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陰魂不散

陰魂不散

在沈遺暄的再三警告下,張洺軒沒有再纏着關妙盈,而是換了一種方式陪在對方身邊,只能遠遠地看。陰氣被驅散,父女兩人的狀态自然好轉許多,男人也不再像之前一般瘋瘋癫癫,偶爾在路上碰見沈遺暄他們還會主動停下來說說話。

據男人所說,關妙盈醒來後就大哭了一場,好長時間停不下來,把他吓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屋內亂轉。

“她一醒來就在念叨着什麽,我一開始沒聽清,後來才知道她在找那個小夥子。”提到這裏,男人難免郁悶起來,自言自語道,“好好的兩個孩子,怎麽突然就不聯系了呢……”

心知肚明的三人沒有接話,而男人看不見的角落裏,張洺軒則始終埋着頭,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

男人一直對三人心懷感激,眼下正好是個機會,于是他問道:“冒昧問一下,三位大師住在哪裏?”

又怕他們誤會,男人連忙解釋:“我熏了些臘肉,可香了,要是過幾天你們還在鎮上,我拿點過去給你們……我家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不嫌棄就好。”

沈遺暄沒拒絕也沒答應,只是道“謝謝”。

經過短短幾天的相處,男人也知道這些人都不是話多的性子,笑了兩聲便走了。

見張洺軒還在原地走神,沈遺暄叫了他一聲:“你打算一直瞞着她麽?”

張洺軒頓了一下,猶豫道:“再等等吧,等她身體好點再告訴她。”

“嗯。”沈遺暄也沒多說,畢竟這是張洺軒和關妙盈之間的私事。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在三椿鎮待了一個禮拜。

自從揭開了這對夫妻的真面目後,屈無閑每晚都睡不着覺,一心只想告訴賈有意真相然後帶他離開。可惜的是這段日子他找不到一點機會,賈有意不是和那對夫妻在一起就是一個人在房間裏待着。

時間一長,屈無閑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實在是太奇怪了。”屈無閑說,“賈有意變了心似的,連你都不黏了。”他看向樓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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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曳掀了掀眼皮,冷靜道:“他不是和你關系更好?”

屈無閑沒說話,或許也是不知道從哪裏反駁比較合适。

這時候,幾天未見的賈有意回來了。

“哎,賈——”屈無閑剛開口,就親眼看見賈有意慌慌張張地躲開了他的視線,下一秒就被女人捷足先登。

母子兩人相互噓寒問暖,屈無閑壓根沒縫可以插。

屈無閑冷着臉,心情差到了極點。

然而屈無閑并沒有放棄,他趁着那對夫妻離開的時間,終于在廁所裏抓到了落單的賈有意。

賈有意被屈無閑一巴掌拍回廁所裏,差點吓得叫出聲,又被屈無閑及時捂住了嘴。

他睜着大眼睛瞪屈無閑,一副受驚樣,總算有了點往日的影子:“你幹嘛?”他艱難地擠出這三個字。

“你躲我?”屈無閑問這話感覺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賈有意甩了。

賈有意的腦袋晃成了撥浪鼓,表示絕對沒有。

屈無閑松開手,表情嚴峻:“我要和你說一件事,你認真聽好,出去之後不要告訴你爸媽,明白?”

見他一臉嚴肅,饒是賈有意再沒分寸也難免正經起來,點了點頭:“你說吧。”

屈無閑吸了口氣,道:“沈遺暄說經常在半夜裏聽見奇怪的聲音,這一點你知道吧?”

賈有意思考片刻,旋即道:“知道,樓曳跟我說過。”

聞言,屈無閑怔了怔,一時間詫異不已。

直到賈有意催促起來,他這才回過神,繼續說:“那個女人每天都會在淩晨三點半起床,或者更早,而她被打了以後通常都會下樓進沈遺暄的房間,每天重複着這一過程。我的意思,那個男人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只不過不會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家暴,目的就是為了把你留下來,你能明白嗎?”

賈有意俨然愣住了,好長時間沒有緩過神來。半晌後,他才推開屈無閑道:“不不不……不是,你在說什麽啊?這、這怎麽可能呢?”

“你不相信我?”屈無閑皺起眉。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賈有意說,“難道你想說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都在裝樣子給我看嗎?”

“有問題嗎?”

“怎麽沒有問題?我爸脾氣這麽差,他要是想對我動手的話根本忍不了。退一萬步說,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又為什麽會聽不到?”賈有意不禁質疑。

屈無閑心想你睡的跟頭豬一樣怎麽可能聽得見。

誰知賈有意動作忽地一頓,擡頭望向他時瞳孔縮了一下。

“屈無閑,你該不會……是看見我回家所以不高興了吧?”

屈無閑愣了,後知後覺才憤怒道:“你這又是從哪兒得出來的結論,我為什麽會不高興?你……難不成你覺得我嫉妒你?”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頗為不可置信,可賈有意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行,賈有意,你他媽就是個白眼狼。”屈無閑的表情驟然間冷了下來,他氣得不輕,推門就走。

沈遺暄和樓曳一直在外面等他們出來,以避免中途那對夫妻要找賈有意結果一個人都不在的尴尬場面。

“如何?”見狀,樓曳問。

“我走了,讓他在這裏自生自滅吧。”屈無閑還黑着臉,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沈遺暄不解:“他怎麽了?”不是沒見過屈無閑生氣,但發這麽大的火還是頭一次。

樓曳看了一眼廁所裏的賈有意,對方呆呆地站在原地,臉色有些蒼白,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

“談崩了。”樓曳擡腿跟上屈無閑,“我去找他。”

實際上屈無閑沒走遠,就待在院子裏,這會兒正蹲在某個角落裏生悶氣。

“發這麽大火?”樓曳問。

“賈有意就是個傻逼!”屈無閑索性也不端着了,“我一心一意替他着想結果還反過來誤會我,能不氣嗎?”

“這不都是你慣的?”樓曳說,“跟一個剛回家的孩子計較什麽,你剛來的那個時候比他還犟。”

屈無閑驚訝一瞬,一眼望進他含有笑意的眼底,突然間什麽都明白了。

他不知出于什麽心情,小聲嘀咕了一句:“沈遺暄那小子不就是你慣的。”

樓曳也不意外,他輕笑了一聲,像是默認。轉而抓住重點,問道:“所以你和賈有意是我們那種關系?”

屈無閑蹙了蹙眉,沒有反感的意思:“怎麽可能?你以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和沈遺暄似的。我不過是有點失望,你看看沈——算了,他就不用看了。就看看我吧,這麽多年以來,你看我什麽時候說過你半句不是,哪次不是向着你。”

樓曳故意說:“有沒有可能問題不是出在賈有意身上?”

“拐着彎兒說我有問題呗。”屈無閑沒否認,“行了,我勉強承認,但凡你放在身邊養的就沒有一個不對你死心塌地的。尤其是那姓沈的,都養出問題了……”

他也沒明說這裏面的“問題”是什麽。

過了良久,屈無閑才道:“其實我沒有生賈有意的氣,我甚至可以理解他為什麽這麽想。”

他看向樓曳:“我跟賈有意的經歷有點相似,只不過我無父無母。好不容易有個家,被人管着,若換做是我我也不肯走。可問題就是我們不一樣,你是真實存在的,塢山澗也是,而那對夫妻我總歸信不過。”

樓曳摸了摸屈無閑的腦袋,當順毛了,“光是你我不信沒有用,得讓賈有意相信。”

屈無閑苦惱的就是這一件事,他說:“我總覺得賈有意變了,他剛才叫你‘樓曳’。”

賈有意一般都會叫他“老大”,從來不會直呼其名。

樓曳倒沒什麽反應,只是“嗯”了一聲。從這幾天賈有意的狀态就能看出,對方總是下意識地跟他們保持距離,生分不少,反倒和那對夫妻的關系近了很多。就好像……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有了周家的前車之鑒,樓曳知道這種情況并不太妙。

正思考着,一陣陰氣忽然從遠及近飄了過來。樓曳眼神冷冽地看着張洺軒那半張爛掉的臉,最後才直視上對方的眼睛。

樓曳:“怎麽有空過來?”

張洺軒:“出來散散心。”

不知道是不是樓曳的錯覺,他總覺得張洺軒此刻的樣子略顯蔫巴,估計是關妙盈那邊出了什麽事。

于是他故弄玄虛道:“說吧,說不定我這個‘前妻’還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寶貴的意見。”

張洺軒:“……不用了啊謝謝你。”

張洺軒到底還是沒說,畢竟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沒有太大意義。

沒看見沈遺暄的身影,他特意多問了一句:“怎麽沒看見那位高冷帥哥?”

樓曳瞥他,知道他在問沈遺暄,故而道:“惦記他做什麽?”

“沒惦記啊,這不是經常看見你們在一起,這會兒感覺奇怪所以問問嗎。”張洺軒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怎麽了,你們現在不是朋友了嗎?”

問完,他似乎看見樓曳彎唇笑了一下,心情十分愉悅的樣子。

“一直不是。”樓曳說。

“哦。”張洺軒兀自琢磨着。明明這句話和那天對方在殷家村說的是同一個意思,可他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

這時屋內的沈遺暄見兩人太久沒回來,沒沉住氣找了出來。他碰上張洺軒的反應和樓曳如出一轍:“你很閑?”

只不過相比之下樓曳要委婉些。

張洺軒:“……”

屈無閑往裏看了一眼,随即問:“賈有意沒出來?”

沈遺暄搖頭:“沒有。他們有事找他。”

“嘁,也不知道一天哪兒來這麽多事兒找。”屈無閑又回到了一臉不耐,“小白眼狼,虧我養了他三十年,還不如人家三天。”

“知不知道‘血濃于水’四個字怎麽寫?”樓曳還不忘嘲笑。

“你們在說誰啊?”張洺軒突然打斷他們。

屈無閑朝客廳裏的賈有意擡了擡下巴,說話很不客氣:“就那個胖子,正被他爸媽拉着說悄悄話呢。活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到這麽難纏的,比鬼還陰魂不散……”

“可是……我只看見了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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