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易感期

易感期

“你他媽放你娘的狗屁!”高大個咬着牙,惡狠狠地舉起拳頭就要上前打人。

陳橋皺着眉看了一眼角落裏的服務員,對方已經傻在了原地。

而就這個時候,高大個已經來到陳橋面前,他舉起陳橋的衣領,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個人處在崩潰邊緣,“你以為我怕你嗎?”

“你盡可以打下來,我會告得你傾家蕩産。”陳橋毫不怯場地對視回去。

高大個握着的拳頭發着抖,咬牙切齒地瞪着他。但是,拳頭最終也沒有落下來,他最後松了手,然後沉默着走出了包廂。

餘下的十幾個人面如死灰,沉默地死寂在整個包廂發酵。沒人去管今天的聚會了,有人後悔地流下眼淚,有人惴惴不安地離開……

陳橋站在舞臺最中間,聚光燈打在他身上,面前是巨大的屏幕,上面是“友誼長存”的四個大字。他嘲諷地笑了一聲,一切都結束了。

他走要轉身離開,忽然身後傳來怒吼,是張忠明,他臉上帶着癫狂,俨然已經神志不清,他舉起一張椅子,向他沖來,“陳橋,我要殺了你!”

陳橋的瞳孔瞪大,只剩幾米的距離,他是躲不開了。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落在他身上,反而他聽到重重的一個聲音,他睜開眼,看到張忠明摔在了他三米開外,那張椅子也跌到了一邊。

陳橋茫然無措,忽然身邊傳來一聲嘆息,“吓到了嗎?”

陳橋渾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轉過頭。身後是對他笑得格外溫柔的陸以堯,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确認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你怎麽在這?”

陸以堯笑笑沒說話,陳橋忽然擡高了聲音,變得有些緊張,“你什麽時候來的,你都聽到了什麽,你知道什麽?”

一連三個問題,陸以堯一時間不知道回答哪個,陳橋無比懊惱又有些焦急,“你說啊?!”

陸以堯看出他的不對勁,安撫他說,“我說,我都說,但是我們先離開這裏,好嗎?”他掃了一眼在身後跌坐在地上,陰郁地看着他的羅書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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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的理智稍微恢複了不少,他低着頭,“那,那我們走吧。”

陸以堯點頭,兩人離開酒店。直到來到停車場,坐上陸以堯的車,陳橋還是沉默,渾身散發着低沉的氣息。

“陳橋。”

陳橋猛地一顫,陸以堯擔憂地看着他,“你怎麽了?”

陳橋眼眶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很紅,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陸以堯,眼神格外悲傷,看得陸以堯格外心疼,他放低聲音,“怎麽了?他們欺負你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帶着輕微顫抖的沙啞聲音一出,陳橋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像脆弱的小獸,俨然沒有剛才在那群人面前盛氣淩人的樣子。這樣的反差讓陸以堯感覺到心疼,他趕緊給他擦眼淚。

“別哭了,我說,我說。”

陳橋倔強地扭過頭,自己擦了擦眼淚。陸以堯無奈地收回手,“我其實知道的也不多,我去問了盛顯允,還有陳靜。”

陳橋悲傷的表情慢慢僵硬,他的瞳孔渙散,整個人發着愣。陸以堯急忙開口,“我不是故意要去窺探你的隐私,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抱歉。”

“所以,你都知道了?”

陸以堯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陳橋又再次流下了眼淚,“我是不是很過分?”

“過份?”陸以堯察覺出了不對勁,“你過分什麽?”

“報複,我要報複他們。”

陸以堯震驚地看着他,“怎麽會過分,你一點都不過分。”

陳橋哭得很是壓抑,他就這麽靜靜流着淚,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他不咄咄逼人,整個人沉寂得如同角落裏的樹,沒有生機。

陸以堯忍不住把人給抱緊懷裏,陳橋在發抖,“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麽做的,你……”

磕磕絆絆的,陸以堯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些什麽,“別哭了,你沒有錯,你一點都沒有錯。你已經很棒了,你這麽久了才讨回公道。你退了學自己走到現在,你已經很棒了。你一個人真的很厲害,你不需要去糾結什麽的。”他輕拍着陳橋的後背,慢慢地說着安慰人的話。

許久,懷裏的人終于安靜了下來,他離開陸以堯的懷抱,臉上已經恢複到了正常的模樣,只是眼尾還是很紅,“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陸以堯還是擔心地看他,陳橋扯出一個笑容,臉上是平靜的模樣,“我還是再說一遍吧,畢竟有些事情還是當事人說比較好。”

他從他母親離開,父親患病說起,說到了他最後退學回家和肖樂經歷的那些事情,“……肖洋的事情我沒告訴肖樂,我怕結果可能讓他失望,所以一直沒說。”

“那你回去之後可以告訴他了。”

“嗯。”之後是冗長的沉默。

“那就不想了,我們回去吧。”陸以堯笑着看他,陳橋怔愣地看着他,最後很輕卻又鄭重地“嗯”看一聲。

陸以堯邊啓動車子,邊說,“你的車我明天叫人過來幫你開走,你今晚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們明天一起上班,不然你沒有車,也不方便。”

陸以堯看向陳橋,陳橋不自在地錯開視線,“嗯。”其實他不止一輛車。但是……心裏就像吃了棉花糖一樣,很軟,很甜。

“還有,你大學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見過啊?”

陳橋一頓,手不自覺又開始揪着指甲。陸以堯沒察覺,繼續問,“你大學的時候是不是給我們部門送過糖水?”

許久沒聽到回答,陸以堯奇怪地看向他,車子啓動發出轟鳴的聲音,陳橋低着頭給自己寄安全帶,聲音悶悶地,“嗯,見過,在校門口,音樂會,你帶我進去。”

陸以堯毫無印象,當時他要在公司和學校兩邊跑,忙得很,幫沒幫過陳橋他都忘了。

“所以你為了報答我,給我們部門送了三天的糖水?”

“嗯。”

陸以堯扭頭,意味不明地看他,“你這也太客氣了,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陳橋的臉微紅,不自在地扭過頭看車窗,但是車窗上卻倒映出他上揚的嘴角。他木着臉,把上揚的弧度往下拉。

那陳橋是對他一見鐘情?陸以堯思考着這個問題。車子慢慢開出停車場。他看着前方,臉上不顯,心裏卻是有些疑惑。陳橋真的回因為自己就幫他一次,就關注上了自己了嗎?

車子開了一段距離,陸以堯才發現陳橋睡着了。他控制車速變慢,以極其平穩的速度開回了別墅。

回到別墅的時候陳橋還沒有醒,陸以堯解了自己的安全帶,湊過去看着陳橋。他的眼睛有些腫,鼻翼輕輕翕動着,嘴唇很是紅潤。

陳橋的長相是那種沒有攻擊性的好看,平時他會把頭發梳上去,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成熟。但現在頭發掉下來一半,讓他沒了平時的攻擊性,很柔和。

陸以堯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臉,思考了一會,他在陳橋的嘴角落下一個吻。很輕的一個吻,希望陳橋不要做噩夢。

無論你是在哪裏遇見我,以何種契機關注的我,都沒關系,你選擇了我,剩下的,就交給我好了。

心情是難以言喻的愉悅,他的愛人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們的關系更近一步。陸以堯絲毫沒有乘人不備的愧疚感,他勾着嘴角,思考着是叫醒他的愛人還是把對方直接抱進去。

猶豫的時候,旁邊的陳橋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車窗上面,陸以堯的身影倒映在上面,他抿着嘴又閉上了眼睛。

身邊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陸以堯有些遺憾自己不能把他抱進去了,“醒了?回去敷一下眼睛再睡吧。好嗎?”

“額。”陳橋淡淡地回答,直接下了車。

進了客廳,陸以堯去給他拿來冰袋,陳橋沉默地接過。

陸以堯好奇地看着陳橋拿着冰袋一言不發,忽然陳橋開口了,“去把窗簾拉上。”

陸以堯乖乖地按下自動窗簾的按鈕,窗簾緩緩地關上,遮住外面的所有視線後,陳橋終于開口了,“你到底想幹什麽?”

帶着恨其不争的怒意,陸以堯絲毫不慌,反而笑着看他,“那我能做什麽?”

“剛才在外面,你做了什麽你不知道?知不知道外面現在還是很危險?”陳橋煩躁地站起來走來走去。

陸以堯猜到了陳橋異世症又開始發作了,這次也是來得很快。陸以堯在心裏暗暗記下,打算多關注今晚陳橋的行動。他順着他的意思往下說,“為什麽會危險,事情不都解決了嗎,反動組織的羅書豪不是被你打敗了嗎?”

“哼,”陳橋聞言高興地昂着頭,陸以堯崇拜的眼神看得他心花怒放。他努力地讓自己的笑不那麽明顯,“雖然事情塵埃落地了,但是說不準他還有什麽怨念呢。你沒發現剛才外面有人在看我們嗎?”

陸以堯凝神思考,終于想起來了,他爸知道他和陳橋住一塊後,就派了人每天過來監視他。他都習慣了,倒是陳橋一直沒有發現。所以異世症還能把敏感度提高的嗎?

“你那是什麽眼神?”陳橋不滿地指着他。

陸以堯舉起手投降,“我哪敢啊,我只是忍不住,我太喜歡你了。喜歡一個人是忍不了的。”

陳橋的臉以一種很快的速度紅成一片,“說,說什麽呢你。”

陸以堯順着杆往上爬,湊到他的身邊,“我錯了,我不應該在外面親你的。”陳橋木着臉看他,對方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是在誠信悔改。

“但是,這也不能怪我,”陸以堯用斥責的語氣說,“也是有你的責任的,我是因為喜歡自己愛這麽做的,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太過優秀了,你那麽厲害,又是alpha,又把羅書豪給收拾得那麽利落,今天還代表市裏去參加了峰會。優秀的人都招人喜歡。你這樣優秀的人更加是如此,我不能控制自己也是能理解。”

陳橋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好像很有道理,自己确實也有問題。一瞬間,他嚣張的氣焰一下就滅了下來,他鄭重地點點頭,“好吧,怪我。”

“嗯,沒事,我原諒你了。但是你剛才對我兇了,可以彌補我一下嗎?”

陳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要什麽?”

“既然是因為我親了你的事情兇的我,你就親一下我吧。”陸以堯把臉湊過來,陳橋這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他想躲過去。但是卻被陸以堯給按住了,陸以堯靜靜地看着他,格外正經,“如果你不願意,我會放開你的。”

陳橋扭過臉不說話,陸以堯把頭放在他的脖子蹭了蹭,“陳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告訴我,不要憋在心裏。”

陳橋不自在地瞥他,脖子很癢。對方的頭發是看起來很好摸,能摸一下嗎,摸吧,模一下而已。

但在陳橋伸出手的時候,陸以堯忽然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陳橋疼得叫出了聲,“你在幹什麽!”

“标記。”陸以堯擡起頭看他,眼睛彎成一道明月。

陳橋氣急了直接推開他,“滾滾滾,你一個omega标記什麽。”

陸以堯起身,“好好好,我滾,我去給你倒杯水,你先坐一會好嗎?”

陳橋氣鼓鼓得像個河豚,陸以堯笑着去給他倒水了。陳橋坐在沙發上越想越生氣,陸以堯也太過分了,不過,陳橋表情變得有些嚴肅,陸以堯好像想标記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處于新舊時代交替,确實有很多人還不能忍受自己變成omega,他們的思維還處于舊時代,對于身處下位是不情願的。所以,陸以堯也不願意在下面嗎?

但是,陳橋懊惱地想,他就算再怎麽咬自己的脖子也标記不了他啊。他邊思考邊把手往旁邊放,忽然“啪”的一聲,手肘撞到了一個盒子。

陸以堯在廚房聽到聲音,問,“怎麽了?”

陳橋不情不願地應,“沒有什麽,只是有個東西掉下來了。”

“哦,那個是我讓人送過來的。你可以拆開看看。”

給他買的,陳橋驚訝地挑了一下眉,一邊在心裏唾罵陸以堯這個人太工于心計,一變手不停地拆着禮盒。他一層一層地拆開禮盒,然後發現裏面是一瓶香薰?

陸以堯拿着來到客廳,只見陳橋靜默地坐在沙發上,表情晦暗不明,手裏拿着那瓶香薰。

他走到他的面前,“我讓我外公那邊送過來的,有助于睡眠的,你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晚上可以在房間點上一點。”

陳橋慢慢擡頭看他,眼神裏面都是茫然,“你聞到了嗎?”

“什麽?”

“味道。”

陸以堯反應過來,“不好聞嗎,不喜歡這個味道?”

陳橋的臉紅得滴血,他站起身,眼睛裏面的情緒快要壓制不住。他盡量要自己平靜,他握住陸以堯的手,說,“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害怕。”

陸以堯看他緊張的樣子,也變得格外嚴肅,“你說。”

“我好像,到易感期了。”

陸以堯手都抖了抖,手裏拿着的水都晃了出來,“你說什麽?””他看過書,知道陳橋說的易感期是什麽意思。

他壓制着自己內心的震撼,問,“你來易感期了,你怎麽知道的?”

“味道,你沒聞到嗎,”陳橋煩躁地扯着自己的頭發,“味道,到處都是橘子的味道。”

陸以堯眨了一下眼睛,不确定地問,“所以你是說,你聞到的橘子味就是你易感期的證明?”

“嗯,到處都是我的信息素,”陳橋嚴肅着臉,“我還很熱。”

能不熱嗎,家裏沒來得及開空調。陸以堯把水放下,握住陳橋的肩膀盡量耐心地說,“陳橋你聽我說,這個味道不是你的信息素,是香薰,助眠的。”

陳橋用一種你在說什麽的表情看他,認真嚴肅地告訴他,“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信息素的味道,我自己也不喜歡,但是他就是橘子味,這是我沒辦法改變的。”

陸以堯奇怪,“你不喜歡你自己的信息素?”

陳橋扭過頭,傷心,“嗯,不夠霸氣。”

陸以堯心服口服,好吧,他以為還牽扯到了什麽深埋在心底的陳年往事,是他多慮了。

陳橋猶豫了一會問他,“那你喜歡?”

陸以堯對上他期盼的亮晶晶的眼睛,點了點頭。陳橋難以壓制住自己上彎的嘴角,忍不住抱住了他,“橘子的味道,好聞嗎?”

陸以堯茫然地看向遠方,怎麽就抱過來了。他忍不住解釋,“真的不是的信息素,你身上哪有味道。”

“怎麽沒有,我身上都是橘子的味道。你身上也有你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

“我身上也有?”

“嗯,”陳橋湊過去在他身上輕嗅一下,“蜂蜜的味道,甜甜的。”

陸以堯沉默地看向那杯蜂蜜水,陳橋扯着衣領,“我上次易感期一個人撐過去了,這次……”他為難地看了一眼陸以堯,像是在難以啓齒。

“怎麽了,這次怎麽了?”陸以堯很貼心地順着他的話往下問。

“我不能再一個撐下去了,醫生說,我可能會死。”陳橋的表情蒼白,眼睛裏面痛苦不已。

雖然知道陳橋的話是誇張的、虛拟的,但是異世症裏,陳橋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有跡可循的嗎。他在現實是真的撐不下去了,才決定去了結十年前的恩怨的吧。

陸以堯鄭重其事地看着他,“我不會讓你死的。”

“那你,喜歡我的信息素嗎?好聞嗎?”陳橋很小心翼翼地看他,陸以堯第一次在陳橋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心裏酸澀得厲害,陸以堯笑着說,“喜歡,好聞的。”

陳橋也笑了,笑得格外開心,“我也沒有那麽不喜歡我的信息素。”

陸以堯閉了閉眼睛,陳橋真的每一句話都踩在名為“要陸以堯心疼”的踏板上,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在說喜歡,每一句卻都那麽讓陸以堯那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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