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風信子

風信子

猛地推開門，“陳橋！”但躺在床上的人已經睡着了。陸以堯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喉結幹澀，他慢慢地走進來。

安靜的睡顏，蒼白的唇色。

陸以堯握緊了拳，他剛才拒絕了陳橋，不應該以這種方式的。

陳橋醒來，被前臺告知自己是被一位姓陸的客人送到房間的。他對昨晚的事情一概不知，但莫名覺得胸口郁悶，心情格外低落。他正欲出門，卻感覺一陣惡心，急忙地跑進洗手間後，吐了個昏天黑地。

他半天才緩過來，全身無力地跌在地上，絕望又難受地閉上了眼睛。

陳橋請了三天假，和陸以堯躲他的那三天時間一模一樣。這三天，對陸以堯來說無疑是度日如年。他給陳橋發信息，卻只得到他極為公式化的回答。

陸以堯正在畫紙上認真畫着脈絡圖，而屏幕前，柳逸在滔滔不絕地說着他的見解，“所以呢，你拒絕了你的助理，他現在連續請了三天假。你懷疑他是被你影響了，被人拒絕心情不好也正常吧，你糾結什麽。”

出于一些原因，他沒有把陳橋想壓他的事情告訴他。柳逸撓頭，“你又不是他什麽重要的人，拒絕就拒絕呗。”握着鋼筆的手一頓，陸以堯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柳逸，哪壺不開提哪壺。

柳逸托着下巴，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你要是擔心就去看一眼呗，畢竟你現實世界的助理對異世故事的劇情是不知道的。但心情肯定被影響了，可能會做出一些符合邏輯走向的事情。比如，劇情徹底崩壞？”

陸以堯頭也不擡，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不用，小問題。”

柳逸撇撇嘴，“萬惡的資本家，你慢慢畫圖吧。我休息了，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時間，都被你占用了。”

空蕩的書房只剩下陸以堯畫筆沙沙作響的聲音，直到夕陽穿過陽臺照進玻璃房，花房裏的花吸收完一天的精華，一個個正抖擻地枝丫，開的正豔。

陸以堯走下樓，吩咐管家，“幫我去準備車，我要出門。”

管家點頭去準備，陸以堯正準備上三樓換衣服，看到玻璃窗外的仆人正搬着一盆盆漂亮的花往花房裏搬，他的腳步一頓，轉頭再次吩咐，“再給我去準備一束花。”

“什麽花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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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往樓上走了一步，陸以堯思索了片刻，有些煩躁地說，“算了，我自己去挑。”

晚上6點，陸以堯到了陳橋的家門口，他手裏拿着一籃子的風信子，開得正好。陸以堯心裏忐忑，上次在酒店陳橋失魂落魄的那一幕時刻提醒着自己陳橋有多難過。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鄭重地按下了門鈴。

鈴聲響起，毫無動靜。陸以堯從緊張到疑惑，陳橋不在家嗎？他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現在的他無法面對陳橋，但确實很擔心對方。

沒人在家，他就把花放在門口，回頭走了。

陳橋住的小區綠化做的很是漂亮，陸以堯的腳步一頓，順着人行小道慢慢地走。爬山虎挂着紅色的房頂和牆壁，藤蔓環繞着白色的圍欄，仔細一看淡紫色的喇叭花極具生命力地開着。

靜谧的周圍，孤獨的秋千被麻繩懸着在半空中，陸以堯的臉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上一次坐秋千還是在小學，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可能有點累，不然為什麽總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母親在世的時候，想起剛創業的時候，想起初次見到的陳橋。

他坐上獨孤的秋千，靜靜地看着不遠處的修建得漂亮的花圃。情緒隐于眼底，他握着麻繩，唇的弧度變成淡淡的一條線。

悠揚的鋼琴聲響起，陸以堯疑惑地看去，穿過高大的花圃，透過綠色的枝幹，弧形的窗戶，裏面有人在彈琴。飄蕩着的白色蕾絲窗簾，聚光燈溫柔地撒在彈琴的人身上，像披上了一層薄紗。

修長的手指，淡青色的血管，與黑白琴鍵的每一次觸碰，每一個蕩漾的音符都碰撞着那緊繃着的神經。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陸以堯好像聽見了心跳的聲音。

一曲作罷，他來到了窗戶前。陳橋雙手停罷，閉着眼休息。

“陳橋。”

猛地看去，只見陸以堯笑着站在窗戶邊，輕輕地鼓掌，黑色西裝極致高貴，他像極了王子。

咖啡廳，牆角的書櫃放着報刊與書籍，咖啡與蛋糕的甜味彌漫在空中，白色餐桌上鋪着棱形的餐布。一杯上面點綴着漂亮拉花的咖啡被放到陸以堯前面。

陳橋還是不敢相信，謹慎又疑惑，“您怎麽在這？”

“路過，想來看看你。”

陳橋愣了一下，“抱歉，我不在家。”

陸以堯哭笑不得，“我不打招呼就來，你道什麽歉。”陳橋喝了一口咖啡，沒有說話。陸以堯看着表情平靜的陳橋莫名有些緊張。

“陳助理，皇上還在你家嗎？”

“嗯？”陳橋把咖啡放下，“在的，您要去看嗎？”

陸以堯心裏松了一口氣，“嗯，想去看看，可以嗎？”

即使是因為貓，陳橋也感覺到忐忑，畢竟很少有人來他家。但是陸以堯笑得無害，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以。”

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言，各懷心事，陸以堯慶幸清醒後的陳橋不記得那天的事情，但面對這樣冷靜的陳橋，他又感覺到不可置信。陳橋是真的喜歡他嗎？

他思緒繁多，沒注意到陳橋在叫他，等他回過神，只看見陳橋拿起了自己給他帶來的一籃子紫色的風信子，在狐疑地看着。

“這是我帶的。”

陳橋握緊籃子的柄，打開了家門。溫柔的燈光亮起，陳橋拿出一雙新的拖鞋，“給您。”

陸以堯試了試，“剛好合适。”

話一說出口，他自己愣了一下，陳橋是特地給他準備的嗎？陳橋拿着一籃子的話，正苦惱着把花放哪，身後的人卻一動不動，他疑惑地看過去，“怎麽了嗎？”

“沒有。”

皇上從卧室沖出來，在陳橋面前緊急剎了車，他躬着身，警惕地打量着外來者，一聲淩厲的貓叫，像是在驅逐外來者。陳橋露出嚴肅的表情，“皇上，這是我朋友，不許兇人。”

皇上繞着陳橋觀察着陸以堯，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陳橋彎腰摸了摸皇上的頭，輕聲安慰，“怎麽了啊，上次不還相處得好好的嗎？”

皇上不滿地“喵嗚”一聲，掙脫陳橋的手，又跑進卧室了。陳橋有些無措，“皇上他，可能心情不太好。”

陸以堯看着陳橋，按理說他來看貓的，貓不歡迎他，他就該走了。但他沒有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陳橋變得有些不确定，“您要坐一下嗎，我給您泡茶”

時間在流走，陳橋眨了一下眼睛，“陸總？”陸以堯終于拗不過內心，上前拉進了陳橋的距離，“陳橋，抱歉。”

忽如其來的道歉讓陳橋茫然無措，“您為什麽要道歉？”

陸以堯看着被陳橋放在餐桌上的風信子，“這段時間好像讓你做了很多的事情，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讓你為難了。”

“沒有，都是我應該做的。”

“是嗎，”陸以堯沉默思考，陳橋不明白他的意思，退後一步拉開二人的距離，“您怎麽了嗎？”

陸以堯比陳橋高了小半個頭，此刻他微微彎腰，看着陳橋的眼睛，“你上次車禍，好了嗎？”

陳橋只覺得這樣的上司很不一樣，甚至有點稱得上怪異，但他還是點頭，“好了。”

他明顯聽到陸以堯嘆了一口氣，對方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誠摯地看着他，“我們喝點酒吧。”

陳橋；咦？

夜晚，城市的霓虹燈亮起。江邊的風吹散夏日的悶熱，陽臺的綠植恹恹地垂着枝丫，原木色方桌上放着灑水壺，以往這個點他們的主人會給他們澆灌生命源泉，但現在隔着玻璃門的不遠處。陳橋在小心翼翼地陪上司喝悶酒。

也許是陸望年又給了他壓力，又或許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陳橋安靜地扮演着聽衆的身份，但陸以堯并不想他沉默，他想看見真正的陳橋，冷靜面具之下對方鮮活又放肆的樣子。

“您到底怎麽了？”陳橋終于忍不住了，他放下酒杯，擔憂地看向悶悶不樂的上司。

陸以堯喝得頭疼，但他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麽另外一個陳橋還不出現，“沒，我沒事。”

“您這不像沒事的樣子。”

陸以堯沉默看天花板，明明是他自己拒絕的。他有什麽好在意的。但他喝的大概是有點多了，托着額頭，看着酒杯沉默。燈光在酒杯裏極為刺眼，這時陳橋終于放心不下，走了過來。

身影把刺眼的光擋得幹幹淨淨，陳橋把酒杯拿開，“您別喝了。”

陸以堯沒能等到自己下屬的另一面，心情難受又郁悶。他終于不再抱有希望，失落地走出門口，陳橋擔憂地問，“您是自己來的嗎？”

“嗯，我叫個車。”

陳橋欲言又止地看着陸以堯的背影，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陸以堯深吸了一口氣，思索着回去得多從柳逸那裏問點信息。下一秒，他就聽見身後傳來淡漠且壓抑的聲音，“就走了？”

他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頭。

門口，陳橋倚着門框，眼神淡漠，抱着拳。臉上是微微的嘲諷，他說，“還真是沒有一點職業道德。”陳橋走了過來，陸以堯僵硬着看他，在自己身上環視一圈。

随後，領帶被猛地一扯，他被迫彎腰，脖頸傳來疼感，陳橋惡劣且嘲諷，“來找我複合的？”陸以堯閉了閉眼，終于出現了

“不是來複合的？”陳橋拉着的領帶更加用力，嘲諷地彎起嘴角，“那來幹嘛，上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