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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洛離心頭一顫。

她見阿昊看着她的眼神像極了狼盯着即将到手的獵物,忙踉踉跄跄站起來道:

“你敢!長老們說過留着我的命,你殺了我沒法和長老交代!”

阿昊:“可是你每次放點血都磨磨唧唧的,我也覺得煩了欸!這裏這麽偏,誰知道是我殺了你呢?”

“不…”

不待洛離說完,他又将她高高提起,再一次扔進泥沼裏。

“啰哩啰嗦的,沒功夫跟你閑扯,你不給我自己拿!”

說罷,他飛身起了滅靈攝丹陣。

法力進陣,陣眼漸漸升起紫光,将洛離牢牢籠住。

洛離渾身上下頓感劇痛,她不甘心地捂着命丹,從未如此讨厭過自己的真身。

為什麽…為什麽她要生在這月洲第一大神本之族,為什麽洛淩府數十萬靈根各異的子弟,只有她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廢柴。

她還沒見過母親,她不想死。

可她看着他們的嘴臉,心知他們一旦起了歹心,定是勢在必得,定不會放過自己了。

洛淩府的日子就是這般,弱肉強食,若無父親母親護佑,便是誰都可以欺淩羞辱她。

這種虐打,她多年裏挨過無數次,從無人幫她。明明他們互相之間都是以禮相待,可只要對着她,便總是約定俗成的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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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一株最微不足道的草。

可即便如此,她寧可同歸于盡,也絕不向他們低頭!

內丹爆裂之力,可以殺死在場所有人。

洛離閉上眼,念起毀丹祭神法咒。

須臾間,一道金光閃過。

一向沒有寒冬的洛淩府,此刻天空竟然飄下了絮絮白雪。

洛離為躲避那金光停了毀丹咒,下意識閉上眼睛,突然聽到阿昊等人痛嚎道: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麽看不見了!”

“啊!!我的眼睛好痛!阿昊你在哪?我好痛!”

“什麽人?我聞到你的法力了,你不是我們洛淩府的!有膽你別走!”

洛離聽到耳畔呼呼的風聲,感受到那光仿佛對她沒有惡意,便緩緩睜開眼,擡眸向上看去——

只見上空一身穿白袍的少年單腳淩空,壓住了陣眼。

紛紛白雪落地,絲毫不沾其身。

少年周身散着淡淡金光,洛離的心跳在那一瞬倏忽停了下來。

少年皎如夕月的皮膚上,深不見底的長眸映着晚星之光。薄唇落在劍眸與纖而挺的鼻梁之下,一啓一合皆是勾人誘惑。

少時的洛離,第一次見到那般好看的人。

他在滿月的餘輝下緩緩側眸,衣袂被風拂起,墨發束在精致的玉冠裏,身上沒有佩戴任何神器,可他只是站在那,便讓人由內而外的感覺到畏懼。

這樣舉世無雙的仙君在絕境之中向她走來,對她說:“地洲,跟我走。”

洛離猶豫了一瞬,毅然決定随他離開。

那一刻她的腦海中過了無數畫面,可是思來想去,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的童年和少年簡單的像一張紙,雖然洛淩府所有人都是她的族親,但他們看見她,也只當她是一個瘟神。

這麽多年,沒有人教她修煉,沒有人與她談心,她仿佛是一個沒有魂兒的紙人。

所以即便前途未蔔,她總相信不會比眼下的生活更差。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她聽說她的母親在地洲。

阿昊一群人捂着眼睛瘋狂地叫着,月洲洛淩府的仙兵很快從四面八方趕來,将少年的飛雲團團圍住。

洛離看了眼那群仙兵,心髒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下意識抓緊了少年t的衣袖。

但少年仿佛什麽都沒察覺,神情語氣皆十分淡漠:“走。”

洛離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道:“謝謝你救了我,但你先走吧!這些是月洲的洛淩軍,他們法力很強,擅自闖入月洲的無論是誰他們都有權先殺後報。他們與阿昊他們不同,你快走,你打不…”

她剛要說少年是打不過他們的,話音還未落,洛淩軍已經沖了上來。

不想那少年竟連式印都沒結,只那麽反手一擡,無數金身海東青瞬間便飛了過來,鋒爪輕松擒住那些洛淩軍飛向遠方,扔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沼裏。

洛離突然意識到這少年絕不是凡人,他的法力太過強大,恐怕遠超洛淩府的大長老。

少年收回金身海東青,那些海東青聚在一起,竟變成了一座金色雲船。

洛離一怔,她從前只聽說過有能者可讓法力化形,卻從來沒見過。

像她真身是鳳凰草,本源法力是木系,聽說飛升以後可用法力化糧食、木屋,等等等等。

這個少年…或許他的法力是金系?

洛離躊躇良久,終于鼓足勇氣走去問他:“你的…”

少年徑直走上雲船,沒正眼看她,冷如積雪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

“雲淩。”

洛離怔了片刻,忙小跑着跟上去,同時在腦海中搜尋當年聽說書人講的“地洲那些事兒”。

少年姓雲,法力又如此強大,想來定是地洲昆侖山的嫡傳弟子。

地洲與月洲不同,所有靈族按修行方式被分為六類:仙、靈、人,魔、妖、修羅。

仙、靈、人三族由天帝統領,魔、妖、修羅由魔尊統領。

天帝之下設四位帝君,分管東、西、南、北四州,其中東州最為強盛富庶,昆侖山雲氏便是這東州帝君所管。

***

很快到了地洲,她果然所料不錯,雲淩将她安頓之處正是昆侖山。

她先前在雲船上已經将自己清洗幹淨,來到昆侖,她小心翼翼地跟在雲淩身後走進山門,心中不由得一嘆。

當下地洲正值隆冬,昆侖山上下着鵝毛大雪,雪花伴着風聲而來,整個山上銀裝素裹,好看極了。

昆侖山的弟子們正在雪下練劍,遠遠地見到雲淩回來,一窩蜂地圍上來道:

“師兄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師兄此次任務順利嗎?”

“師兄,她是誰啊?”

雲淩未答,只淡淡道:“人”,

便飛身走了。

洛離看着雲淩的背影,心裏突然擔憂道:他們說他此行的任務…對哦!雲淩并非月洲人,他去月洲必定是有事要做的,會是什麽事?該不會是抓個月洲人和月洲談判吧?那她豈不是自己送上門,兇多吉少了嗎?!

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昆侖山的弟子們并未将她囚禁起來,反而特地找了一間最暖的屋子讓她住下。

就這樣,洛離在昆侖山住了幾日,對昆侖上下弟子乃至整個地洲仙族的印象都極好。

雖然她沒被帶去見昆侖掌門和長老們,但是她每日都可以去膳堂和其他師兄師姐一起吃飯,師姐們還給她新衣服新鞋子,師兄們幫她搬炭火,她從沒如此幸福過。

直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雲淩的功勞,所以她十分想見他,當面道謝。

但不知怎的,每次她提起想去見雲淩,師兄們便會尴尬地笑笑,然後岔開話題。

***

幾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天又是下了一整日大雪,她不便出門,故百無聊賴地抱着書坐在火盆旁發呆。

“呼…”

大風忽然吹開了屋門。

洛離被冷風吹得一激靈,忙起身搓搓手,又跺了跺腳,縮着身子跑去關門。

“喵嗚!!!”

一聲凄慘的貓叫驚得洛離一跳,她回過神兒仔細一看,竟是一只白貓的腳夾在門縫裏。

洛離忙彎腰将那白貓抱起來,關嚴了門,連聲同貓說道:“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方才真的沒看到你…”

白貓舉起腫了的粉爪到她眼前晃了晃,喵嗚道:“對不起就完啦?你得以身相許!”

洛離一驚,下意識将貓了出去,“你你你…你怎麽會說話?!”

白貓好巧不巧被扔到了水盆裏,雖立刻跳了出來,腫了的爪子被熱水一燙卻更痛了,直罵道:“那小瞎子在哪撿回來你這個大傻子的?你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這樣虐待我!”

洛離吞了吞口水,後退了幾步,“你…你是誰啊?”

白貓“唰”地一下跳到她面前,猛猛地撓了洛離一爪子,“我是三界第一大佬,陸!吾!你給我記住了!”

洛離低頭看向自己懷裏,她的手被路吾撓出了三道血痕,雖沒破皮,但看着有些難看。

而陸吾撓了她後卻沒有離開,就在她懷裏,舉着爪子繼續在她眼前晃,“扯平了!從現在開始,你這個傻子由本君罩着!”

洛離蹙了蹙眉,“白貓在貓界都被欺負排擠,還召着我呢…”

陸吾圓眼一睜,“你承認你是傻子啦?難怪雲淩這麽多年救了那麽多人,卻只把你帶回了昆侖,你可真是傻的離奇呀!”

洛離捉起陸吾的兩個前爪,驚喜地問它:“雲淩嗎?他…真的只帶回來過我一個嗎?”

陸吾嫌棄地瞅着她,“這有什麽可高興的?獨獨帶你回來,你又不是什麽天下獨一份的可憐人,法力又不強,我原以為你定是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人,沒想到竟然是個絕世大傻子!我看要不是雲淩瞎了,他才不會做這賠本的生意!”

洛離的眼神微微黯了黯,雖然…雖然這樣難聽的話她從前在月洲也時常聽到,可現在連個貓都看不上她,她…

等等,

洛離忽然看回陸吾問道:“雲淩瞎了?什麽意思?”

陸吾掙開她的手,跳到火盆旁烤起火,左腳向前伸了個懶腰,緩道:“你是真傻還是裝的?瞎了都不明白?瞎,就是看不見!”

洛離搖頭,“可他救我那日還好好的!”

陸吾甩甩尾巴,“不可能,他現在修的功法叫個什麽名字的覺醒,功力每深一級,他就會瞎上一些日子。自打上一級到現在,少說也得有三年多了,怎麽可能好好的?況且他要不是瞎了去求藥,好好的他跑月洲那麽遠幹什麽去?”

洛離:“可是…”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日,他舉手投足皆與常人無異,看着她時眼睛雖然無神,但實在很難與盲目聯系到一起…

陸吾半睜着一只眼睛瞄着洛離,慢悠悠道:“像雲淩這樣的高修早就不用依賴于雙眼了,瞎了,法力又沒丢,心眼也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啊!你是被他的臉迷住了,所以才沒發現吧?”

洛離臉色一紅,陸吾笑道:“你可別被他人畜無害的樣子給騙到,那瞎子平日裏瞅着一副淡然的樣子,實際上精着呢!這麽多年,無數仙門世家想送子女過來給他師父做徒弟,他全都給拒絕了!依我說多幾個年齡相仿的同伴有什麽不好?我猜他定是防着男的贏過他,又怕被逼着和女子雙修。其實如果他肯點頭,仙門百家不知道有多少女修早都上門了,那麽多醫修還治不好他的眼睛?沒準兒他就是舍不得讓別人共享他的修為,你說他…”

“停停停!”

洛離雙手捧起陸吾的貓爪,柔聲兒問道:“三界大佬,可不可以告訴我他現在在哪?”

陸吾胡子一卷,斜眼撇她,反問道:“幹嘛?你還要去找他不成?你去有什麽用,你又不會治病!”

洛離解釋道:“他去月洲是求藥的,卻為了救我出手傷了我堂兄他們,這藥定然是求不成了,我一定得去幫他!”

陸吾:“他…”

話音未落,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是一個男子在門前停下,輕輕敲了敲門,問道:“姑娘,打擾了,請問可曾看到一只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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