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顧總

顧總

一直到後來祝卿安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麽睡的，又或者她根本都無法判斷一晚上有沒有睡着。

因為哪怕連夢裏，都是他們被打斷的接吻。

還有男人身上幽幽傳來的冷冽香味。

只記得男人最後看過來時漆黑透亮的眸子，她避開視線，臉上剎時灼熱起來，磕磕巴巴的。

“你小心……別再碰到水了。”

——

隔天一早，祝卿安到公司剛坐下，Rod就端着沖好的咖啡走過來問：“你家裏人怎麽樣了？”

同事還不知道她結婚的事，随口謅了一句，“就……腸胃炎，老毛病，沒什麽事。”

“腸胃炎啊？”Rod道：“之前我爺爺也有過一次，那還是得注意點兒，急性的時候還挺折磨人的。”

她錯把顧墨遲當成家裏的老人了，祝卿安想了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和顧墨遲的形象重合的樣子……還挺難想象的，不過這默認好像也沒什麽大礙。

她認同道：“嗯，好在醫生說沒什麽事。”

“那就好。”Rod說：“不過你這兩天要是需要回家照顧的話，可以請假或者申請居家辦公，公司對工作形式也沒有那麽嚴格，我幫你通過。”

顧墨遲出了車禍也照舊沒影響什麽，不需要她幫忙，甚至還能繼續延續早起的習慣到書房開會，就除了早上……系領帶的時候。

祝卿安回：“好，如果到時候需要的話我跟你說。”

Rod點了下頭：“哦對了，跟你分享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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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卿安問：“什麽？”

“Sue跟我說霸總好像出車禍了。”還特意回想了下時間，“就你那天前腳剛走沒多久。”

“啊？”祝卿安滞住：“是嗎？…她怎麽知道的？”

“她說她那天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山莊裏的叔叔阿姨唠嗑。”Rod道：“就…聽了一嘴，好像挺嚴重的，不知道還能不能正常上班。”

“啧，不過我絕對不是詛咒他，要是霸總不在公司的話我們這周去彙報就能輕松一點。”

平時八卦歸八卦，但是沒一個甲方會想直接跟老板對接。

祝卿安苦笑了一下，“說不準。”

說不準……大概率Rod的希望要落空了，顧墨遲這車禍的第三天，已經一切正常的投入工作了。

上午十點，Sylvia準時出現在辦公區。

Rod低聲道：“八卦時間結束，快工作吧。”

祝卿安也鑽回自己的電腦面前，開始漫長的找圖旅程，做出彙報方案要給到客戶一個小樣，需要參考圖作為設計參考，不然客戶無法得知最後的成果會是什麽樣子。

下周要去項目地實際搜取素材，但在那之前，他們得讓客戶知道他們最後做出來會大概是一個什麽樣的效果。

所以一早上demo、logo、ppt的配圖找的她眼花缭亂，直到中午Rod和Sue敲了敲桌面才把她從電腦裏勉強拽出來。

打完飯祝卿安想起早上找圖時候看到的資料，是潤清給出的詳細數據，“不是已經要營業了，怎麽還有正在修建的項目？”

上面顯示目前山莊的修建率達到70%，因為走的高端市場，每位入住的客人也要經過一個簡單的申請審核，所以可以同時容納的人數相對于酒店行業的平均值要低上差不多35%。

“反正是有一些原因。”Rod皺了皺鼻子，“其實按道理早該結束了，但是顧總換了好幾批項目的承包商，所以說現在雖然是對外開放了，但也只是一小部分，還有一部分正在修建。”

Sue把嘴裏的糖醋排骨嚼進去，“前兩天的車禍，好像也跟這個有關，為了塊兒地就真敢下狠手，貌似老顧總這次也生氣了……”

Rod：“果然，豪門也不是那麽容易待的。”

祝卿安不由發了呆，想了起來。

落地那天的電話、老宅的對談——

“他籌劃着蓋滑雪場和高爾夫球場，被我駁回了。”

“聽說伯父忙着收同學、親戚，還有情人的賄賂，讓他們當公司項目的承包商。”

明明有這麽大的影響，但是顧墨遲好像始終沒什麽所謂的樣子。

只是，他都出車禍了，她作為受傷丈夫的妻子，什麽都不做是不是有點不太符合身份。

但轉念又一想，那天顧菀說的大概率就是西山的項目，老爺子辛苦了一輩子，不想随便交給誰把最後的心血毀掉，顧墨遲尚且年輕，想在顧家占據一席之地，這個機會又十分重要。

總歸一拍即合，她只是恰好成了紐帶而已。

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不純粹的目的，是老一輩定下的婚約，沒有意外的話，他們的婚姻大概率會一直持續下去，但與此同時，他選擇的和愛的都也只是作為祝家後輩的她，而不是只作為祝卿安的她。

到時候項目結束，這個約定也就完成了它的價值，未來的某一天，如果在家族裏更有話語權了，他或許會另有選擇。

比如，一個他喜歡的而不是被安排的人，更何況還有山莊裏看到的那個女生。

所以她只需要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就好，至于那天的吻……他們還在婚姻裏，成年人的生理需求再正常不過。

“Crice，Crice。”

祝卿安恍然回神，“欸，怎麽了？”

Rod道：“我們在說下周的徒步，你到時候可記得帶一雙合适的鞋子。”

現在整個項目都處于一邊進行一邊開發的狀态，所以他們這次要過去準備的，除了宣傳圖文和視頻，還有一個5km的輕量級徒步準備試驗一下。

祝卿安：“啊…徒步，沒事，正常的運動鞋應該就可以。”

Rod：“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還在擔心家裏人，反正今天的工作也不是非得在公司完成，要不你今天下午早點回去吧，照顧人也方便。”

Sue也擡眸看她一眼，“對啊，那天走的那麽急，家裏人還好嗎？”

祝卿安：“沒…沒事，就老毛病了，我偶爾搭把手就行。”害怕他們再問下去，她主動說：“那個徒步的話，到時候是客戶跟我們一起去嗎？”

Rod：“對啊，我們得跟着客戶宣傳部門一起過去，主要是徒步的路線還沒勘探，我們不熟悉那裏的環境就也不太安全。”

Sue：“怎麽感覺這跟韓劇一樣，一邊拍一邊寫，這個項目也是一邊開發，一邊對外開放。”

Rod笑了一下，“好在霸總給的多，不然這苦的可都是我們了。”

……

說到這裏，話題被驟然帶離，飯桌上的人轉頭又聊起來最近那部熱門的韓劇。

早上她是和顧墨遲一起來的，他胳膊不方便，司機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她的肩上。

開車訓練剛好就這麽起了作用，祝卿安不得不感慨，難道這就是資本家的特殊能力？

花出的錢和時間永遠都是成本而非費用，因為成本會在未來帶來更多收益，而費用只會讓錢越花越少。

但是不管怎麽說，她現在得趕緊到停車場，十五分鐘之前顧墨遲就發了消息問她下沒下班，估計是手頭上的事情快結束了。

所以從辦公區出來，祝卿安匆匆往電梯口走。

這個時間廣告公司離開的人不多，電梯很快上來，裏面沒人，她慶幸的摁上關門的按鈕。

收了手機倚着側邊擡頭看樓層圖标，不光沒耽誤時間，還不用害怕被人發現，簡直連老天都在幫忙。

金屬門就差一秒就要合上，偏偏啪嗒一聲又被彈開。

“還有人還有人，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祝卿安愣住，這聲音，不是Gray還會是誰。

Gray風風火火連走帶跑的闖進來，仿佛趕上最後一班車一樣的心花怒放，“欸Crice，你還挺快的，我就收個電腦的功夫你就已經進電梯了。”

他們下班時間差不多，但Gray收拾東西的時候磨蹭了一會兒，祝卿安開玩笑道：“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不是。”

看他進來以後沒按樓層，又問，“你去哪？”

“啊，我去負一樓。”Gray探身看了一眼，“這麽巧，你也開車來的？”

祝卿安幹笑了一下，頓時想拍打自己那個先摁下那個按鈕的手， “啊，對。”

果然，老天爺只是跟她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電梯緩緩下降，到了地下停車場，Gray往外走，意識到祝卿安沒跟上，特意回頭看她一眼，“走啊Crice。”

同事太熱情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事，祝卿安磨磨蹭蹭的走出來，身體僵硬，一雙眼睛倒是沒閑着，四處亂瞟。

早上的車就停在這附近，拐個彎就到，但願顧墨遲不要突然出現。

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埋頭打字，準備說一聲自己到停車場了，這樣顧墨遲也好看着時間安排工作。

“顧總，聽說您車禍了，胳膊怎麽樣？”

只是一聲招呼驟然把人從屏幕裏拽了出來。

祝卿安條件反射擡頭，陡然睜大了眼睛。

“小傷，不礙事。”男人一身定制的衣服，照舊靠在車門邊，很輕的點了下頭。

西裝外套脫了搭在臂彎，姿勢随意慵懶，只是一雙眼睛亮而鋒利，唇角抿着，平添幾分不好接近的距離感。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祝卿安有那麽幾秒沒回過神來，但這種情況她也實在找不出什麽更好的方案。

……

兩人對視了眼，她深呼吸一口收回視線，跟Gray一樣，規規矩矩打了聲招呼。

然後神色如常的側身，兩人繼續往前走。

沒錯，她轉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就像是真的下班偶然遇到客戶公司老板一樣。

一路上她沒回頭，卻感覺身後如芒刺背。

走了差不多十幾米，快到Gray停車的位置，他問：“Crice，你車停在哪？”

祝卿安原本心不在焉的操心着那抹視線，聞言思緒回歸，往旁邊看了一眼，停車的位置在停車場拐角，沒有往前的路，幾乎到了死胡同。

她快速頭腦風暴道：“我…有人來接，他好像還沒下班，我問問。”

Gray用鑰匙隔空解了鎖，“有人接？男朋友？”

祝卿安嘴唇抖了一下，“對……男朋友。”

話音落地，Gray一臉勢在必得的興奮，“果然，我就說嘛，你肯定有男朋友。”

激動的聲音有些大，祝卿安頓感淩亂，着急的都想上手捂住他的嘴，也不知道顧墨遲在後面能不能聽到。

可惜“闖禍”的人毫不知情，“你來的第一天我們就打賭，Crice你明天要幫我作證，我可是贏了。”

前兩天公司來了幾個實習生，她當時還以為是大家突發奇想，現在看來揣測新人的情感狀态屬于公司文化的一部分。

但祝卿安現在不想糾結這些，只想讓這大喇叭趕緊上車離開。

偏偏今天攤上的是個熱情的茬，打工人總是互相體貼的，“他要是還要加班的話我順路送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