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女童窺縫

女童窺縫

小男孩獨自走在前邊，賈有意做了一番思想鬥争，最終上前問：“那個，小弟弟，你多大啊？”

對方偏頭看了他一眼，說：“7歲。”

賈有意點點頭，又問：“那你叫什麽名字？”

“叫我小七就可以了，他們都這麽叫我。”他好像不是特別願意說出自己的姓名。

“明年你該不會叫小八吧？”賈有意幹笑了一聲，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對話中斷，一路上幾人默默無言。

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棟平房前，看規模有點像他們租的那座一進四合院。

忽然，賈有意小聲感嘆了一句：“我去，怎麽這麽多皮？”

庭院裏可以說是寸草不生，空地上都架滿了獸皮，看樣子是拿出來曬的。

這些獸皮少說也有十幾張，每一張都很幹淨完整。

樓曳問：“這些皮都是你自己弄的？”

“是的。”小七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頓，“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皮，會弄髒。”

眼前這小孩兒一副營養不良的羸弱樣，個頭才到他的腰，竟然能獨自清理這麽多張皮，實在蹊跷。樓曳暗暗心想。

“你家裏沒大人嗎？”屈無閑問。

“他們都出去了。”小七睜着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你們要留下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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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完全是命令，沒有一點要商量的意思。

沉吟片刻後，樓曳笑着道：“好啊。”

樓曳蹲下來同小男孩兒平視，伸手掐了一下對方的臉頰，他語氣溫柔地說：“我們四個都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小男孩兒這才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只是他長期僵硬的表情做出來實在有些瘆人，讓人心裏不舒服。

小七給四人安排了房間，沈遺暄和樓曳睡西廂房，屈無閑和賈有意則被分在了對面。分好了房間，剩下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活動。

沈遺暄進去打量了一番，正要為房間裏有兩張床而感到慶幸，突然就聽見樓曳在他身後說：“你覺不覺得這裏很像我們住的四合院？”

想不到樓曳也想到了這一點。

沈遺暄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說道：“外觀、布局，幾乎都一樣。”

見樓曳低着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麽，沈遺暄主動問：“你看出了什麽？”

樓曳說：“我在想，這會不會就是你當時暈倒在四合院門口的原因？你當時去哪兒了？”

“哪裏也沒去。”沈遺暄仔細回想，說，“那個時候我一進迷霧就看見了那個人影，周圍漆黑一片，能見度很低。”

聞言，樓曳只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還有一點不一樣。”沈遺暄說，“我是從市中心進入的迷霧。”

而這一次他們四個是通過平廊古鎮來到的這個地方。

暫時想不到這其中的關聯，樓曳說：“可能是巧合。另外，我剛才摸了那個小男孩兒的臉，他有人的體溫和皮膚觸感，暫且就把他當成人看吧。”

樓曳說着，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沈遺暄問：“你困了？”

樓曳：“沒有。”

然而沒過多久，沈遺暄聽見了對床傳過來的呼吸聲。

這一刻沈遺暄發自內心佩服樓曳說睡就睡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心大。

抛開腦中的思緒，沈遺暄閉上眼，卻沒有一絲困意。自打他來到這個地方以後，那些東西就沒有停歇過，不是在哭泣就是在謾罵。

“這是哪裏？好黑啊……我好害怕……”

“快吃了他，只要吃了他你就會變得更強，你在猶豫什麽？”

“他的心髒看起來好美味啊……嘻嘻嘻……”

它們虎視眈眈地盯着樓曳，同時不斷誘惑着沈遺暄。

沈遺暄不為所動，從頭到尾裝作聽不見，很快就聽見它們氣急敗壞地怒罵了起來。

這時候樓曳那邊發出了一聲動靜。

“睡不着？”

“有點失眠。”沈遺暄側頭往樓曳的方向看，卻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吵到你了？”

“沒有。”安靜了一陣，樓曳突然沒頭沒尾道，“我的床很大。”

沈遺暄面不改色，道：“我知道，我們兩個的床尺寸一樣。”

黑暗中，沈遺暄似乎聽見樓曳笑了一聲，緊接着對方說：“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我幫忙？”

沈遺暄怔了怔，說不清此刻是什麽情緒。

下一秒，樓曳道：“比如和我睡一張床？”

沈遺暄：“……”

沈遺暄收起那一丁點感動，冷漠道：“不用了，謝謝。”

樓曳仍不死心，像只麻雀一樣朝沈遺暄叽叽喳喳個不停。到最後，沈遺暄聽見他說：“我勉為其難讓你試一晚上，真不後悔？”

被吵得有點煩，沈遺暄沒忍住“啧”了一聲，旋即道：“我之前怎麽沒發現你話這麽多？”

話音剛落，沈遺暄倏地一愣。

他發現樓曳的身上充斥着一股薄弱的陰氣，而那些東西則是清淨了下來。它們似乎很是忌憚樓曳，所以才會在感受到對方陰氣的一瞬間銷聲匿跡。

沈遺暄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很快就聽見樓曳說：“這下可以睡個好覺了？”

愣怔過後，沈遺暄遲來地“嗯”了一聲。

本以為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不料到了後半夜，沈遺暄還是被吵醒了。他睜開眼看見樓曳一動不動側躺在他身旁，臉色驀地一沉。

還沒來得及做什麽，沈遺暄就聽見了一段音樂，隐隐約約從門外傳來，聽曲調應該是某個地方的民歌，唱腔更是帶着濃厚的方言味。

而這其中的鑼鼓聲，像極了下午那場皮影戲的開場。

沈遺暄不禁蹙眉，試圖叫醒沉睡中的人。

“樓曳。”

然而無論沈遺暄如何碰他，樓曳都沒有一點要醒來的意思。樓曳始終阖着眼眸，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幾乎沒有一絲氣息。

沈遺暄意識到了不對勁，心下一凜。

忽然，民樂戛然而止，随之而來的是一道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就像是紙張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離沈遺暄非常近。他一下子找準聲音來源，擡頭望去，眼前始料未及的一幕卻讓他凝滞在了原地——門縫裏，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正在注視着他。

要知道門縫極其狹窄，就連一只成年的蟑螂都未必能進出自如，普通人又如何能将半個頭鑽進來？

不一會兒，沈遺暄就眼睜睜看着一張皮影透過門縫鑽了進來。那張皮影站起來和一個五六歲的女童一樣高，它臉上繪着生動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真實，若是仔細查看便會發現上面的筆觸。

配合着民樂，皮影的嘴巴一張一合，空洞無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沈遺暄硬生生被看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就在這個時候，皮影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殷紅的嘴唇如同沾了水一般向四周暈染開，将它的鼻子、眼睛糊成了一片。

見它指了一個方向，沈遺暄想也不想看過去。

只見本應該躺在他身邊熟睡的樓曳，變成了一張半透明的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