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我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是走。
但田甜已經把我架到了座位上。
她不知道內情,還在一個勁兒地跟我介紹,“簡櫻,這位就是北城項目的新負責人,晏總。”
她頓了頓,又笑着對宴修赫道:“晏總,這是我們這邊的項目經理,簡櫻。剛才聽您稱呼,您是認識我們簡櫻嗎?”
宴修赫不可置否,“何止認識,很熟。”
田甜一聽這話就樂了。
在她看來,跟項目負責人有交情,這合同就等于簽一半了。
田甜連忙說好話,“要不說這就是緣分,沒想到這麽巧,晏總跟簡櫻認識,咱們将來要是能一起共事就更方便了。”
宴修赫聞言目光掃過我,只一秒又移開。
他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說那當然。
田甜的任務就是做業績,做好了有提成,有獎金。她下意識要将我拉到宴修赫身邊坐,但她拉我我沒動。
田甜尴尬笑了聲,然後自己找臺階下,轉身招呼服務員上菜,“晏總,這家黃金樓是老字號,菜品味道沒得挑,您一會兒品嘗品嘗。”
宴修赫沒拂她面子,應着好。
服務員很麻利,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将所有菜都端上了桌。
田甜拍馬屁請宴修赫先動第一筷。
宴修赫也沒客氣,左手拿起筷子象征性夾了塊魚肉放進自己的碗碟。
他擡手的時候衣袖往後縮了半寸,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就看到了他左手腕上佩戴的紅繩。
我下意識微怔。
沒想到他居然又戴上了。
這條紅繩的作用是為了給我防病擋災。
我身體不太好,其實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先天性有些身子弱。
但玄學上說我八字弱,有一次我跟宴修赫出去旅游曾路過一座寺廟,寺廟裏的老和尚說像我這樣的八字缺少陽氣,需要我的丈夫或者男朋友或者男性親屬替我佩戴一根紅繩,幫我防病擋災。
我當時并不在意。
但宴修赫在意了。
他說,事關我的身體健康,他寧可信其有。還說他的八字硬,可以一輩子為我防病擋災。
後來我跟他鬧分手,我一氣之下親手将那根紅繩扯斷了。
我不曾想,宴修赫會将那根紅繩修補起來。
我微不可查收回目光。
這頓飯我吃的沒滋沒味,全程一句話沒說。
田甜不愧是資深項目談判專家,她跟宴修赫聊的挺熱絡,不過只是她單方面的熱情,宴修赫偶爾應個一句兩句,居然也沒冷場。
吃完飯的時候,田甜一路把宴修赫送到酒店門口,我不遠不近跟在他們後面,依舊是一句話不說。
這時宴修赫略過田甜将目光掃向我。
我沒察覺,是田甜碰了我一下,我才後知後覺擡起頭,特疏離對他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宴修赫站在酒店門口的霓虹燈下,五光十色虛化了他的眉目,他抑制着腔調,“簡經理,敘敘舊嗎?”
我剛要說不。
田甜卻先一步将我往前一推,“那行那行,晏總跟我們簡櫻再聊會兒,我先走了哈。”
宴修赫禮貌向田甜點頭。
我未曾來得及抓住她的衣袖,她已經一溜煙跑了。
氣氛一時間沉默。
天空又飄起了雪,宴修赫站在酒店臺階的邊緣,半邊衣擺被雪花浸濕。
是他先開了口,“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我不言不語,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因為說起來的确很矯情。
只不過是因為那天我無意間看到林氏集團的千金在自己微博上發了一張跟宴修赫的合照。
不是私下的那種合照,而是一個商務宴會。兩個人在宴會上相遇,然後就拍了一張照片。
其實人家千金不止發了跟宴修赫的合影,還有很多其他人。我知道那只是禮貌,禮儀,正常的社交。
但我就是自卑了。
我想到像宴修赫那樣的人,會那樣體面的出席那樣高端的宴會,跟與他身份匹配的人坐在一起談笑風生,而我卻永遠不會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因為我不夠格。
所以那天,我給宴修赫打了電話,跟他說分手吧。
表面上看,是我把他甩了,但其實是我那可憐又可悲的自尊心,讓我不至于等到他将我抛棄的那天。
因為感覺自己也許最終會得不到,所以,我才提前假裝說我不想要。
其實,之前的幾次分手也差不多。大同小異的原因,說白了一句話就是因為我的自卑。
但我并不是一個容易自卑的人。
至少在認識宴修赫之前不是。
說起來很奇怪。
有一說一,我前任的家庭條件雖然比不過宴修赫,但其實也并沒有差特別多。
但我對我前任就不自卑。
如果是我前任,別說他跟個千金小姐合影,就是跟美/國/總/統的女兒是朋友,我都不會感到自卑。
就是單純沒有那種感覺。
但我卻會狙/擊宴修赫身邊的所有女人。
只要出現在宴修赫身邊的女人,別管是朋友、同事還是合作夥伴,我都會不由自主地高度警惕。
盡管我也不想這樣,但我控制不了。
宴修赫見我遲遲不肯說話,無聲嘆了口氣,“別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每次都這樣,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單方面就要離開。如果是我做錯了,你至少應該告訴我做錯了什麽。”
我依舊不說話。
宴修赫問我,“現在住哪?”
我說酒店。
宴修赫嘗試拉我的手,卻被我躲開。
他又惱但又舍不得說我,只溫和道:“搬回來。”
我不肯,直接轉身大步離開。
宴修赫沒追。
我開車駛離停車場的時候,看到宴修赫依舊站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霓虹模糊了他的眉眼,我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只是他的身影不肯半點模糊。
我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身心俱疲。
我去浴室洗了個澡,洗完澡後,我給田甜打了個電話。
我言簡意赅問她,北城那個項目能不能換人負責。
田甜在電話那頭似乎并不意外,“你跟晏總有過節?”
過節倒沒有,但是不想見面的關系。
我沒解釋,只問田甜,“能換人嗎?我去負責別的項目。”
田甜說哪有那麽容易?
“現在咱們公司的項目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更何況,這個項目你都做一半了又忽然不做了,你讓別人怎麽想?保準以為這裏面不知道有什麽貓膩,誰願意接啊?”
我半晌沒吭聲。
田甜問我,“怎麽?你跟晏總的關系很僵嗎?我看今天晚上他對你的态度還可以。”
我依舊沒吭聲。
田甜又勸我,“咱們倆月底就離職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就別鬧幺蛾子了。現在上面的領導就看咱們倆不順眼,要是沒什麽不可調和的問題就先忍忍吧。”
話說到這份上就沒必要再說了。
我的确是準備跟田甜一起離職。
主要是上班沒意思,朝九晚五的還沒盼頭,不如自己投資創業。
我沒再多說,敷衍了兩句便挂斷了電話。
當天晚上,我沒睡好。
似乎是做了夢,夢裏面四面八方都是宴修赫。
次日外面的雪已經停了,但街道房屋都變成了銀白一片。
我從酒店早走了一會兒。
這種天氣路滑,開車慢。
我途徑中心路,這樣的天氣又是早高峰,整條公路從路頭堵到路尾,堵得水洩不通。
我無意識凝望着車窗外,半分走神,直到後面的車按喇叭,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前面的車已經開出去了很長一段距離。
我繼而微踩油門跟上,從中心路的十字路口右拐,在第二個小路口抵達公司。
今天是周五,一般是沒什麽忙。我在辦公室裏整理文件的時候,田甜過來跟我說,北城那邊已經同意簽約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
宴修赫不是幼稚的男人,不會拿公事要挾我。
我淡漠說知道了。
田甜瞧着我心情不好,也沒再多說,繼而轉身離開。
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裏耗下班,窗外又下起了雪,逐漸變成了鵝毛。
我冒雪走到停車場,在我的車旁邊停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我起初沒在意,走過去開自己車門的時候,勞斯萊斯的後車座忽然落下半截車窗。
刺骨的西北風吹落雪花合着路燈晃過,車窗後的男人半張臉晦暗不清。
我知道是宴修赫。
他坐在昏暗的後車座裏瞧着我,像瞧個鬧脾氣的孩子,“小年糕,上車。”
小年糕是當初宴修赫給我的電話備注,也沒什麽特殊原因,就是因為我喜歡吃年糕,所以他就順手備注的。
大抵是他覺得這個昵稱挺順口,後來就叫習慣了。
我站在車外面沒動。
宴修赫也沉得住氣。
寒冬臘月的天,又飄着鵝毛大雪,反正他坐在車裏不冷。
我有意跟他較勁兒,站在外面僵了五六分鐘,但氣溫實在是太低了。t我只穿了一件薄羽絨服,雖然輕薄方便,但不太保暖,平時上下班開車也倒沒什麽,但天寒地凍的站在外面當人形立牌根本就受不了。
我凍得渾身發麻,氣得想哭,轉身就去拉自己的車門。
宴修赫卻像是早就料到我會這樣似的,在我準備拉車門的前一刻,他先一步推開自己的車門下車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地縱容,“不要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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