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皮影世家

皮影世家

平廊古鎮是嵩城的熱門景點之一，其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濃厚，據說這裏的一磚一瓦從古至今仍舊保存完好。雖說平廊随着時代的發展已經逐漸變得商業化，可到底是上百年的古鎮，游走在古色古香的建築群中也別有一番風味。

古鎮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熱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街道兩邊開滿了商鋪，販賣着全國各地的美食小吃。

四人走進古鎮便感受到了一陣煙火氣。

賈有意看了眼這烏泱泱的人頭，不禁有些懷疑：“這裏真的有你說的那個紙皮嗎？”

“我親眼看見他進了古鎮。”沈遺暄說，“你們三個走大路，我去那邊看看。”他指着一旁的窄巷子。

聞言，樓曳擡眸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可以。”屈無閑毫不猶豫。

“那我們待會兒在哪裏集合？”賈有意想了想，随後指着遠處的一棟建築，“壺寧塔如何？”

壺寧塔修建在一座矮山上，遠看就像是一個茶壺，是古鎮內的一個地标性建築。

“嗯。”沈遺暄應了一聲。

沒再浪費時間，沈遺暄單獨走進了那條窄巷子。

相比外面來說，窄巷裏算得上是人煙稀少，幾家文玩店門可羅雀。沈遺暄再一次感受到那股微弱的陰氣，自然而然加快了腳步，心想那張薄得像紙的“人”一定就藏在這裏。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随風飄來，讓沈遺暄下意識蹙起眉。

這味道好像在哪裏聞過……

沈遺暄擡頭望去，卻不曾想到能在這裏遇見陳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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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陳黎正面對牆壁，他雙手摸在牆上的其中一塊磚上，神情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或許是沈遺暄打量得太過直白明顯，不一會兒陳黎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随即看過來。

“是你？”陳黎笑了一聲，他收回手，“這麽巧。”

沈遺暄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來這裏玩？”陳黎往沈遺暄身後看了一眼，“怎麽就只有你一個人，你的朋友沒和你一起嗎？”

陳黎問的是樓曳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沈遺暄的錯覺，在說到後半句的時候陳黎的眼神似乎變得熱切了起來，這讓他有些反感。

“我和他們不太熟。”沈遺暄反問，“陳老板也來逛古鎮？”

說着，他不經意地看向陳黎背後的牆。

陳黎察覺到，旋即笑起來：“我公司就在附近，食堂吃膩了，中午就會偶爾下來吃飯。其實我這個人有個愛好，那就是無聊的時候喜歡數磚頭，是不是很奇怪？”

他笑得有些無奈：“因為這一點，我的同事沒少調侃我。”

聞言，沈遺暄這才收起疑慮，搖了搖頭。

“午休時間快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陳黎說，“除了平廊古鎮，旁邊的步行街也可以去逛逛。”

沈遺暄颔首：“謝謝。”

陳黎拍了拍他的肩，很快松開，“不客氣，祝你玩得開心。”

沒有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沈遺暄又沿着窄巷子往裏走，結果沒有十分鐘就走到了盡頭。

又順着附近的樓梯走上去，沈遺暄看見不遠處的壺寧塔，意識到他已經繞回了大路上。

茫茫人海中，樓曳的身影格外顯眼，沈遺暄就是想看不見都難。

見沈遺暄走過來，樓曳問：“有什麽線索？”

“沒有。”沈遺暄頓了頓，“我剛才碰見了陳黎。”

“陳黎？那個房東？”樓曳皺起眉，對這個名字顯然沒太大印象，“怎麽，你覺得他可疑？”

沈遺暄：“算不上。”

畢竟他對這個人了解不深，但他就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還想再說什麽，沈遺暄忽然察覺到周圍的路人都在往他們這邊看，很是不解：“他們為什麽都在看我們？”

“可能是因為我們看起來像對情侶？”樓曳似笑非笑。

沈遺暄：“？”

沈遺暄到這時候才發現，樓曳今天出門穿了一件毛呢外套，和他身上的大衣很像一對。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衣服都是黑色的。

兩人站在一起不光像情侶，還特別養眼。難怪別人都在悄悄地看他們。

沈遺暄的臉倏地一下冷了。

樓曳看出他的表情，說道：“有我這樣的女朋友，你很不高興？”

沈遺暄直言不諱：“不高興——”

甚至還想離你遠點。

“怎麽樣你才能高興？”樓曳一本正經，“還是說你不喜歡有女朋友，想要男朋友？不過仔細想想确實不太合适，畢竟身高擺在這裏。”

沈遺暄：“……”

這是重點？

正準備反駁，緊接着沈遺暄動作一滞。

他發現樓曳似乎變高了些，他現在和樓曳說話要稍微擡起頭才能看見對方的臉。

要知道，之前樓曳才是需要擡頭的那一方。

想到這裏，沈遺暄的臉色又臭上了一個度。

“他們來了。”樓曳忽地出聲。

沈遺暄看見了姍姍來遲的屈無閑和賈有意。

“這個古鎮人也太多了，我剛才幾次雙腳離開地面，差點就悶死在裏面了。”賈有意吐槽。

沈遺暄這才明白為何樓曳沒有和屈無閑他們一塊兒進去，多半是因為嫌人多太擠。

眼下一籌莫展，屈無閑率先提議回去。

就在這時，沈遺暄被前方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只見上百名游客同時堵在藝術館門口，将那條路堵得水洩不通，而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富有節奏感的鑼鼓聲，似乎有什麽表演。

見狀，賈有意興致缺缺道：“皮影戲啊……”

沈遺暄擡眼看向牌匾上的六個字——皮影戲藝術館。

他和樓曳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立馬心領神會。

所謂皮影戲，也就是藝人們利用光的直線傳播在白色幕布背後操縱皮影，由此進行表演的一種民間傳統戲劇形式。而這裏面的皮影是用獸皮或者紙板制出的角色剪影，其色彩豐富，人物生動形象，制作工序更是複雜，需要足夠的耐心。

他們進入藝術館時，皮影戲正好開始。

藝人們用獨特的唱腔上演故事情節，鄉土氣息濃厚，引人入勝，就連沒多大興趣的賈有意都不禁看得津津有味，更遑論其餘三人。

這場皮影戲講述的是永相古鎮裏住着一位赫赫有名的皮影戲藝術家，名叫周邺。人到中年，周邺眼看自己年歲漸長，卻後繼無人，日日苦惱。好在不久後，周邺妻子有了身孕，為周家誕下一子，傳承非遺有望，便取名弄影。周弄影生于皮影世家，子承父業，自幼跟随父親觀戲學本領，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下，于是稚子善皮影，被當地老百姓稱為天才。

不料某一天大禍臨頭，周家發生了一場火災，火勢兇猛，附近百姓深受牽連。一夜之間，永相古鎮被燃燒殆盡，最終無人生還。

這個故事發生在1983年，以悲劇結尾，叫人惋惜。

賈有意發出一聲嘆息：“周邺到死都沒能如願啊。”

他遺憾的不光是那麽多活生生的人命，還有作為非遺的皮影戲。

“據說這還是真實改編的故事。”屈無閑說，“只能說命運弄人吧。”

觀看完皮影戲，他們一同走出藝術館。

然而就在沈遺暄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周圍的燈光倏地一下滅了，古鎮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剛才還人潮湧動的皮影戲藝術館更是變得空無一人。

“樓曳？”

沒有得到回應，沈遺暄皺了皺眉，往前走出去幾步。

別說是人影了，街上冷清到就連一絲鬼影都見不着。

“就在那裏……他就在那裏……”

耳邊響起喋喋不休的說話聲，沈遺暄知道，那些東西醒了。

他立馬回頭看過去，只見他們來時的那條路，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堵高不見頂的牆。

周圍也不再是古樸的建築，此時此刻沈遺暄再一次置身于那條巷子之中。

任由那些東西在他體內發出嚎叫，沈遺暄都屹然不動。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面前的那堵高牆就化成了漫天的迷霧。

而沈遺暄一直追尋的那道瘦長人影再一次出現在了迷霧中，它似乎面朝着沈遺暄的方向，靜靜地注視着他。片刻後，瘦長人影轉身鑽了進去。

猶豫不過三秒，沈遺暄深呼吸了一口氣，義無反顧地走進了前方的深淵。

越過厚重的迷霧，沈遺暄發現自己回到了平廊古鎮上，不過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否決了。

他發現這個古鎮沒有壺寧塔。

包括幾分鐘前他身後的皮影戲藝術館，這會兒也變成了一家客棧。

這一次他并沒有看見那個瘦長人影。

“沈遺暄。”

突然，沈遺暄聽見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認出對方的聲音，沈遺暄毫不猶豫朝着聲音的源頭走過去。

不遠處的青石牌坊下，一道挺拔的身影依稀可見。

樓曳穿着黑色大衣伫立在昏暗的古鎮盡頭，聽見腳步聲，他微微側頭看了過來，那道原本緊皺的眉頭在看見沈遺暄的一瞬間柔和了不少。

沈遺暄走上前：“屈無閑和賈有意在哪兒？”

“我也不清楚。”樓曳解釋，“從藝術館出來之後你們就不見了，然後我就看到了你口中那位瘦得像張皮一樣的東西。”

沈遺暄點點頭，沒有多說。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找到屈無閑和賈有意，才能作下一步打算。

不光是古鎮裏面有大霧，外圍也圍了一層厚厚的濃霧，沈遺暄嘗試過鑽回去，卻透過霧摸到了一堵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座古鎮應該是個限定區域，他們只能在古鎮範圍之內自由活動。

好在這座古鎮不大，并且每條路都是劃分好的大路，不像殷家村那般還得翻山越嶺。

如此一來，他們找人就方便了許多。

“小弟弟，你別鬧了，我們還忙着回家呢。”

“我說過了，我可以帶你們回家。”

“嘿，你我素未謀面，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

大霧中，沈遺暄和樓曳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他們順着說話聲找過去，很快找到了賈有意和屈無閑。

屈無閑也注意到了他們，唯獨一旁的賈有意還在和眼前的小男孩幹瞪着眼講道理。

“回家，我帶你們回家。”男孩說話沒什麽起伏，他臉色慘白，給人一種死沉沉的感覺。

樓曳：“這是哪位？”

屈無閑解釋：“不認識，我和賈有意一進來就碰見他了，誰知道他就一直跟着我們。要不是看他年紀太小，賈有意都忍不住動手了。”

這期間沈遺暄一言不發。眼前這個孩子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活人，說不定可以通過他找到什麽線索。

賈有意保持耐心：“你可能對‘家’有什麽誤解。我這麽跟你說吧，每個人的家都不一樣，你家裏有你的爸爸媽媽，我家裏有我的娜娜……”

“娜娜是賈有意的女朋友？”聽到一半，沈遺暄問向樓曳。

樓曳說：“記不得了。”

“娜娜是他生前養的一只流浪貓，他沒談過戀愛。”屈無閑淡然開口。

沈遺暄沒發表意見，而是繼續對着樓曳道：“作為老大，你是不是太冷漠了一點？”

“你冷漠的标準，難不成指的是我對他事無巨細的照顧？那未免太辛苦了點。”樓曳不以為然，“你很關心賈有意？”

“不，我只是認為上梁不正下梁歪。”沈遺暄微妙地頓了一下，“所以賈有意談不了戀愛是有原因的。”

樓曳挑了挑眉毛，反應過來。

原來是拐着彎兒說他呢。

另一邊，讓賈有意崩潰的對話仍在繼續。

小男孩兒沉思了片刻，接着問：“有什麽不一樣嗎？”

賈有意幾乎咆哮了：“當然不一樣！你媽又不是我媽！”

“可以是。”男孩兒冷下嗓音道。

“什麽？”賈有意愣住。

“我的媽媽可以是你的媽媽，你的媽媽也可以是我的媽媽。”他語氣平靜道，“我們都是一家人。”

“……”對方的語氣太過詭異，賈有意尴尬地笑了兩聲，緩解氣氛，“這是什麽繞口令嗎？”

“我帶你們回家。”男孩卻再一次重複道。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四人，讓人很是不舒服。

最終沈遺暄站了出來：“我跟你回家。”

賈有意驚訝地大叫：“你瘋啦？”

“除了跟他走，你還有什麽其他辦法？”樓曳冷不防提問。

賈有意答不上來，徹底蔫了。

他早知道這兩個不講道理的主兒不能湊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