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完結章——不悔
完結章——不悔
陳橋被他誇得臉有些熱,低着頭慢慢地喝着粥,喝了兩大碗。
陸以堯忽然還想到一個問題,“那時候你才大學吧,你為什麽那麽關注我,就因為我幫過你一次嗎?”
陳橋低着頭,攪着碗裏的粥,“嗯,我得到的幫助很少,所以我就記着了。”
陸以堯還是覺得哪裏奇怪,但是他也沒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二人一起回了陳橋的房子,陳父寄來的東西被放在了門口,用一個大大的箱子裝着。陸以堯自告奮勇幫忙搬進來。
幾天不住人,家裏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陳橋被嗆得直咳嗽,他急忙打開窗戶通風。陽臺放着的多肉還很頑強,但是哪些嬌貴的花就已經完全恹了。陳橋看了一下根莖确認完全死透了,把枯萎的盆栽給扔進了垃圾桶。
“要打掃一下嗎?”陸以堯問他。
“我想把家裏打掃幹淨再回去,如果你有事……”還沒說完陸以堯就接過了他手裏的拖把,“那快點吧,等會我們一起去買菜,然後回去做飯。”
陳橋慢慢地彎起了嘴角,“嗯。”
房子很大,打掃起來頗有些困難。陳橋都有些後悔,為什麽不請個家政過來幫忙。但是陸以堯依舊很認真地擦拭着屋子裏的東西,陳橋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們先走吧,一時半會是弄不完的。”
“累了嗎,累了就坐一會,我來,”陸以堯擡起頭笑着看他,“怕我打掃不幹淨嗎?”
陳橋連忙否認,“沒有。”
陸以堯用手抹了抹他的鼻尖,“畢竟是你的房子,我會打掃幹淨的。”
陳橋忽然就有了動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我去卧室看看。”
陸以堯擦着放在客廳的相框,上面是公司領導人的集體照,陳橋和他站在中間,他微微露出些笑意,而陳橋卻是嚴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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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堯有些懷念地抹了一下照片上陳橋的臉,他微微彎唇,小古板。
而後笑容慢慢淡了,現在想來,陳橋對他的喜歡都藏在了細節裏,不能細究,不然他會內疚和心疼。
但是怎麽會不去想,陳橋密密麻麻的愛意,他現在才發現。
“叮——”門鈴聲打斷了陸以堯的思緒,卧室裏面傳來陳橋的聲音,“誰啊?”
“不知道,”陸以堯走到門的貓眼處看了一眼,回答,“是快遞員。”
“啊,那應該是我爸還沒寄完的東西,他總是這樣。我在打掃,你幫我簽收一下。”
陸以堯開了門,快遞小哥露出職業微笑,“請問是陳橋先生嗎?”
“嗯。”
“這是您的快遞,請您簽收一下。”
陸以堯簽了陳橋的名字,然後把快遞拿了進去,不重,甚至可以說有一點輕。他走到卧室門口,陳橋正在認真地擦着玻璃,“要看一下嗎,你的快遞。”
陳橋頭也不回,“你幫我拆了吧,應該是一些肉幹之類的。”
陸以堯點頭,他回到客廳,看着那個快遞,找來刀,把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但是裏面的并不是肉感,而是一個盒子。
陸以堯愣了一下,禮盒上面寫的字讓他既熟悉又陌生,“小橘子基金會”。
腦海裏閃出從前的過往,在他高中的時候他用他的零花錢去資助了一個山裏面的貧困學生,他的名字代號就叫“小橘子”。
他控制不住地去打開那個禮盒,裏面放着一個更小的盒子,和一疊厚厚的冊子,小盒子的上面別着一張卡片,卡片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字,“你要我幫你設計的戒指。——盛顯允。”
心髒不受控制地跳動得厲害,陸以堯慢慢拿起那個冊子,這是這個“小橘子基金會”的介紹。都是很普通的內容,但是陸以堯看完目光緊緊地鎖定在第一頁,上面寫着,
“小橘子基金會的創始人陳橘子(化名),年少受過我國某個基金會的資助,讓他得以完成學業,考上大學。從此感恩的種子在他的心底埋下,事業有成之際,他創立了小橘子基金會,勵志于去幫助像年少的他一樣被貧困所牽絆着不能上學的青少年們……”
陸以堯愣愣地看着這個冊子,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廣安第一次和陳橋見面的時候,那時候的hr問了一個很常規的問題,問題問的是什麽陸以堯也忘了,只記得大概是問:如果在廣安的時候遇見了更大的舞臺,他會選擇留下,還是會選擇離開?
陳橋說的一句話讓他很深刻,他說,“現在的我,是以前的我的以後,無前者就無後者。”
心情變得有些微妙,他慢慢打開那個盒子,這是陳橋在大學的時候就求着盛顯允替他設計的戒指,用來作為為“小橘子基金會”捐贈者的紀念禮物。
當時是想借着盛顯允的名氣讓更多的人去了解基金會。不過後來基金會資助的人越多,陳橋也就沒想這事。
純銀的戒指,藤蔓的圓圈,點綴着一顆橘瓣形狀的橘色寶石。內壁刻着一句英文,“Without me, without him.”
陳橋正幹活幹得認真,忽然旁邊的手機響起,陳橋一看備注,是盛顯允。他接通電話,問,“學長,怎麽了?”
“陳橋啊,”電話的那邊是盛顯允吊兒郎當的聲音,“我之前說給你寄了個東西,你記得不?”
陳橋凝神思考,好像之前盛顯允打電話給他說過這件事,“嗯,怎麽了?到了?”
陳橋看向門外,剛才送來的快遞應該就是盛顯允寄來的吧,他問,“嗯,應該到了,是什麽東西?”
“啊,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就你大學的時候不是想要我幫你做個戒指嗎,我當時不是沒答應嗎,這幾天我得空給你做了……”
盛顯允還在絮絮叨叨,陳橋大腦一片空白,猛地,他握緊了電話,聲音都變得高了起來,“什麽戒指?”
“就你說的基金會的戒指啊。”
瞬間陳橋的背後起了一身冷汗,他深吸一口氣,腦子卻依舊是懵的,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當他擡起手想擦頭上的汗時,他發現自己的手是抖的。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無措,聲音都發着顫,他不死心地問,“東西寄到了?”
“嗯,剛剛快遞員打電話,剛送到。”盛顯允聽出了他的語氣不好,試探地問,“怎麽了?”
陳橋的眼尾泛紅,喉嚨很疼,像是有什麽堵在了那裏,他搖了搖頭,随後才意識到盛顯允看不到,他深吸一口氣說,“沒事。”
他急匆匆地挂了電話,把手機毫不留情地丢在床上,心裏祈禱着,陸以堯沒有看到裏面的東西,祈禱着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急匆匆地趕在客廳,然後發現陸以堯低頭看着手裏的東西,而在他的手裏,拿着一枚泛着銀光的戒指。瞬間,他心如死灰。
他呆愣愣地看着陸以堯,陸以堯慢慢地擡起頭,視線交彙的那一刻他看到陸以堯的嘴張了張。他的耳邊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但是他還是根據嘴型,看出了陸以堯說出的四個字,“小橘子。”
瞬間,他的世界驚濤駭浪、電閃雷鳴。
陸以堯慢慢地向他走過來,手裏捏着那枚戒指,他說,“陳橋,你是‘小橘子’嗎?”
陳橋恍惚地看着他,眼睛裏面帶着慌亂與不安。
陸以堯又進了一步,眼睛更顯得執着,“你是嗎?告訴我?”
陳橋感覺陸以堯問的不是問題,更像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無法前進,前面是鋒利的刀刃,但他也無法後退,身後是無盡的懸崖。
他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可是,陳橋的眼尾忽然紅了,眼睛裏面噙着淚水,他不想哭的。明明他才是好事占盡的那一個,明明他對這種事情早有準備。
但是,他看着陸以堯,他本來是想把這個秘密瞞一輩子的。
“如果,我說我,是,”陳橋看着陸以堯,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你要和我分手嗎?”
陸以堯愣住了,“分手?”
陳橋聽到着兩個字後,整個人身體一僵,随後是控制不住地發抖,“對不起,對不起……”
陸以堯慌了,“我沒說要分手,我沒說!”
他扶住岌岌可危的陳橋,皺着眉,把人給拉到沙發上坐下。陳橋卻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陸以堯的眉眼之間聳起山峰,他正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陳靜,就聽見了陳橋的呓語。
“你會後悔了,後悔幫了我,害死了你的母親……”
一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陸以堯慢慢地轉過頭去看陳橋,陳橋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卻又像是認命一樣,他的身體仿佛有兩個人在拉扯着,讓他不得解脫。
以前的發生過一切在這一刻都全部串聯起來,陳橋近乎卑微的暗戀,小心翼翼的态度,不願提起的過去,以及愛而不得形成的心魔異世症在這一刻全部有了解釋。
“所以,發布會那一天你在廁所是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除了那天,他想不到自己還失控過第二次。
話一問出口,陳橋整個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只是握緊的拳頭,不肯擡起的頭顱,以及掉落在膝蓋上滾燙的淚水,都說明了一切。
陸以堯忽然就嘆了很長的一口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小橘子這件事嗎”
陳橋的腦子混亂了一秒,随後大腦的神經像短路一般,開始錯位地糾纏在一起,去費力地思考陸以堯說的這句話的意思。
陸以堯慢慢掰開陳橋緊握的拳頭,無奈解釋,“我很早就知道了,你是我捐助過的人,我只是不知道的是為什麽你要隐瞞着這件事不說,原來是因為當年我在廁所說的那句話嗎?”
陳橋很輕很輕地點了一下頭,頭還是沒有擡起來,像是沒有收到禮物失望後又發現禮物忽然又出現的小孩,害怕自己一擡頭,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陸以堯說,“我當時得知是被資助過的人幹出這種事,我真的很生氣,雖然我知道不能一概而論,但我母親她病倒了,我什麽都聽不進去。我那是氣話。”
陸以堯有些心疼,也有些痛恨自己,自己的一番話成為了壓死日後的陳橋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本就被少年貧窮、欺淩之事所困擾,敏感自卑,對待事情都往最壞的結果去想,自己的出現沒能給他帶來光,卻反而更讓他惶惶不安。
“我上次就問過我爸了,他都告訴我了,我不說,就是想着哪一天你能告訴我。如果這就是你的秘密的話,我覺得很遺憾,這不該成為困擾你多年的心結。對不起。”
“可是,你說後悔……”眼淚還是隐忍地掉下來,帶着委屈小心翼翼。他知道那可能是氣話,但是他賭不起,他也不敢問。
陳橋像是破罐子破摔,“我努力了那麽久,就想着來這個城市看你一眼,可是你說你後悔了,我什麽都沒有了,你也後悔了……”
陸以堯抱着他,最後抿成一道線,“抱歉……”
他想起母親在世的時候,坐在窗戶旁看着下面的花園,她那時候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一點點的風也可能會讓她香消玉損,她靠着藥物續命,她痛苦卻又樂觀。
陸以堯進來,“該吃藥了。”
溫雅回頭笑着看他,她的雙頰深深地凹陷下去,她已經很瘦了,但是她還是笑着的,她說,“我今天收到了一份資料,是公司那邊寄過來的,是一個好心人在基金會出事的時候寄過來的資料,雖然沒能及時送達到警察手上,被人弄丢了。但是現在找到了,我還是很開心的……”
話還沒說完,陸以堯就把她手上的那個用大紙袋裝着的資料給奪了過去,他有些無奈,“您不要看這種東西了,也不要再管這些事了。”
溫雅愣住了,“以堯。”
陸以堯自知失控,“抱歉,我情緒有些激動,我只是不想您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溫雅臉上的笑容淡了,随後她嘆了一口氣,“是我的錯,讓你慘合進來。”
那個資料就被他放在母親的書房裏,他不曾打開,也不想打開。
在過去幾年後的慈善晚宴上,面對記者對那件事的提問,他選擇沉默。
陳橋在他身邊呆了那麽多年了,會不了解他嗎
“陳橋,”陸以堯替人抹掉了眼淚,笑着無奈,“我母親告訴我,不要糾結于以前的事情,你做到了我好像一直沒做到,對不起。我從來不後悔去寫信給你,每一次收到你的信,我都很快樂。”
陳橋愣愣地看着他。
“謝謝你把母親的善良傳遞下去。戒指很好看,可以送給我嗎”
陳橋點頭,“如果你想要的話。”
陸以堯拿着觀摩着,戒指上面的藤蔓上點綴中間橘色的寶石。陽光下,就像一團火在燃燒着,如同陳橋對他隐忍熾熱的愛,被困于荊棘之中但是依舊耀眼。
陸以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很認真,“你其實早就向我求過婚了。”
陳橋愣了:“什麽時候?”
陸以堯含笑看着他,陳橋有些緊張,“是不是我在異世症發作……”手上忽然多了了一個圓圈,陳橋的話戈然而止,他低頭看去,心髒顫動了一下。那枚與他們之間都具有深刻的淵源的戒指被帶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不記得了,沒關系,”陸以堯拉起他的手吻了一下,笑了一下 ,“現在,我向你求婚,陳橋先生,你願意娶我嗎”
陳橋哽咽得沉默了一會,随後認真鄭重地回答:“當然。”
陳橋的眼淚落在橘色的寶石上,荒蕪的世界迎來他的第一場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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