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南下
第42章 南下
蔣铮早上拎了兩兜小籠包來找紀珩,被煙灰缸裏小山一樣高的煙蒂吓了一跳。
再回頭看紀珩,人側坐着,靠在床頭,眼睛熬得通紅,顯然是一夜沒睡,連胡茬都冒出來了。
“遇上事兒了啊?”蔣铮邊說邊把小籠包放在餐桌上,拎過一把塑料凳子坐上去——紀珩家只有一把椅子,他來,從來只有坐塑料凳的份兒。
“說說啊,萬一我能幫上忙呢。”
紀珩心情欠佳得顯而易見,沒耐心和他啰嗦,手裏的煙頭想要按滅,但煙灰缸裏已經沒地方了,直接按在了桌子上。
“有屁快放,沒屁滾蛋。”
這就對了,看來紀珩沒事,蔣铮放心了。
“你還真別說”,他撕開一雙一次性筷子,夾了個小籠包送到嘴裏,一口一個,“這回我帶來的可是好消息,你就說想不想聽吧。”
紀珩站起身,打開衣櫃扒拉出一條浴巾,挂在脖子上,一副愛說不說的表情,就要進洗手間洗澡。
蔣铮一看這個架勢,知道這家夥今天确實是不順氣,不好惹,趕緊收了嬉皮笑臉。
“我去南邊的申請批下來了,明天就可以走。我怕隊裏也有崔紅英的人,這個申請我是直接打給局長的,只有局長知道我去幹什麽。”
紀珩點點頭,示意他接着說。
“正好,我上次錄的那個安全教育日專題節目,有個公安系統內部的交流會,在哈丹。本來都不想去了,現在看來,倒是可以去一趟。借這個機會,先去哈丹,然後再從哈丹拐道去伊達城,也不算遠。這樣對外也有個說辭,局裏的人就會以為我去參加交流會了。”
紀珩沒說話,蔣铮又塞了一個包子進去,鼓囊着嘴接着說。
“但問題是,你那邊呢?你去哈丹也得找個理由跟崔紅英搪塞過去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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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珩盯着牆面,微微眯了眯眼,想了一會。
“倒還真有一個。”
崔紅英正在陪婦女聯合會主席魏巍做spa,聽說紀珩找她,直接讓紀珩來了水療館。
明明門口寫着“男賓禁止入內”,可前臺一看這帥哥找崔紅英,還是安排領進了休息室。
紀珩站在門口,并不走近,刻意保持了距離。
“去吧,應該去。你從來都對底下人重情重義,這我知道。”魏巍還在按摩,沒出來,崔紅英為了見紀珩,穿了睡袍坐在藤椅上,休息室應該是點了安神香之類的東西,屋裏有種奇異的味道,紀珩微微皺了皺眉。
“這孩子我認識嗎?”崔紅英突然問了句。
“他人就在外面,您應該見過,挺小就跟了我,年紀不大,但來鴻應也有五六個年頭了。”紀珩如實答。
“人來了你怎麽不早說!這是喜事,我既然知道了,怎麽也得表示表示,把人叫進來我看看!”
這地方紀珩早就想走,轉身出門,去叫烏爾津。
烏爾津緊張得直結巴,“我……我進去佛撒呢哥!”
紀珩往車門上一靠:“照實說就行,不用緊張。”
烏爾津一步三回頭進了水療館。
目送人進去,紀珩摸出煙,低頭點了一根。
崔紅英叫烏爾津進去,他心裏便有數,這是起了疑心了。
這一趟要走挺久,道也遠,崔紅英不起疑心才不正常。但“烏爾津結婚”這個理由,他既然敢用,自然也有些把握。
第二根煙沒抽完,烏爾津出來了,一身輕松,幾步臺階下得飛快。
“順利麽?”
“沒問啥,都是些很簡單的,問我家那位是哪裏人之類的。然後就是恭喜,還給了我一個紅包。”說完美滋滋地舉到紀珩眼前。
紀珩瞥了一眼,算不上是紅包,粉色的信封,上面寫真“缦紗水療館”。
“收着吧。”管她疑心還是誠心,不拿白不拿。紀珩把煙銜在嘴裏,打開車門,上了車。
言抒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一看表,已經快中午了。頭疼欲裂,感覺有人在腦袋裏打架子鼓,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福姐超市怎麽還賣假酒啊!
還好今天沒有錄制,不然準要了她半條命。
忍着頭疼去開門,門口站着的人可不像她這麽狼狽,幹淨利落,一切如常。
“我和蔣铮要去一趟南邊,崔紅英的老家。隋螢的事情,估計也能從中獲得點眉目。留你在勒城,你也不可能閑着,與其讓你擅自行動,不如和我們一起走。”
紀珩裝作若無其事,一口氣說了挺多話,自己都佩服自己。他确實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勒城,真是真的。近期他一共就出門了兩次,一次她被人劫到邊境,一次在家裏喝酒哭得昏天黑地。
言抒低頭想了一會,能有隋螢的消息,她自然是想去。但電視臺那邊,她得有個合理的理由。
“蔣铮不認識隋螢,可能……也需要你的幫助。”言抒遲遲沒表态,紀珩又補充了一句。
“可以帶個人嗎?信得過的。”言抒仰起頭,問到。
紀珩點頭。
“好,我去。”言抒答應着。
說完這些,紀珩走了。言抒頭還是疼,又回到了床上,側躺着,這樣能緩解下腦袋裏的鼓點。眼神不知不覺望向了窗臺。
昨天的事情,她印象裏時有時無的,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但她隐約記得,就在這個窗臺上,她哭得淚流滿面,紀珩這個鐵石心腸的,一言不發,卻吻了她。
那個吻,唇瓣雖然緊貼着她的,柔軟熨帖,卻絲毫嘗不出甜蜜,混着眼淚,冰涼苦澀。
本來心裏還猶疑是不是真的,看那個人剛才冷靜自制的樣子,言抒便确定了,是自己在做春夢。
她能融化冰山嗎?顯然不能。
她還記得,夢裏她哭得氣喘籲籲,心好疼啊,疼得無以複加,像是在告別。
告別就他媽告別,她巴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才好。言抒一激動,“騰”地坐了起來,猛地劇烈運動,腦子裏鼓點更重了,疼得她緩了好一會。
頭疼緩了下來,情緒也平穩了許多。
如果真的告別,她寧願把所有過往都冰封在勒城的冬天裏。和她來時一樣,天寒地凍,悄無聲息。
言抒去找《吃“勒”嗎?》的導演提外出申請。
“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看備播的節目還有幾期,可以用這個時間去遠一點的外景錄制,開齋節确實是一個很好的選題。”
欄目導演是個小個子,瘦得像個猴,每次開選題會時,言抒都擔心他會滑下會議桌去。一開始接觸下來言抒覺得這人不錯,不是那種專制蠻橫的領導,能聽進去建議。但時間長了,言抒便發現這人和齊修完全不同,在外怕領導,在家怕老婆,完全不扛事。
言抒得罪了郭以群被穿小鞋,直接被免了早新聞主持人的位子,這事在臺裏鬧得沸沸揚揚。瘦猴生怕郭以群遷怒自己,巴不得言抒出個長差,以免惹上是非。
“但是啊”,瘦猴話鋒一轉,“費用這塊,臺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咱們組就更別說了……”
“費用您不用擔心”,言抒趕緊送上定心丸,“雖說我是去南邊錄制《吃“勒”麽》的素材,但交通、住宿、吃飯這些我都可以自己負擔。也不麻煩其他同事幫我錄制,您給我調一臺機器就行,便攜一點的,攝影攝像我也有人手,早新聞的陳小鷗和我一起去。
一個人跑去那麽遠的地方錄制節目,一聽就不現實。思來想去,她只能信任田歌和陳小鷗。田歌現在和以前不同了,沒有時間自由。那就委屈陳小鷗吧,剛才她已經給齊修打電話要完人了。
沒想到陳小鷗聽說之後,一蹦三尺高,“太好了,終于不用進這萬惡的演播室了!”
齊修都還沒走遠呢,估計一腦門子黑線。
瘦猴一聽,一分錢不用掏就能送走個“是非頭子”,圖個清靜,大喜過望。滿口答應着,讓言抒趕緊提申請,他現在就批。
翌日,陳小鷗開着車,特意帶着言抒去臺裏轉悠了一圈,才上了高速。
“學姐,你太好了,有什麽好事都想着我!我天天窩在那演播室裏,戴着耳機,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陳小鷗心情好得要上天,馬尾辮也翹得更歡實了。
“也是我有私心”,言抒坦誠相告,“這一趟我還要辦一些自己的私事,別人,我也信不過。”
“哎呦學姐,你相信我準沒錯!”陳小鷗胸脯拍的啪啪響。
“哦”,言抒上來了興致逗她,“你嘴巴嚴?”
“嘴巴嚴不是關鍵!關鍵是我腦子笨,很多事壓根想不明白,自然也就不會往外胡說啦,哈哈哈哈……”
言抒啼笑皆非,就這麽說着話,很快就到了提日滿加油站,她和紀珩約定好,四個人在這兒彙合。
陳小鷗下了輔路,遠遠地,就看見蔣铮從加油站的超市裏拎了一兜子飲料,遞給靠在車邊的紀珩,和他旁邊的另一個人。
他不是和蔣铮一起出發嗎?怎麽還有一個人?
言抒離得遠,滿肚子狐疑。
看背影,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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