?”

“不知道,”裴敬川笑了笑,“不夠的話,我再上來?”

陳駒抿着嘴,一時拿不準對方在搞什麽。

這年頭都是在線支付,現金已經不怎麽用了,他習慣在錢夾裏放點零錢,偶爾遇見路邊擺攤的老年人,就用現金來買。

也不是說攤位不挂二維碼,只是有次陳駒買蓮蓬的時候,那個奶奶不大好意思地開口,說伢仔,能給現金嗎,不然掃碼就直接到兒子的賬戶了,落不到她手上。

從此以後,陳駒就留了心。

“那我再給你點吧。”

陳駒轉身,重新拿起那個錢夾:“一瓶料酒也用不了多少……”

“不逗你了,”

裴敬川把淺紫色的紙幣放進衣兜:“我很快回來。”

陳駒點頭應了聲,沒怎麽在意這個小插曲,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鍋老鴨湯裏面,從下午就開始準備,加了酸蘿蔔和筍尖,炖在砂鍋裏慢慢地熬煮,蓋子遮不住那咕嘟的冒泡聲,也掩不了熱乎乎的香味,他回到廚房,把冰箱裏拿出來的葡萄洗了,等着裴敬川回來。

料酒在炖湯的時候已經用完了,接下準備簡單做個蝦仁滑蛋,需要去下腥。

沒問題的,陳駒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他可是看了一下午的做飯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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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後,陳駒覺得自己強得可怕,只需要一個炒鍋和鏟子,就能做出各種各樣的美食,保管俘虜裴敬川的胃。

而事實上,他也的确做得不錯。

除了手腕上被熱油濺了一小片之外,都很完美。

陳駒悄咪咪地用涼水沖了會兒,又去小藥箱裏拿了藥,給自己塗抹好後,特意換了個長袖的睡衣,反正屋裏涼氣開得足,裴敬川也看不到。

他還挺樂意在裴敬川面前表現自己的。

所以等裴敬川買完料酒回來,看到的就是忙碌的陳駒。

正在背對着自己打雞蛋,動作熟練,神态專注,以至于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目光。

裴敬川沒吭聲,先站着看了會兒。

陳駒穿了身長袖睡衣,系個棕色格子的圍裙,細細的帶子綁在腰間,随着青年的動作而晃動。

他把打開的料酒遞過去:“我回來了。”

陳駒回頭:“嗯?”

裴敬川盯着對方臉頰上的酒窩,果然,下一秒,就聽見甜脆脆的聲音:“你回來啦。”

陳駒有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習慣,就是在說話的結尾,加上啦,呀,呢之類的語氣詞。

配上他那過分清澈的眼睛,就顯得很乖,很小動物似的。

這頓飯做的,陳駒特滿意,成功地被香迷糊了。

時隔六年,兩人終于坐在一張餐桌上,于暖黃色的燈光下,把酒話桑麻。

陳駒甚至有些興奮:“要喝酒嗎?”

“別了,”裴敬川給他添湯,“你昨晚就喝過了,今晚繼續的話,小心胃疼。”

“你知道我昨晚喝酒了?”

陳駒微微睜大眼睛:“那會,你還沒睡啊?”

當然。

裴敬川哪兒睡得着。

他輕描淡寫地揭過話題:“蝦仁味道不錯,你現在……經常自己做飯?”

陳駒笑笑:“差不多。”

二十六歲的年紀,已經能坦然地和對方交談,說說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還真的聊到了這方面。

裴敬川說,自己本來就是打算這兩年回國的,實在受不了外面的白人飯,天天吃沙拉和面包片,養兔子都不帶這樣的喂法兒,聽得陳駒一直笑,他很高興能聽裴敬川講過去的經歷,畢竟他無緣親眼所見,那麽聽聽,也是開心的。

“你呢?”

裴敬川從廚房出來,手上端着盤葡萄:“過得怎麽樣?”

餐桌也都收拾好了,陳駒窩在沙發上哼唧,他今晚吃得有點多,感覺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挺好的,”他随手拿了個抱枕,“主要我不是班主任,只當任課老師的話,不用參與學生管理,也沒那麽辛苦。”

裴敬川走過來:“有沒有被欺負?”

“學生嗎?”

陳駒接過對方遞來的葡萄:“怎麽可能,我很兇的!并且你知道我們班的成績特別好,每次考完試開班科會,都得誇我們學科的上線率……”

話說得密,葡萄還沒放進嘴裏,就頓住了。

因為裴敬川挨着他坐下了,語氣随意:“手拿開。”

陳駒不明所以:“嗯?”

“這會兒胃不舒服吧,”裴敬川看着他,“你講你的,我給你揉揉。”

陳駒張張嘴,給懷裏的抱枕按得更緊了。

如果說以前在寝室,貪涼的陳駒嗚咽着肚子疼,那麽身為朋友的裴敬川,坐在床邊,一點點地給他揉,是青春期裏友愛的象征。

而如今的年紀,裴敬川還這麽面不改色地講,不舒服嗎,我給你揉揉。

陳駒有點接受不了。

“別,”他垂着睫毛,“你怎麽還拿我當小孩看,我都多大的人了。”

裴敬川不假思索:“我從來沒拿你當做小孩看。”

——瞧,太坦然了。

裴敬川永遠這樣。

毫不吝啬地表達對陳駒的好,好到年級裏的大家都知道,那個冰川一樣的年紀第一,特別照顧自己的同桌。

也正是因為這份坦然,讓陳駒的眼睛泛酸。

“別,”

陳駒幹巴巴地笑了下:“怪別扭的。”

“你都讓我借住了,”裴敬川身體前傾,呈現一種不容抗拒的姿勢,“我報答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他回來後,只脫了最外面的衣裳,露出裏面筆挺的襯衫——陳駒給他的那件短袖,在臨出發的時候換了,因為裴敬川在外面已經顯擺夠了,回來後再孔雀開屏的話,當然要展示最漂亮的一面。

不知是否是錯覺,陳駒愣了下。

這麽近的距離,裴敬川似乎偏下頭,就能吻過來。

“行了,”他突然站起來:“我去洗澡,要早點睡了。”

他都走了兩步,又拐回來,給抱枕放下:“對了,今天你的行李寄過來了,就在房間裏。”

下午那會快遞上門,送來了一個行李箱,直到簽收的時候,陳駒才有種真實的感覺,裴敬川真的要和自己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一段日子了。

“王鑫那邊還沒消息,不過你放心,他應該不會做多出格的事,我也幫你打聽着呢。”

陳駒補充完畢,還在那站着:“或者說,你先洗?”

裴敬川沒動,他剛才吃飯的時候沒解領帶,似乎只是提前扯得松了下,順便扯開兩枚扣子,露出一小片胸膛,這會兒仍在沙發上坐着,自下而上地看着陳駒。

說不上來,陳駒突然有點心慌。

他喜歡裴敬川,但是因為暗戀的患得患失,始終沒有将這份心意說出口,因此被心上人用這種眼神盯着,就有種無所遁形的羞恥感,生怕被人全部看穿。

又怕看不穿。

“那你先洗吧,”裴敬川終于開口,“要是不舒服了告訴我,我去買藥。”

陳駒放松下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笑了笑,“我現在吃藥沒什麽用,除非加大劑量……但是對身體也不好。”

“明白了。”

裴敬川看着他:“的确是胃不舒服了,過來。”

陳駒低下頭,站着沒動。

片刻後。

裴敬川拍了拍沙發:“我讓你過來。”

——今晚明明沒喝酒。

陳駒卻恨不得自己是喝了酒。

那就能讓酒精麻痹大腦,放松神經,不至于現在整個身體都緊繃,腦海中的那根弦随時都會斷。

雙人沙發上,他整個人都被裴敬川圈在懷裏。

裴敬川左手攬着他的肩,右手按着他的小腹,用溫熱的手掌,繞着肚臍打圈。

動作很慢,很溫柔。

陳駒的耳垂都充血了,細小的電流從頭發絲蔓延到指尖,甚至包括整個背部,都為着裴敬川的動作而酥麻,可他一動也不敢動,只是僵硬地伸着手,抓着裴敬川的小臂。

似在抗拒,又仿佛是迎合。

他不明白,真的無法理解裴敬川為什麽會這麽做,為什麽單單對他一個人這樣做,裴敬川可以毫不顧忌地給他揉肚子,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校服為他擦腳,牽着手走在街頭,正是這份不加掩飾的好,才讓陳駒覺得痛苦,覺得辜負了這份善意。

可如果是喜歡,為什麽不說呢?

挨得太近,陳駒能清晰地聽到裴敬川的呼吸聲,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呼吸,也一定沒能逃過對方的耳朵。

一個均勻,一個急促。

一個動作不疾不徐,一個渾身僵硬緊繃。

過了許久。

裴敬川不着痕跡地松了一口氣,發出滿足的喟嘆:“現在……好點了嗎?”

不,陳駒一點也不好。

他還低着頭,耳尖紅得像要滴血,說話的聲音也發顫:“……裴敬川。”

裴敬川的手還在陳駒的小腹上放着,聞言拿開了點:“嗯?”

他不能繼續動了,舍不得,已經給陳駒欺負得這麽厲害,再過分一點,他自己都心疼。

“你到底想幹什麽?”

陳駒喉間滞澀,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你覺得這樣做對嗎——”

他實在無法想象,朋友之間能做出這樣的動作。

可也僅僅是這樣的動作。

“我?”

放在腹部的手終于收回,卻轉移到了陳駒的下巴上。

裴敬川微微用力,迫使着陳駒轉過臉,和自己對視。

“你覺得我想幹什麽呢?”

他深深地凝視着陳駒的嘴,剛吃過葡萄,齒間一定還帶着微甜的涼意,若是可以,裴敬川好想就這樣舔進去,勾住舌尖,慢慢地品嘗葡萄的滋味。

可是心裏又在糾結,反複地說,不可以,這樣做太快了,他不能吓到陳駒。

才剛回來,還沒安排好接下來的一切——

他做過計劃的。

視線相接,陳駒呆呆地看着他,瞳仁像是覆上層薄薄的水汽,有些茫然。

裴敬川的手頓住了。

去他大爺的。

他這次回國就是為了陳駒,什麽步步為營,什麽苦心孤詣,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阻止他追陳駒,包括陳駒說了都不算。

裴敬川現在全部都顧不得了,他眼尾發紅,死死地盯着對方的嘴,拇指摩挲在細膩的肌膚上,克制不住自己的顫抖。

“講啊,”裴敬川啞着嗓子,“你覺得我在想什麽,我想幹什麽?”

陳駒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眨了下眼。

“我、我覺得……”

陳駒吞咽了下,聲音也是啞的。

他伸手,摸了摸裴敬川的臉,燙的。

“……你怎麽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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