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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二十九章

◎寵妻狂魔(三)◎

傍晚時分, 霞光籠罩大地。

廣袤的西洲境地,夕陽仿佛可以拉到無限長。

京都雖是繁華,但視野所及之處, 遠不及西洲的廣闊。

江晚凝掀開車簾, 倒是被眼前的西洲盛景吸引了片刻的注意力,但很快便愁上心頭。

二殿下的意思, 昭然若揭。便是讓她輔佐衛慈一同替他效力。

她自己已是罪臣之女,倒是不在意什麽名譽清白, 可衛慈一旦被謝家也徹底摒棄,她該何去何從?二殿下總不能還會要一個嫁過人的女子。

何況, 二殿下已與那衛家庶女牽扯不清!

可思及父兄,以及家族,江晚凝心裏很清楚,她只能對不住衛慈了。

因着是戴罪之身,她是孤身前來投奔西洲,故此, 身邊并無婢女,只有一個趕車的粗實婆子跟随。這輛馬車還是租來的,待到了目的地, 婆子與馬車都會離開。

如此,就更加襯得江晚凝孤苦無依。

“小姐,到了。”婆子只負責驅馬,她的東家便是中洲與西洲交界之地的馬驿, 專門供給兩地來往之人租賃馬車。

江晚凝下了馬車,險些沒站穩, 就連這陌生婆子也看出了她心事重重:“這位小姐, 西洲雖太平, 可你一個年輕姑娘家,還是盡快找到家人才好。”

家人……

江晚凝抿唇,眼底一片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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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能活着見到家人麽?

二殿下那人能背信棄義,舍了衛慈,而選了一個庶女,足可見,他本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即便她能拿到謝家的情報,當真可以救下家人……?

江晚凝無法保證。

“多謝婆婆了。”交付了銀錢,江晚凝打算走去常勝侯府。

而就在那婆子剛驅着馬車離開沒多久,一行人騎馬而來,來人皆是年輕男子,身下坐騎皆是彪悍戰馬,所到之處,揚塵數丈。為首的男子,一身深紅色勁裝,黑色裏衣,腰窄腿長,墨發高束,眉目雖俊挺,卻也透着一股子風流相。

當下,江晚凝立刻垂首,抱着懷中包袱,內心尤為恐慌。

久聞西洲治安極好,百姓夜不關門,這也是為何江晚凝敢獨自前來西洲的緣由。

就在江晚凝的心提到嗓子眼時,一男子洪亮的嗓音傳來,這嗓音介于少年人與成年男子之間,頗有一股英氣。

“江姑娘!”

謝無恙看了探子送回的情報。

那情報裏面就有一副江晚凝的畫像。

故此,他一眼認出。

也同樣知道,此女是京都二殿下派來。

二哥交代給他的任務,他已下了軍令狀,自是會全力以赴。

哪怕是……出賣/色/相!

而此刻,謝無恙更是打算為了家族抛開一切。色相……算得了什麽?

江晚凝愣住,愕然擡首。

謝無恙早已準備好了說辭,駿馬靠近時,他勒緊缰繩,在江晚凝面前停下來,又擡臂一揮,甩出一個響指,讓身後随從止步。

頗有發號施令的将軍風範。

江晚凝看得出來,對方是武将出身。

可西洲的武将,不就僅有兩戶麽?

歸元王府,以及謝家。

江晚凝仰面看着來人。

謝無恙此刻心情甚好,從看見了江晚凝的畫像開始,他便已逐漸愉悅。

早知道,江晚凝是這麽一個美人,他也用不着百般不情願。

謝無恙的唇角斜斜揚起,從馬背上跨了下來,這便抱拳作揖,虛虛一禮:“江姑娘,我是謝家四郎。你莫要覺得詫異,在你踏入西洲那一刻,并向守城将士禀明身份開始,便有人前來通知謝府,既然你是來投奔二嫂的,那我前來接應你,也是情理之中。”

江晚凝:“……多謝四公子了。”

美人不愧是美人,聲音也十分好聽。

而且,聽二哥說,面前這美人與自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還被口頭許配給了自己。但謝家後來犯事,全家搬遷到了西洲,也就淡忘那樁事了。

“江姑娘何必客氣呢,又不是外人。”

江晚凝:“……”她不是外人?難道還是自己人?

江晚凝一路上做了諸多打算,但萬沒想到一來西洲,就碰到這麽一個大麻煩。

“啊——”

江晚凝突然驚叫出聲,原因無他,是謝無恙故意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即就是後腰,直接将人抱起,往馬背上送,還美其名曰:“江姑娘,你與我家二嫂是手帕交,此番,我二嫂見到你,必然會歡喜,時辰不早了,莫要讓二嫂等急了。”

“我又沒帶馬車過來,你總不能與旁人同乘一馬,你與我二嫂熟悉,就等同于和我也熟悉,咱們一同騎馬回府,天經地義。”

江晚凝是柔弱女子,又是孤身一人,哪裏還敢鬧烈女情緒?

天翻地轉間,她已經上了馬背,而謝無恙随後就坐了上來,她被困于謝無恙的雙臂之間,無處可逃。

江晚凝心跳如鹿。

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謝無恙調轉馬頭,俊臉上蕩起一層薄薄的紅。

初次撩撥女子,他亦是心慌。

不過……

倒是游刃有餘的很。

這帶着女子同乘一馬,感覺就是不太一樣,他都不敢肆意疾馳了。

不多時,隊伍進了西洲主城,因着夜幕之後,夜市繁華,這傳聞中的苦寒之地,竟也是處處火樹銀花不夜天。

江晚凝十分震驚。

看來,傳言屬實,西洲在謝南州的輔政之下,當真風調雨順、豐衣足食。

江晚凝受了她父親的影響,自幼飽讀聖賢書,自是明白大義。

謝家……何罪之有?!

正陷入極大的愧疚之中,耳畔突然傳來男子輕笑聲:“江姑娘,你餓了麽?渴不渴?可曾水土不服?”

江晚凝忽然覺得喉嚨幹澀,迎面的風,微微濕潤了她的眼眶。

江家出事之後,從前交好的親友皆恨不能遠離。

人人都以為,她這個京都第一才女,必定會淪為權貴玩/物。

都在看她的笑話。

甚至有人明碼标價,将她視作買賣。

她此番前來西洲,不成想,竟是謝家人對她噓寒問暖。

為掩飾自己的情緒,江晚凝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衛慈近日來可好?”

謝無恙朗聲大笑,胸膛輕顫。

他知道衛慈與江晚凝的底細。

這二人佯裝,他也僞裝。

不過,很奇怪的是,他對衛慈和江晚凝好似讨厭不起來。

都是可憐人罷了。

謝無恙含笑道:“兄長疼愛二嫂,不是買首飾,就是買衣裳,将她視作珍寶呢。二嫂也愛慘了兄長,每日替兄長洗手作羹湯。”

江晚凝:“……”

竟、竟是這樣的近況?

“那、那就好。”她打算如實寄書信給二殿下,不知為何,江晚凝覺得,很是解氣。二殿下該不會氣煞了吧……

*

常勝侯府這一邊,衛慈是最後一個知曉今晚有故人來。

缺月閣華燈初上,謝南州親自來了一趟,将江晚凝即将前來投奔的消息告知了衛慈。

亭臺下正烹茶,這清茶沁人心扉,茶盞中還擱入了一顆曬幹的酸梅,待茶水倒入盞中,酸梅氣味與茶氣混合,竟無端勾起人的口舌之欲。

“夫君,喝茶。”衛慈心情看似不錯,畢竟,她與江晚凝的确交情甚篤,算是姐妹。

她雖嫡出小姐,可在衛府并不受歡迎。

京都人人皆知,她在家中還不如一個庶出的妹妹。又因着,她與付恒有口頭婚事,京都貴圈的女子皆厭恨她,以至于,無人與她真正交心。

唯有江晚凝。

佳人挽袖,遞上茶盞,那一小截雪膩手腕在面前晃過,白到晃人眼。

謝南州的狹長鳳眸在衛慈臉上掃過,見這女子除卻歡喜之外,并沒有露出其他異色,他接過杯盞,指尖與衛慈的手剛好碰觸。

一觸即離。

衛慈并不當回事,人與人接觸,肌膚偶爾相觸,也是在所難免。

謝南州與旁人不同,五覺感官十分敏銳。這一觸即離的動作,對謝南州而言,就如春風過境。

不過,男人面上絲毫不顯。

他看似十分不經意的問道:“江姑娘家中出事,她能獨善其身,也是不易。”

這話倒是提醒了衛慈,她猛然一愣。

忽然就想到了前世時,彼時,她已無名無分跟在付恒身邊,只因她拒絕賜婚之後,衛家直接将她掃地出門,付恒即便收留了她,也不過将她視作累贅之物。那天大雨滂沱,江晚凝被折磨到不成人樣,也不知是如何混入了太子府,以死詛咒付恒。

衛慈怎麽都忘不了那日。

她親眼看着江晚凝自刎,鮮血混入雨水,汩汩水流頃刻就染紅一片。

那日,衛慈方才知曉,江家的案子,大抵與付恒有關。

衛慈那時已是身子孱弱,再想調查一二時,西洲已反,她只能被迫跟着付恒一路北逃。

從回憶中抽離,衛慈胸口陣陣抽痛。

“夫人,你可有不适?”謝南州見衛慈面色轉為煞白,破天荒的學會關心人了。

衛慈忽然伸手,一雙又小又柔的玉手,握住了謝南州的一只大掌。

衛慈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謝南州卻是臂膀一僵。

這女子為何總時不時觸碰他?

衛慈一心寄挂江晚凝的安危,她不想如上輩子一樣,對一切都束手無措,只能眼睜睜看着江晚凝去死,那種無望之感,讓人太過窒息。

“夫君,江大人是冤枉的,江大人夫婦二人從不貪權貴,是京都官員中的廉潔一派,江家的案子必定有詐。夫君可一定要救救江姐姐。”

謝南州沒想到衛慈會是這個反應。

難道她就沒猜出了江晚凝是二殿下派來的?

謝南州的手臂就擱置在石案上,任由衛慈觸碰着。

“好。”

他直接應下,似是不忍心拒絕佳人的要求。

衛慈只是想呵護她的閨中手帕交,又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歹毒心思。

他當然要滿足。

衛慈展顏一笑:“多謝夫君,夫君對我真的太好了。”

西南州:“……”這就叫好?

其實,謝南州知道江晚凝的一切,他之所以的打算将計就計,便是想試探衛慈。

可這個女子,卻還覺得他待她好。

真不知是太過聰明,還是太傻了。

衛慈憂心忡忡:“夫君,你說,江姐姐如何能從京都逃離?這其中會不會有詐?莫不是有人想要利用江姐姐?江姐姐已無任何依靠,她前來投奔我,便可以接近謝家,這……”

衛慈故意說給謝南州聽。

希望他可以警惕起來。

謝南州萬沒想到這女子竟考慮到了這一層。

男人眼中,此刻,那雙墨色琉璃般的瞳孔,俱是審視與探究。

這時,錦書的聲音打斷了僵凝氣氛:“小姐,姑爺,江小姐已經到了老太太那邊了。老太太着人過來傳話,馬上就要開席,讓小姐與姑爺速速過去呢。”

錦蘇面上含笑,眼巴巴望着小姐與姑爺相觸的手。

小姐真該再主動些。

幹脆今晚拉了姑爺過來過夜吧!

錦書腦子裏思緒蕩漾。

*

這廂,謝南州與衛慈一同前往鏡月堂。

謝家竟然還特意設宴,這讓衛慈更是吃驚。

江晚凝是被謝無恙帶回府的,一入府門,便前來拜見謝老太太,還不曾看到衛慈。

江晚凝人生地不熟,又是帶着任務而來,難免有些恐慌。

但謝家人一切心知肚明。

她是來謝家盜取情報的。

而謝家這次也想策反她。

皆是各懷心思。

謝老太太上下打量着江晚凝,思及她的處境,又不由得一陣傷神,又見江姑娘生得俊俏,膚白貌美,身段窈窕曼妙,聽聞還是個才女,可惜了……

“過來,讓老身仔細看看,如今都長這麽高了呢,當初在京都,謝家舉家搬離之前,你還是個小女娃,還被我家老四吓哭過。”

謝老太太朝着江晚凝招了招手。

江晚凝神色赧然。

謝家老四……?

不正是,今日将她強行帶回來的男子麽?!

謝家的确早年搬離了京都,幼時之事,她哪裏會記得。

謝無恙挑眉一笑,頗為好奇:“祖母,你的意思是,我與江姑娘早就認識了?”

祖孫兩人故意一唱一和:“何止早就認識,你們幼時還同席吃飯、睡覺,當初兩家交好,江夫人帶着這丫頭來謝府串門,晌午困了,就将你們兩個放在一張搖籃裏。”

說到這裏,謝老太太爽朗大笑。

江晚凝:“……”謝家的熱忱已讓她招架不住,不成想還有這麽一出。

這下,謝無恙也不太好意思了。

怎麽?

他幼時與女孩子一起睡過覺?!

這……

他還以為自己從戎這麽多年,還沒碰觸過姑娘家的手呢。

會不會是祖母故意诓騙?

謝無恙長了八百個心眼子,謝家這次有意讓江晚凝逐漸倒戈謝家,故此,謝老太太這般胡扯也有可能。

可謝無恙鬼使神差的多瞄了幾眼江晚凝,還真是窈窕美人,她一襲白月色裙裳,發髻上沒什麽修飾,卻宛若一株白蓮浮于水中,亭亭玉立。

謝無恙更加堅定自己的內心——

他并不介意/色/誘/這位江姑娘。

這時,婢女過來通傳:“老太太,侯爺與夫人來了。”

作者有話說:

謝老太太:為了孩子們的婚事操碎了心~

謝二:我家夫人,總是偷偷碰我,她是在暗示麽?

謝四:我媳婦今日登門了~

謝三:???我的桃花在哪裏?

反派:請認真搞事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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