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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高空猛烈的風呼嘯着向她襲來,貫透她的衣衫,刺入她每一寸皮膚!她被驚得一激靈,連聲高呼道:“梅厭天,二哥,我不會禦劍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夜中她看着星空極速墜落,看不見一個人影。巨大的空洞感向她襲來,她知道,那是臨近死亡的恐懼。
突然,梅厭天一襲白衣,銀發被風拂至身後,如流星般飛向她,在她的上空,輕輕伸手攔住她的腰,陪着她一起向深淵中墜去!
那一刻,她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只覺得像走完了一生一般漫長。
呼嘯的風聲中,她似乎隐隐約約聽見梅厭天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怕嗎?”
他問。
洛離沉在他的眼睛裏,聽到他的聲音,心裏莫名其妙的感到安慰。
她想告訴他,她不怕。
但她忽然意識到她正在慢慢的習慣他,依賴他,她不願做籠中鳥,她咬着唇,一字未答。
梅厭天亦垂着眸沉沉的凝視着她,神情漸漸柔和,不再淩厲。
他們久久對視,
幾乎就要貼近地面的那一刻,梅厭天驀地握緊她的腰淩空而起,未化龍身,未禦劍,只是緊緊的攬着她,極速向達裏城飛去!
·
達裏城內,故人正在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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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城外停下,步行進城,一路上洛離都捂着胸口,并不是方才極速的飛行讓她畏懼,而是她的心正在為自己的改變而劇烈掙紮。
入了城,見她有些心不在焉,梅厭天便道:“上次那家潋滟閣,或許會知曉哪裏有煙火。”
洛離無意識的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少頃,驀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問道:
“能不能送我回一次青城山?”
梅厭天的眼睛倏爾蒙上寒意,問道:“去見江水臨,這是你的生辰願望?”
洛離沒由來的感到心慌,搖頭解釋道:“不是,只是我上次離開時是想去幫哥哥救那人的。你突然把我帶走,那少年即便是有靈草靈藥吊着,怕是也堅持不了一年,我想回去給他…”
梅厭天凝視她,冷道:“你讓我帶你來,是為了逃走對嗎?”
洛離下意識否認:“沒有,我是來和你看煙火的。”
梅厭天帶着她走向潋滟閣,道:“那你就進去等着。”
洛離低頭嘆了嘆氣,不知為何,她總是很怕梅厭天。起先她是真的怕他再打斷自己胳膊或腿,畢竟龍族的壓制讓人無法用法力止疼或者快速恢複,那對她來說太痛苦了。
後來漸漸的她好像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他一冷臉,她馬上忍不住道歉。
唉,她想了又想,只能笨拙的感嘆道,階下囚的日子真不好過啊!
潋滟閣的掌櫃還記得她,見她進來,便親自出來迎接道:“哎呀什麽風把您吹來了,您夫君呢?今日沒陪着來?”
洛離想要解釋那不是她夫君,但轉念一想,不過是一酒樓掌櫃,她也沒什麽必要跟他解釋。
“他去買煙火了,我們想要您這頂樓露臺的位置。”
掌櫃的忙道:“好說好說,今兒客人不多,頂樓都留給您二位!我親自帶您上去,您小心樓梯。”
洛離渾渾噩噩的跟着上樓,坐下,已經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目的是要去江記求助。
掌櫃問了洛離幾次點菜,她一直看着街上車水馬龍的人流出神,良久,方回過神淡淡道:“來碗長壽面吧,做戲也要做全套…”
掌櫃不解其意,但想着他們夫妻不是吝啬的人。許是夫人心情不好,上次也是她夫君去點的菜,或許一會兒他來了才會正經點菜,便應聲道:“好嘞,我這就吩咐廚房去做!”
掌櫃走後,洛離望着遠處出神,恍若聽見周遭有歌女婉轉的歌聲傳來:
聞君一生颠沛流離,盼君一世和順安逸;
君棄我心憐哀愁,我舍君意望潮落;
朝朝暮暮不相見,死生不忘互相思。
…
歌女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格外清遠悠揚,似問似訴,忽喜忽悲。
洛離一時竟聽的愣住,良久,直到小二端着長壽面上樓,方初初回神。
長壽面很大一碗,清澈的湯底裏加了青菜,荷包蛋,這樣的面,她從前盼了不知多少年。
可是她現在靜靜的看着這碗面,竟然不敢拿起筷子品嘗。
她騙了梅厭天,今天不是她的生辰。
她看着這碗長壽面,只覺得自己不配。
“你今日生辰嗎。”
一男子的聲音忽然在她面前響起,她擡頭一看,是雲淩。
洛離淡淡搖頭,問他:“你怎麽會在這?”
雲淩走向她,道:“送你回堯山。”
洛離忽然有些猶豫,站起身,又坐了回來。
雲淩微緊了緊眉,“你不想走?”
洛離看了看天空,又看看街上人流,解釋道:“不是,只是今日太晚了,我…我還沒吃完飯,衣服也不整潔,我…劍丢了還沒尋到,我…”
“洛離。”
雲淩淡淡的打斷她,告訴她:“青鸾出事了。”
洛離心頭一緊,驀地起身問道:“她怎麽了?”
雲淩微頓,反問道:“你失蹤這麽久,從來沒有打聽過她的消息?”
洛離垂眸,低聲道:“我…打聽不了。”
雲淩沒有怪責她的意思,只是擔心她并不牽挂青鸾,見她沒有此意,便道:“你在青城山失蹤後,江水臨、青鸾、江瓊、眉茗嬌、宋承逸四處尋你,不過江瓊不是與眉茗嬌一路,是與青鸾一路。”
洛離忽然想起她被擄走前的那一日,她扔給青鸾的橘子,她剝開橘子皮,自然的掰了一半給江瓊,而江瓊也接了過去。
洛離心口一緊,“你是說江瓊和青鸾他們…”
雲淩微微颔首,言簡意赅的告訴她:“三日前,和陽長老已征得女帝首肯,将貶去青鸾和陽峰弟子身份。”
江瓊身為青城山少主,早早便由族中做主與眉茗嬌定下了親事,青鸾作為堯山內門弟子與江瓊來往密切,這無異于在打眉茗嬌的臉。
眉茗嬌身為王女,一向很受各個峰長老愛護,而青鸾早在入門時便頂撞過和陽,如今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絕t不只是貶去弟子身份而已!
不行,洛離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回去,立刻回去堯山,說不定此事有內情,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起身拉着雲淩急急地向外走,催促道:“走,我們現在就回堯山!”
說完,迎面撞上了剛剛回來的梅厭天。
梅厭天淡淡問她:“你要去哪?”
洛離心口一慌,低聲細語道:“我…”
雲淩将她護在身後,冷聲道:“我們回堯山。”
“你們?”
梅厭天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雲淩,看向他身後的洛離,淡漠道:“你是誰?”
洛離連忙解釋道:“他是雲淩,是水臨君托他來接我的。“
梅厭天冷笑道:“是嗎?那你回去告訴江水臨,想要人,自己帶兵來接。”
洛離:“他…”
雲淩驀地伸手打斷洛離,側眸,直對上梅厭天的雙眼,道:“不是江水臨請我,是我自己來接她回家。”
梅厭天垂眸,凜然一笑:“你要帶她回家?雲淩,你和她什麽關系?”
雲淩冷道:“我與她的事,與你無關。”
梅厭天沉了眼色,“你以為,你能帶走她嗎?”
雲淩左眉輕揚,嘴角也暈出一絲寒意,淡道:“能不能帶走,是她決定,不是你。”
梅厭天面沉如海,他越過洛離,只身望着她身後無垠黑暗的夜空,冷冷警告道:
“我說過,走了,就不要回來。”
洛離忽然聽出他聲音裏的決絕,她看看雲淩,心裏沒由來的竟冒出一絲猶豫。
可這是她欠青鸾的。
青鸾是因為尋她才會與江瓊日久生情,如今她出了事,她不得不走。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和梅厭天道歉。
“對不起,青鸾出了意外,我必須要回堯山。”
她低着頭,不敢去看梅厭天的神情,也不敢多做停留。
她不知曉雲淩與梅厭天兩個人誰敵得過誰,可雲淩是她的救命恩人,梅厭天…
總之他們兩個,她不想看見他們任何一個受傷,也不想看見他們二人敵對。
她拉起雲淩,轉身便走。
遠方突然傳來一聲爆炸聲響,緊接着,無數五彩斑斓的煙花一齊綻放,将整個夜空映照的如白晝一般!
那些煙花有如雪般純白的,有如海草一般翠綠的,大大小小的煙花連成一串,如同一條在天空中翺翔的龍。
然而那一瞬間,她背對着他和星空,轉身離開。
梅厭天停在原處,看着漫天煙花,忽然想起她在龍宮裏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想起她虛情假意的陪伴,驀地自苦般笑起來。
潋滟閣的掌櫃見洛離被另一個男子帶走,忙急匆匆的跑上樓問梅厭天:“大官人,您夫人她…”
梅厭天神情落寞,緩道:“她不會回來了。”
掌櫃的心一緊,完了,今日的大生意不會要走了吧?趁着梅厭天還在,他忙問道:“官人可要點些什麽嗎?夫人剛才就點了一碗面,我看有些涼了,不如我端下去,給您換些…”
梅厭天垂眸望着那碗一口沒動卻已經變形的面,眼底微紅,淡淡道:“不必了。”
沒有看到煙花,若吃了長壽面,能否也算過了生辰?
掌櫃的看着面碗欲言又止,轉身嘟囔道:“還說什麽做戲做全套,我以為是什麽好戲,原來竟是這等雙龍戲珠的戲…”
梅厭天驀地擡手施法将那掌櫃的抓回自己面前,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掌櫃的心一慌,急忙解釋道:“客官,官人,對不起,我收回我的話,我不是故意說什麽雙龍戲珠的,我…我這張臭嘴,我…”
梅厭天冷道:“不是這一句,是上一句。”
掌櫃的忙道:“做戲做全套?這話可是您夫人自己說的,你這句話生氣你不能怪我的,我只是…”
梅厭天松手放開掌櫃,掌櫃連滾帶爬的跑下樓,呼喊着要夥計們上樓抓人,可幾個人堵到樓梯口,看見梅厭天白發白衣孤身站在桌邊,渾身上下銀光閃爍,誰也不敢靠近。
梅厭天緩緩低眸盯着那碗長壽面,怒意漸漸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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