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造皮易母

造皮易母

經過了昨天的事，沈遺暄幾人原以為短時間內不會再見到小男孩兒，沒想到飯點一到，小七準時出現在了餐廳。

對方目光平和，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那樣。見到衆人，他說：“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大家快坐下吧。”

小七話音剛落，隔壁的廚房裏就響起了動靜。

幾人臉色微變，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彈。昨日女人死亡的畫面仿佛歷歷在目，他們一時想不到廚房裏的“人”會是誰。

“吃飯了。”很快，門口出現一道陌生的身影。

新來的女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看上去十分賢惠。相比上一個女人，對方無論是氣質還是相貌都更勝一籌，可他們卻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一股令人不舒服的熟悉感，那就是表情僵硬。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如同被木棍架着，非常不自然。

也許是因為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她們的眉眼甚至有幾分相似。

“準備吃飯了，你們快坐下。”

說這句話的期間，女人的視線始終落在樓曳身上，許久沒有挪開，眼底含着不易察覺的怨恨。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媽媽。”小七态度如初，含着幾分歡喜，邀功似的道，“她做的菜你們一定喜歡。”

發現了小七秘密的幾人并沒有因為對方的到來而感到安心，反而徹底陷入了沉默，死寂一般。

這一次小七卻不再像往常那樣逼迫他們吃飯，而是自顧自地進食。吃到最後，他擡起充滿期待的眼神，問道：“我媽媽做菜好吃嗎？”

“好吃。”被問到的屈無閑只好冷冷地回答。

小七則是心滿意足地揚起笑容。

衆人食不甘味地吃完一頓飯，總共花了近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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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們以為可以離開時，不料男孩兒忽然道：“你們知道過兩天是什麽日子嗎？”

男孩兒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賈有意，似乎在等着他的回話，然而賈有意專心致志地咀嚼着食物，絲毫沒有察覺。

“中秋節。”最終是沈遺暄開的口。

小七轉過腦袋，高興道：“中秋節是一家團圓的日子。”

在場的沒有人想理他，唯獨他身旁的女人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

“徐爺爺說你們的皮影做好了，”仿佛在暗示着什麽，小七繼而道，“我希望到時候你們會來看我的表演。”

“沒問題。”樓曳果斷道，“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對方說。

得到允許，沈遺暄想也不想站起身，臨走前正好對上小七的目光。

男孩兒也不閃躲，就這麽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見狀，沈遺暄心底的疑惑不斷放大，不過他面上并未表現出來。

“還吃呢，”一旁傳來屈無閑的聲音，“趕緊走了。”

只見賈有意怔了怔，似乎對屈無閑拍他肩膀這件事感到不解，他神情呆滞了好幾秒才放下碗筷。

出了餐廳，沈遺暄仍在想着剛才小男孩兒的表現。

這時，他突然聽見一旁的屈無閑問樓曳：“剛才那個女人為什麽總看着你？”

“不知道。”樓曳平靜道，“或許是沒能得逞，心裏不平衡吧。昨天晚上把我帶到井邊的那張皮影就是她，我猜她可能是想讓我頂替她的位置。”

“你指的是‘母親’這個角色？”沈遺暄回過神，問道，“為什麽？就因為你看着像女人？”

樓曳理所當然，道：“你看在座的還有誰比我漂亮？”

沈遺暄面無表情，過了良久才道：“哦。”

“什麽？你去了井邊？”屈無閑卻蹙起眉，“這件事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他說着，視線忽地一轉看向沈遺暄，幾乎是篤定的語氣道：“你知道這件事？”

沈遺暄愣了一秒，旋即點了點頭，“我們好歹一個房……”他本想說他和樓曳一個房間，就算第一時間知道也說明不了什麽。

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聽見屈無閑道：“你滿腦子只有他是吧？”

沈遺暄：“……”

樓曳揚眉道：“何出此言？”

沒有要問下去的意思，他轉而叫了一聲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賈有意：“慫蛋。”

讓人意外的是，賈有意并沒有回應。他埋着頭行走，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兒，俨然在走神。

樓曳眯了眯眼，這回叫了大名：“賈有意。”

“……啊，啊？”賈有意緩慢擡起頭，眼底透着迷茫。

“你怎麽了？”屈無閑費解道，“從今天早上起你就怪怪的，莫非在夢裏碰見皮影了？”

聽見“皮影”二字的時候，賈有意的眼神閃躲了幾下，他搖頭道：“沒、沒有啊。”

樓曳看了他半晌，到底什麽也沒說。

就在這時，屈無閑猛地咳了起來，仿佛剛才憋了很久，在這瞬間全部爆發出來，他整張臉很快變紅。

屈無閑用手捂住口鼻，艱難說話：“這裏好像……越來越嗆了。”

聞言，沈遺暄瞳孔一縮，立馬聯想到了一個重要信息。

“火災。他不禁加快說話的速度，“你一直以來所聞到的燒焦味，有沒有可能和那場大火有關？”

屈無閑一頓，變得詫異：“你指的是周家那場大火？”

“如果是1983年那場火災，那現在的時間線又如何解釋？”樓曳提出一種可能性基本為零的假設，“假如說我們來到了永相古鎮，被困在了1983年的周家。我們每天學習皮影，并且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和那個孩子成為了一家人，最終死于那場大火——除開成為一家人這件事，其餘的可以說是周弄影出生後的經歷。那麽，我們的身份對應的究竟是身為親人的周邺，還是周弄影？”

沈遺暄道：“我們不是天才也不是稚子，更不會是皮影藝術家周邺。”

“那我們就只能是替代品了。”樓曳漫不經心道，“這孩子見誰都叫家人，哪天被拐了都不知道。”

沈遺暄：“這是你該操心的事？”

“畢竟差點當媽了，關心一下也無妨。”樓曳說。

樓遺暄：“……”當男媽媽你還挺高興？

屈無閑提問：“所以他為什麽需要認外人做親人？”

樓曳随口一答：“缺愛。”

沈遺暄想起在平廊古鎮看的那場皮影戲。

自周弄影出生起，周邺就對他嚴加管教，每天不是教周弄影做皮影就是看皮影戲，就連他的親生母親也鮮少能見上周弄影一面。“皮影”兩個字貫穿了周弄影一生，在外人看來或許前途無量、風光無限，但他的童年可以說是并不幸福，反而十分辛苦。

如果小七就是周弄影，那麽一切就都有跡可循了。

沈遺暄攥了攥被凍得僵硬的右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