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女屍案

女屍案

醉酒的張三一把推開了他：“別管我！”

尉遲淩依舊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

眸子在夜空下那般沉靜，一言不發，沒有同情也沒有波瀾。

看着這雙和別人不一樣的眸子，張三苦笑着坐在土地上，無聲的流淚。

暖風依舊在吹。

他哭了許久。

似乎最後連淚都沒了，酒氣都散了，他才轉過身看着同樣一屁股坐在土地上的男人。

“為何管我？”張三哭累了，情緒也冷靜了下來。

尉遲淩清冷開口：“想請你幫忙。”

張三有些意外，大笑自嘲出聲：“找我一個廢物幫忙？我看你還是重找一個吧。”

“這城裏失蹤的臨盆孕婦你知道多少？”尉遲淩出聲詢問。

張三像是被人戳了一刀，心下一疼，眼瞬間紅了，他握緊了拳頭，但随後又平複着心情，顫抖着聲音問：“你要做什麽？”

"我要查案。"尉遲淩不是個不謹慎的人，也并不信任張三，只是一個将死之人，給他一點活下去的希望，也好。

“你？你是誰？你怎麽查？”張三畢竟讀過書，上下打量着尉遲淩。

尉遲淩從懷裏掏出蘇州縣令的令牌，張三借着月光看着令牌：“蘇州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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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會在此？”張三對尉遲淩恭敬了些，但想到了徐州縣令的德行，又哼笑了一下：“同為縣令，分屬地不同，你管不了，別白費心機了，這徐州，早就被上下買通了，就算是徐州知府，巡撫也都是他們的人。你不行的。”

尉遲淩對這個形勢早就有預料，聽到張三這般說，也沒有惱怒。

“能不能是我的事，幫不幫是你的事，幫不幫？”尉遲淩沒有廢話，一字一句的問着。

張三望着那雙依舊沒有波瀾的眸子：“我爛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大人還有大好前途，不必折損在此，這徐州縣令靠着那神秘的紅茶，已經将徐州的關系網籠絡的十分牢固，聽聞下一步是要将紅茶打入京城，到時候他加官進爵是必然，更是無法撼動了。”

“不是我不想幫大人，而是以卵擊石，已經知道結果的事，何必再折損性命。”

尉遲淩沒想到張三知道的還挺多，多了一絲欣賞，看來他也是了解許多之後，才無望投河吧。

“你可知，那紅茶是何物制成？”尉遲淩的話剛出。

張三後背猛地一凜然，目眦俱裂：“大人的意思是！”

尉遲淩點頭：“據我所了解，是由頭胎即将臨盆的孕婦和嬰兒制成。”

“所需之物，皆來于此，那紅茶可有讓人回春的效果。”

“我的孩兒，我的妻……嗚嗚嗚……到底要遭多大罪……我的兒我的妻……嗚嗚嗚……蒼天啊！你開開眼……開來眼……開開眼啊……”張三伏在地上痛哭起來。

“噗——”一口血從張三的嘴裏吐出。

他哀痛至極，難以承受這樣的結果。

哭自己沒能力，哭自己的妻子孩兒要如此的慘死。

尉遲淩輕聲哀嘆，也紅了眼圈。

辦了無數的血案不假，冷面聖君也不假，可他何嘗又不是一顆柔軟的心腸呢。

尉遲淩掏出手帕遞給他：“願此時因你我而終結。”

張三接過手帕，眸子也變得沉靜而狠厲：“大人，要我幫什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我已經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所有失蹤的臨盆女子，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數，還有盡量聯合起來。你可有住處？”尉遲淩問道。

張三點頭：“我在城裏有一處陋室，大人随我來。”

尉遲淩點頭，跟着她往城裏的巷子裏走，在城南的巷子裏有一處磚瓦房，不算氣派，但是也比一般人家要殷實。

“我已知道住處，明日我再來，現在我要回客棧了。”尉遲淩臨走的時候給他留了一百兩銀票。

“有錢好辦事，不要推辭。”

尉遲淩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張三收了銀票，沒什麽波瀾。

現在就算是萬兩黃金在前，他都沒什麽貪婪之情。

他的一切早就随着妻子孩兒母親而去。

驅動着這個軀體的，無非是真相，複仇，給孩兒妻子一個交代。

他回到房中，點上了蠟燭，屋內畫滿了妻子的畫像，他觸摸着畫像，心中是無限的悲戚。

“那日我該陪你一起出門的……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夫人別急，無論成敗，我都去陪你和孩兒……”

回到客棧，尉遲淩推開窗望着隐隐可見的縣衙。

縣衙裏，秦潇潇摸索許久才找到案情館。

徐州縣衙和蘇州縣衙的布局差不多，只是這案情館被換到了後邊，秦潇潇也是好一個摸索才從窗而進。

這裏的守衛很是森嚴，秦潇潇不敢點燈，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艱難的翻找着。

和蘇州縣衙的歸類不同，徐州縣衙的案情十分的分散，秦潇潇找了許久才找了六個孕婦失蹤的案子，中間間隔都是半年有餘，都以失蹤案結了案。

秦潇潇皺眉氣憤。

這個昏官。

“大人，您這麽晚了，要什麽下官去送就好。”門外由遠及近的傳來聲響。

秦潇潇閉氣凝神貓上了房梁。

“吱呀——”随着門的打開，屋內被陸陸續續的點上了蠟燭。

是徐州縣令，身後跟着他的假夫人。

“不必候在此。”是徐州縣令的聲音。

她皺起眉頭，那假夫人武功頗高，她更是小心翼翼的屏氣凝神。

“你來此是要找什麽？”徐州縣令語言雖然恭敬，但是眼底卻沒什麽情感。

假夫人走在一排排的架子上：“這尉遲淩在京都的時候，就負有盛名，盛名之下無虛士，難保他不會在京城的時候提及你的事。”

秦潇潇眉頭緊緊地皺着，這女人對朝堂之事竟然知道不少。

“掌座是江湖人，自然是官僚之事不甚了解。”

“尉遲淩因為安王謀逆案，徹底惱怒聖上，失了聖心，被貶城縣令，這是舉國皆知之事，如果掌座是聖上，還會啓用曾經是謀逆之人提拔上來的人嗎？”徐州縣令頭頭是道的分析。

秦潇潇心中暗嘆，徐州縣令對當官之道真的是所知甚多。

可惜，只攻于心機權數，卻沒有為百姓做什麽實事。

“謹慎點總歸是好，你夫人已死，早晚她的母家都會知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今夜失火，将她的屍體抛入，也可燒了這案情館。”

“到時候案情都消失了，你也燒點皮毛，你夫人燒死，就算上頭怪罪下來，看在你夫人為了救火的份上，也不會太過怪罪你。”

徐州縣令一聽，雙眼一亮，急忙作揖，這次是真心的致謝：“掌座所言極是。”

當然他們剛來不能真的一下子失火。

需要過一會。、

眼看着布局差不多了，假夫人從窗戶離開了案情館。

沒多久又從窗戶裏扔進一具屍體。

正是秦潇潇他們發現的那具，只是因為屍體發脹的緣故，死嬰已經生了出來。

假夫人面無表情的将死嬰孩裝到了布袋裏，順帶着連胎盤也一并帶走。

“你拿這些做什麽？”已經是發爛發臭的東西，已經沒什麽作用了。

“用胎盤，臍帶和嬰孩可做回春的紅茶，我試試這死物能不能做個加速衰老的茶，如果成了，豈不是殺人于無形？”掌座神色淡然。

似乎說出來的不是誰人的性命，而只是一件輕飄飄的事情而已。

秦潇潇皺眉聽着他們的話，心下也是冰涼一片。

一盞茶之後，假夫人離開了案情館。

又過了一炷香之後，徐州縣令打翻了燭臺。

火勢如龍，迅速蔓延，他故意站在門邊，等着火無法救的時候迅速逃離。

秦潇潇知道時間不多了，她拿上找到的六份案情，又随手抓了幾卷最新的案卷，急匆匆的從一側的窗戶逃離了。

“走水了！走水了！”

身後響起了徐州縣令的聲音。

秦潇潇已經無暇顧及，趁亂離開了縣衙。

一路貓着，一路往客棧走。

尉遲淩站在窗邊，望着火光沖天的縣衙，整顆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緊緊的握着窗邊的木框。

呼吸也跟着加快。

心跳更是煩亂。

他頭一次失了理智，不知道是繼續站在窗邊望着，還是下去找她。

他怕自己下去給她添亂，又怕這火因她而起她有生命危險。

尉遲淩一聲聲嘆息，在心中不停的祈禱希望秦潇潇沒事。

卻又焦急的站在窗邊，木框的痕跡深深地烙在手心。

“嗖——”秦潇潇從一側的窗邊翻了進來。

迅速的關上側窗。

“尉遲——”秦潇潇在他背後喊着。

尉遲淩驚喜的轉頭，手蹭在一邊的木刺上，紮進了手心，他渾然不覺。

轉身，大步上前，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見她确實安好。

心中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一雙眼是無形的擔憂，緊緊地，仔細的望着她。

秦潇潇看着他的眼睛，張了張嘴，有些被看的無所遁形。

一向沉穩的心髒也砰砰的跳了起來。

“你……擔心我？”秦潇潇試探的問着。

尉遲淩眸子一直望着她，點頭。沒有遲疑。

秦潇潇被這樣灼熱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再在，故作輕松道：

“害，我的功夫，不敢說天下無雙，但去哪裏全身而退都是沒問題的，你……”

尉遲淩卻抱住了她。

染着淡香的胸腔，将小小的她整個包裹住。

似乎是張三的哀痛觸動了他，也似乎是另一桌的和美讓他感慨。

他現在很怕秦潇潇因為他保護不好而出事。

他知道她武功高強，可他還是挂念。

還是害怕。

是的，他有些害怕自己能力不夠，保護不好她，也怕自己處理錯了事，讓秦家和尉遲家都萬劫不複。

君恩向來反複，皇權無對錯，從來都是權衡和殺戮。

他怕跟着他的這些人也成了皇權下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