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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耳邊是老師不遠不近的催眠音，林瑤有些茫然地從教室的桌子上醒來，夢裏吧，只有夢裏才能會回到當初。

一切開始變得清晰起來，窗戶外還能聽到操場上同學們追逐的聲音，鼻尖都是書香，曾經是她最夢寐以求，仿佛是真實的存在，她拿出抽屜中靜音的手機，一瞬間她猛然地站起來，在全班同學和老師驚訝的目光中說自己不舒服。

她現在什麽都管不了了，真實或虛幻，她已經完全顧不得有的沒的，因為她不能晚半秒，這是她曾經無數次的夢魇亦是她僅存的真心。

已經快進入秋天，但天氣還是悶熱的要命，柏油路上仿佛都在蒸騰中。

15號樓三單元二層209住戶，一位中年女性，回家的時間比往常都要早了許多，她有點粗糙的雙手從桌上的塑料袋中拿出一個小白瓶。

淚流滿面的她甚至寫好了遺書，在這世上唯一的摯愛，鼻頭變得格外酸楚，連同所有的壓力、不甘、欺騙、害怕，驚吓等等所有的這一切壓垮了這個女人，曾經咬着牙撐着生活的她不想再活下去了。

不大的房子裏，屋子內打掃地格外幹淨整潔，風扇并沒有轉動，女人留着冷汗，這輩子活得好像比誰都失敗，明明她比誰都要強，可是因為被投資騙錢，她什麽都沒了，她沒有臉面去面對親人。

因為心冷所有才會手涼，她轉動藥瓶，忽然聽到門外劇烈的敲門聲，她有些遲疑，藥片已經在手心裏，就在她遲疑的瞬間，門被一腳踹開，她站起身看到突然闖進來的一群男人，驚魂未定。

藥瓶因為被胳膊肘碰到直接灑落一地，她擡起胳膊要往嘴裏送去，被警察桎梏住，“你就不想想你沒了你閨女怎麽辦？”

派出所民警老張接到電話的時候，沒想過是惡作劇，畢竟是兩條人命，拉着新來的實習民警小柳一起趕往這裏，電話裏似乎是個小姑娘，一邊奔跑一邊打的電話，之所以說是兩條，是因為最後對方說道‘我會和她一起，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拆散我們倆了。’

這邊李淑芬剛被勸下說着自己的委屈時，門口一聲，“媽！”

她看向沖她跑來的閨女，母女倆抱在一起。

“媽。”你別死。

“媽。”帶着哭腔的林瑤又叫了一遍，像是在确認懷裏真實的溫度。

“媽。”別丢下我一個人。

“媽。”求求你為我活下去。

“媽媽。”我錯了，我好好學習，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這可能是李淑芬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哭得這麽傷心，別人都說母女連心，老張到沒想到這丫頭真夠激靈的，再晚一點，可能真救不會來。

去警局做完筆錄後，母女倆出來時已經是晚上，李淑芬因為被同事說服投了資金，考慮到只有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以後好多用錢的地方，除了明年不能動的學費，她把所有錢都投了進去，沒想到最後說是被騙了，血本無歸。

看了眼雖然眼角泛紅，但鎮定下來的母親，林瑤拿出零花錢在路邊買了兩套煎餅果子，兩人到家後，林瑤說道，“媽，我想轉學，現在這家私立學校學費太貴了，我肯定能考個好大學，您信我。”

當初的她屬于平時還湊活，一到考試前就會變得特別放松，放松的追劇，放松地玩，就是不學習，所以媽媽為了她咬着牙讓她上了高中。

目前高二在讀，這個年代的學雜費算上一起，一年就要上千，還不算老師說讓買的配套練習之類的，一年光花在她身上的錢就有上萬，還有衣食住行，她好像是高一開始就不再外面吃什麽快餐之類的，盡管她學習成績依然不上不下。

母女倆開始說未來，“第一，您現在不欠任何人錢，第二，我轉學後，學費一下子就能減輕不少，第三，我之前不是學了好多年樂器，也考過證，我可以做家教，之前教我的音樂老師說我的能力教學生綽綽有餘，他還要給我推薦呢，有您和我，咱母女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看到閨女圓乎乎的臉，還有堅毅充滿信心的眼神，好像這孩子一下子就被迫長大，想到這裏她眼圈有些泛紅，“你現在就是學習，媽想辦法，不過你轉學的事情是大事，你說你們班那同學能幫你嗎？”

她聽到媽媽說這句話之後才算是徹底放心下來，至少媽媽已經邁出一步了，“能，她一定能幫我。”

在晚上母女倆難得睡一張床，林瑤在深夜中朝向媽媽的方向側卧，真好，真得太好了，因為世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她不敢閉上眼睛，擔心一睜開就只是夢，她忽然想起她是因為一場車禍而死，所以這是死前回溯的美夢嗎。

今天她的回答篤定是因為在私立學校一直對她不錯的那個女生家世以及人脈，她曾經是個壞女生，有多壞呢，好像就是為了個人利益，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更不用說手段。

她把頭湊在媽媽後背那裏淺笑，真好，媽媽的味道，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拿手撐着一只眼的林瑤最終還是昏睡過去。

一個月後，盛雲中學。

圓臉的女同學王樂琴看了眼每次課間從廁所回來的林瑤都在寫着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要不是她和林瑤做了三年初中同學，都不敢相信，這個女生是和她曾經一起嬉笑打鬧的死黨。

當然，人還是好人，只是突然開啓學霸模式讓她有點不适應。

兩人中午吃完學校發的盒飯都會在操場上散步，在林瑤轉到她們學校之前她是有一個聊得來得同學，她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很挑朋友，她并不是跟什麽人都能成為朋友的那種。

也許是因為對方能感受到她的态度，漸漸地也變得疏遠起來，女孩子的友誼，總是這樣，來得快，去的也快。

“說真的，你這次秋游不參加嗎，我聽說明年春游可能就沒有咱們了，畢竟是高三預備役。”對于高二生來說下學期不光是要分文理班，也等同于高三預備役。

樂琴是了解閨蜜的家庭情況，其實她們兩家情況差不太多，只是林瑤只剩下媽媽一個人了，她也不敢說秋游的錢她出這麽傷人自尊的話。

雖然是高中生，但王樂琴這點人情世故還是懂得，內心已然放棄掙紮，确聽到林瑤說，“就像你說的，這是最後一次高中時期的秋游，秋游本身倒沒什麽，只是能跟你一起這件事在我心裏非常重要。”

因為樂琴是她徹底變壞前唯一的知心朋友，哪怕是主動進入歧路之後，樂琴也依然沒有放棄自己，樂琴于她而言已經是家人。

聽到這句話後，白皮膚的樂琴一下子臉紅了，一雙笑眼彎似月牙，心裏樂開了花，“我就知道你是我王樂琴這輩子最鐵最鐵的閨蜜。”

雖然好友氣質上發生不小變化，但依然是她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因為在最躁動的青春裏只有林瑤陪伴其左右，越接觸才越覺得林瑤非常善良。

班主任統計完，秋游分組最少四人一小組，其實樂琴對于班裏的體育課代表趙海洋很有好感，兩人也算是說得上幾句話的同學，林瑤不同于之前的女生勸她輕易別嘗試女生告白，總覺得女生告白莫名輸了一子。

但林小妖給她的意見卻是，“喜歡就是要告白，誰先誰後都無所謂，重點是這件事情是你覺得做了也不會後悔，被拒絕也沒關系，如果很多年之後發現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告白而錯過，那才是真的遺憾。”

她甚至把這句經典言論抄在了她平時用于收集的本子上，所以她也想趁着這次秋游找一個絕佳的時機，跟好友總共設計了三種方案，總有一個能中吧。

課件休息時看到對方的邀請，旁邊在課桌旁靠着的徐紹晖顯得格外淡定，他個頭已經超過了一米八以上，很容易看到了那位轉學生，他發現她比剛來的時候瘦了，而且她五官近看很耐看，雖然是窮人家出身，但身上有一股很特別的氣質。

看到對方打量的目光，如果不是她的記憶力還算不錯，真想不到在威雲市這所普通高等中學裏竟然可以看到未來北區最有名的企業家之一，徐紹晖所創立的公司在當時的市場上引爆過一款大熱游戲，當時那款游戲上線三年後總玩家總人數過億，稱之為商業奇才也不過，因為記者問他怎麽做到如此成功，他回了四個字——知人善用。

在班裏他是人緣最好的，每次競選班長都是全票通過，但和他經常在一起玩的是一班的兩名男生。

一位穩坐年級第一，學霸中的學霸，長得清隽貴公子，校草榜一位，堪稱全能型選手。

另外一位桃花眼Playboy，年級前十，謠傳私生活較為混亂，校草榜第二位，這兩位都是大帥哥，帥哥的朋友自然也是帥哥，這些都不是重點，學校的食堂是徐班長贊助的，圖書館是貴公子贊助的，室內泳池和籃球場是boy贊助的，壕無人性。

很多女生看到他的第一眼至少也會臉紅什麽的，但這位轉學生仿佛是六根清淨，完全沒有将他們這類的外人放在眼裏，這讓他難得有了點好奇心，但對方這種乖乖貧困女生實在不在他自己的審美範圍內。

就像是此刻，她輕而易舉地将視線略過他自己，他知道班裏每個人的明細，細到喜歡什麽口味，顏色，有無飲食上的禁忌。

可以說林瑤家裏應該算是班裏貧困階級之一，父親去世後，跟母親兩人相依為命，轉學前家裏報過警，了解後是被騙錢，兜比臉幹淨的那種家庭，母親名下無車，只有一套居住面積四十左右的房子，還是廠子分得又老又破又小。

不過就算這樣她家裏人也舍得在林瑤身上花錢，尤其是樂器這種燒錢的項目，別說她還真是有點音樂細胞，初三之前就已經考到大提琴滿級，現在通過老師介紹，勤工儉學做小學生家教，目前已經找到一份兼職的狀态。

深栗色的瞳孔是對其他人同等的冷漠，徐紹晖眨了眨看向王樂琴同學，“我把咱們幾個拉個群，探讨一下野餐帶點什麽吃。”

“沒問題。”樂琴答應的很痛快，看了眼趙海洋，對方自然也欣然同意，轉過頭對閨蜜笑了笑，第一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