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告訴你爸
第18章 不告訴你爸
答應了方綸只放他一天鴿子,言抒說到做到,吃藥、發汗、多喝水、早睡覺。也許是吃了感冒藥的原因,這一覺睡得很沉,期間錯過了方綸的兩通電話和陳小鷗的一條信息,第二天淩晨醒來,試了試嗓子,已經可以正常發聲了。
主持人是吃“開口飯”的,“有飯吃”的前提是能“張嘴說話”。言抒很注重保養自己的聲帶,一年四季都是胖大海泡水,不喝冰飲,不吃辛辣,不為了臭美而少穿衣服,避免感冒。但也許是換了水土的原因,這次的病來勢洶洶,言抒實在扛不過,好在休養了一晚上,已經好很多了,起碼嗓子發音不受影響了。
昨晚逼自己早早睡下,今天醒來自然也比平時早。給齊導、方綸和陳小鷗都發了信息,表示自己今天能夠出鏡。考慮到臉色可能不太好,言抒選了一套橙色套裝,攔了輛出租車,去臺裏。
勒城電視臺占地面積很大,進了大門,還要走挺遠的路才是演播樓。但即便如此,外來車輛也是不允許進去的,都要在大門口下車。言抒和門衛大爺混得很熟了,她上班的時間,通常天還完全黑着,也沒什麽人,所以有時候趕上下雨或下雪,言抒就拜托大爺讓出租車開進去,免得自己太狼狽。其餘的時候,言抒倒也樂得走幾步。
但今天,言抒搖下窗戶,和大爺商量開一回綠燈——現在是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感冒的滋味她受夠了,可不想再重蹈覆轍。
“大爺,是我,我感冒剛好,可以讓師傅開進去嗎?”
大爺瞄了眼車牌號,沖司機點點頭,“還從這個門出來,抓緊時間啊!”
如言抒所願,出租車直接停在了演播樓門口。言抒拎上東西,心滿意足地下了車。
來得太早了,樓前的照明燈還沒開,只有一樓大廳的射燈透過玻璃轉門,向外散着微弱的光。太黑了,言抒想快走幾步,進了樓就不黑了,但身後一陣由遠及近的引擎聲,緊接着是汽車剎車的聲音。
演播樓前的停車場,一輛黑色奧迪的車門“嘭”地被甩上,下來一個高瘦的身影,細高跟踩到地上的聲音,在樓棟間形成了回音。女人這邊下車,上了旁邊一輛紅色沃爾沃,發動汽車,揚長而去。
言抒隐在黑暗裏,女人并沒有朝這邊看。
那黑色奧迪原地停了一會,慢慢啓動,朝着來的方向回去了。
言抒提着東西上樓,發現準備間的門開着,裏面亮着燈,還有手機的聲音。
“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只見方綸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裏,已經做好發型了,手機橫過來,正在聚精會神地打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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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确地說,你應該問,我為什麽昨晚沒回去”。方綸不錯神兒地盯着屏幕,大拇手指轉得飛快,但還是分神和言抒打趣。
“趕錄制?”言抒放下東西,掃了一眼,桌子散落着幾個拆了的包裝袋,一個晚上而已,他至少沖了四包咖啡。
“臨時替班的,農業專題組所有人都散出去采訪春耕了,片子剪出來沒人配音,明天就播出了,配了一宿。”
配了一宿?言抒咂舌,“沒有別的播音員了嗎?幾個人分一分,不就搞定了,去哪都你自己來,配了一宿,你那嗓子還要不要了!”
方綸一局打完,按滅了手機,無所謂地聳聳肩:“早和你說過了,在這兒,忙的忙死,閑的閑死,我都習慣了。”
言抒從包裏翻出一包胖大海,遞給方綸,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我剛還在樓下看到邵菁了,這個時間來臺裏,那她是忙的,還是閑的?”
方綸沒答,接過來,撕開包裝,直接丢進喝過咖啡的杯子,起身去飲水機接熱水。熱水澆在胖大海上,嘶嘶啦啦的聲音。水位越高,越有水星飛濺出來,方綸的手不得不拿得很低。
“怎麽說呢,她是忙着吃空饷的。”
下班路上,言抒一直在琢磨方綸的話。
淩晨的停車場雖然黑,但言抒還是看清了——邵菁從郭以群的車上下來,甩上車門,上了自己的車。
這個時間,邵菁帶着那樣的情緒,言抒心下猜到了八九不離十。也明白了為什麽邵菁能在勒城電視臺來去自由,看不上早新聞就不播了,想要新欄目馬上就能開一個——畢竟在勒城這個地方,只要靠山夠硬,水都可以跋扈。
怪不得,上次和邵菁在電視臺樓下的碰面時,雖然言抒還病着,但短短兩句話,言抒就感覺到了邵菁對自己的敵意。那時言抒以為,是因為自己接了早新聞的工作,畢竟有時候人的心思很有意思,自己不稀罕要了,卻也不想成全了別人。
但如果邵菁和郭以群有這樣一層關系,郭以群那天在鴻應大酒店對言抒的舉動,邵菁未必不知道。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生病這兩天,言抒不想下樓,家裏能吃的東西基本都吃完了。這會兒便拐到了福姐超市,買些泡面之類的,在家餓了也能墊墊肚子。
福姐超市,其他貨雖然不全,但泡面、煙、酒卻是應有盡有。特別是酒,整整三個貨架滿滿當當,白酒紅酒洋酒各種規格、品牌應有盡有。言抒見過在附近酒吧玩兒的小年輕,嫌酒吧的酒貴,就在福姐這買酒,變着法兒地帶進去。有些看着不起眼,一看标價,要一千多塊錢,也不知道真假。
随意拿了幾包泡面,也沒看口味,這些速食她經常吃,無論什麽口味,都吃膩了,只能勉強墊個肚子。最近嗓子不舒服,涼茶也沒了些,但怕提不動,只拿了幾罐;門口的冰櫃裏有速凍餃子,她也拎了一袋出來,放在桌子上等福姐一起掃碼。
“不常見你呢丫頭,你不是在這附近上班?”福姐只要見了客人,話匣子就受不住,逮着誰都得聊兩句。
“嗯,住這附近,但上班不是。掃哪裏?”
“手機放這兒就行。我就佛嘛,這附近上班的娃娃沒有我不認識的。你在哪個地方上班撒?遠得很嗎?”
還沒等言抒回答,門外進來個男人,站在櫃臺前,沖福姐身後的香煙貨架掃了一眼。
“兩包伊勒山。”
“伊勒山昨天都沒有了,今天新到的呢,火機要呢不?”
福姐話題轉移得倒快,馬上聊別的去了,一臉的熱情洋溢。
“不用。”
伊勒山是勒城當地的煙,看包裝就知道不貴,果然,兩包才十六塊錢。言抒不知道紀珩什麽時候開始抽這個煙,她記得很清楚,以前他和舒建軍他們一起,都是抽她家鄉的“盈河”。
一邊往袋子裏裝東西,言抒一邊擡頭看了眼貨架。貨架上也有盈河煙,挺顯眼的位置,看來在勒城也是能買到的。
也對,十四歲到二十五歲,十一年過去了,足夠一個人徹頭徹尾地改變了。
紀珩看到言抒了,垂眸淡淡瞥了一眼,就算打了招呼,付錢拿煙,轉身就往門外走。
言抒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提了塑料兜,跟在他身後。果然,紀珩也是回家的方向。這是她第二次連走帶跑在後面追他了,言抒忿忿地想,心裏有氣,腳下卻沒停。
紀珩也無所謂,拆了透明包裝揉成一團丢進路邊垃圾桶,偏頭點了一根,任由她跟着。
進了單元門,言抒覺得再不說話,紀珩肯定又是一步兩級臺階,直接進家門了。這次再沒有突破,又白白浪費一次可以套話的機會了。
“那個……你剛從盈州來勒城的時候,我爸還常提起你呢。後來就沒你消息了。”言抒沒話找話,但打感情牌總沒錯。
“放心我不告訴你爸。”
“嗯?”
“我和他沒聯系。”
“什麽意思?告訴他什麽啊?”
“你帶男人回家的事。”
言抒一口氣怄在胸腔……這人說的什麽屁話?!說得她多麽不知廉恥、人盡可夫似的。一股氣沖上腦門,言抒快走了兩步,上去就要和他理論。可紀珩卻沒事人似的,去按密碼鎖,準備進門。
“你胡說些什麽,那是我……”
等等,他剛才是說了不告訴你爸嗎?不告訴舒建軍?上次她自報家門說自己是舒妍,他明明說不認識,這下怎麽又要告狀了!
明明他記得!
言抒驚喜地看向紀珩,卻被當頭潑了盆冷水,“不用告知我那男人是誰,我不感興趣。”紀珩冷着聲線,說完,一把拉開了門。
一下子,熱氣四散,一股子肉香混着米香,撲面而來。下了新聞饑腸辘辘的言抒,被熱騰騰的香氣一熏,憤怒的氣焰瞬間熄了一半,驚喜也丢到九霄雲外了。
“你……在做飯?”
“嗯。”
紀珩仿佛耐着極大的性子似的,看都不看言抒,自顧自地走進門,應付了一聲。
言抒腦子裏一百八十個轉。
“能……去你家蹭個飯嗎?”
紀珩本來在低頭換鞋,聽到言抒的話,擡眼定定看了她好一會,估計在想怎麽會有這麽賴皮的女的,一路跟着、沒話找話——現在更絕,還要蹭飯。
眼神往下,看到她手裏的提袋,裏面是從超市拎出來的東西,泡面、速凍水餃,沒一個像樣的。
紀珩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換好拖鞋,大搖大擺進屋去了。
只是,那門,就這麽大敞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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