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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虎符沉甸甸握在明窈手中, 虎符背面刻着銘文。

明窈屏氣凝神,她氣息錯亂,腦中大片大片的空白。

庭院雪落無聲, 唯有風聲鶴唳。

檐角下高高挂着鎏金琺琅燈籠, 昏黃的燭光悄無聲息凝望着院中的一切。

明窈抱着虎符, 眼中忽而染上滾燙熱意,眼周泛紅。

一衆侍女提着羊角宮燈, 垂手侍立在廊檐下,忽見明窈風風火火從暖閣跑出。

氈簾高高挽起又落下,凜冽冷風呼嘯在明窈耳邊,她飛快朝外跑去, 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着急和迫不及待。

像是急着去見什麽人。

侍女大吃一驚, 忙忙提裙跟了上去,踩着明窈的影子往前:“姑娘這是去哪?奴婢讓人備車……”

明窈遽然轉首回眸, 厲聲:“不必跟着,我……”

“小玖這是要往哪裏去?”

花障後忽然轉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柳娘子手中提着一盞海棠繡球燈,笑盈盈上前。

明窈忙忙将虎符藏在袖中, 怔怔回首:“母親、母親怎麽來了?”

她竭力克制自己心底翻湧的緊張急切, 猶如往日那樣迎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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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子上下打量着明窈。

明窈目光躲閃,側過身子避開柳娘子的視線。

她不敢直視柳娘子的眼睛,深怕讓柳娘子看出端倪。

唇角處還破了一個口子,明窈握緊手中的絲帕, 暗暗在心中罵了沈燼上千回。

若是讓母親知道了……

柳娘子笑着道:“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

明窈心口漏掉半拍, 她揚起雙眸, 猛地看向柳娘子,明窈呢喃:“母親, 我……”

她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明窈倉皇失措,語無倫次,“我、我……”

柳娘子雙手捧着明窈的臉往前,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了。”

明窈瞳孔一緊。

柳娘子眼睛彎彎:“出門一趟,兩手空空就回來了,可是将母親要吃的糕點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笑意僵在明窈唇角,那雙琥珀眼睛不再似先前那樣靈動,明窈木讷轉動着眼珠子。

少頃,明窈緩慢回神,尴尬朝柳娘子扯動嘴角。

虛驚一場,明窈此刻一顆心還七上八下,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柳娘子笑着将明窈抱在懷裏:“你這孩子,這般緊張作甚?左右也不是什麽要緊事。”

“母親的事自然是要緊事。”

心底還惦記着其他,明窈匆忙推開柳娘子,急匆匆丢下一句。

“我再去替母親買了來,母親不必等我。”

柳娘子疊聲道:“不用……”

話猶未了,明窈提裙疾步,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轉過影壁,穿過兩側的抄手游廊。

簌簌雪珠子洋洋灑灑飄落在明窈腳邊,薛府府門洞開,門前伫立着三人多高的石獅子。

舉目望去,滿眼白雪皚皚,天地萬物像是墜入瑩白鏡中,不染半點灰燼。

那一枚虎符牢牢攥在明窈掌心,勒出道道紅痕。

明窈站在茫茫雪地中,左右張望,手心沁出薄薄細汗。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明亮的一雙眼睛漸漸黯淡,明窈緩慢垂下眼眸,漫無目的往回走。

沈燼早就離開,一望無際的雪地上連馬車的痕跡也看不見。

心口酸悶,悵然若失。

如意珍珠軟鞋踩在雪中,忽而,明窈看見了一雙烏皮六合靴。

她目光慢慢往上移。

三步外,沈燼的颀長身影落在雪地中,那雙灰蒙蒙的眼睛久久注視着明窈。

明窈喃喃張了張唇,久在眼中打轉的淚珠忽然從眼角滾落。

她倏然朝沈燼奔過去,一頭紮入沈燼懷中。

雪珠子落在兩人眼角、肩上。

空中不斷有絲竹蕭管聲傳來,在長街上空盤旋不止。

寬敞昏暗的馬車內,明窈後背緊緊抵在青緞提花靠背上,那雙淺色眸子水霧氤氲。

氣息徹底被掠奪,明窈雙手無處安放,而後又被沈燼牢牢捏在手中。

身影交落在一處,馬車中光影晦暗,明窈眼中迷離朦胧。

纖長睫毛顫若蟬翼,淚珠欲墜不墜。

沈燼氣息沉重,一聲又一聲落在明窈耳邊。

鬓間的珠釵搖搖欲墜,低啞的啜泣聲從喉嚨溢出。

明窈身子緩慢朝後滑落,最後倒在青緞軟席上。

席上鋪着秋香色洋罽,明窈一雙淚眼婆娑。

沈燼雙手捏着她的手腕,撐在她身子兩側。

落在唇上的力道不帶半點隐忍克制,像是狂風驟雨,明窈下意識蜷縮起指尖。

氣息将盡之際,沈燼終于舍得松開明窈。急雨初歇,落在紅唇上的wen輕柔,他細細勾勒着明窈的唇線。

又一點一點wen去她眼角的淚珠。

沈燼拿手背輕碰明窈的臉頰,他身上的高熱還未退,指尖滾燙。

那雙黑眸沉沉,底下像是掩藏着驚濤駭浪。

迎着沈燼灼熱的目光,明窈耳尖滾燙,她面上赧然,擡起半邊袖子擋住自己的雙頰。

“你……”

那枚虎符還藏在明窈袖中,明窈終于記起正事,她坐直身子,正襟危坐。

明窈凝起雙眉,質問:“這樣要緊的東西,你怎麽随随便便放在荷包裏?”

若非章樾那一聲提醒,只怕明窈做夢也不會想到,那枚象征着至高無上兵權的虎符,就被自己随意丢在妝匣中。

沈燼只是垂眸望着明窈,不語。

明窈握着虎符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嗯?”

沈燼捏住明窈的手腕,他垂首斂眸,許是還在病中,沈燼的嗓音仍是沙啞的。

他淡聲:“不知道。”

明窈眼中的不解更甚:“……什麽?”

沈燼緩慢對上明窈的目光,他聲音很輕:“因為不知道能給你什麽。”

權力、後位。

他所能給予明窈的一切,在明窈眼中都分文不值。

沈燼人生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

追名逐利了二十餘年,沈燼大權在握,萬人之上,可他還是留不住明窈。

虎符重要嗎?

自然是重要的,可比起明窈,沈燼忽然覺得也不是那樣要緊了。

那雙深色眸子籠罩着揮之不去的陰霾,沈燼一手握在明窈後頸,鼻尖對着鼻尖,貪婪流連明窈的氣息。

沈燼輕聲道:“別再怕我了,明窈。”

薄唇漸漸往下,沈燼又一次噙住了那一方紅唇。

……

已是掌燈時分,長街各處亮起燈籠,照如白晝。

明窈提着十錦攢盒,從四喜的食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跨上馬車,又催促着車夫快點離開。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半點拖泥帶水也無。

沈燼默不作聲看着明窈做完這一切,忽然道:“我就這般見不得人?”

明窈甚至連四喜也不願讓沈燼見到。

明窈言之鑿鑿:“食肆很多夥計都和我哥哥要好,若是見到你,定會同我哥哥通風報信。”

夥計不認識沈燼的身份,可沈燼這周身的氣質長相,不消三言兩語,薛琰定能猜出是沈燼。

沈燼眼眸輕擡:“……你不願我見他?”

明窈沒好氣剜了沈燼一眼。

去歲兩人還勢同水火,鬥得不分伯仲。

明窈如今還記得當初在山崖,兩人交戰的一幕,當時自己還射中了沈燼一箭。

提起過往,明窈讪讪移開目光。

沈燼捏着明窈的後頸,顯然,他也想到了。沈燼半眯起眼睛,有一下沒一下捏着明窈的後頸。

“倘若我和薛琰再次交手,你會幫誰?”

明窈咬唇,踟蹰着不說話,而後又将剛剛到手的攢盒打開,從中撿了一塊梅花酥酪,遞到沈燼唇邊。

明窈顧左右而言他:“你要試試這個嗎?”

沈燼不言,只是無聲望着明窈。

明窈眨眨眼,試圖糊弄過去:“真的,你……”

一語未落,沈燼忽然湊上前,他越過那塊桃花酥,薄唇輕落在明窈唇邊。

馬車外雪還在下,腳邊的暖爐燃着銀絲炭,細碎的爆破聲在暖爐中回響。

“明窈。”

沈燼薄唇落在明窈唇上、鼻尖、眼睛,那雙幽深黑眸晦暗。

“你就不能……偏袒我一回?”

明窈手中的桃花酥驟然掉落在地。

……

一連好幾日,明窈日日出府。

薛琰負手站在花廳前,眉宇間籠罩着濃濃的困惑和不解。

他轉身折返到柳娘子身前,好奇:“小玖這兩日都去哪裏了,怎麽日日出府?”

薛琰皺眉,“還這般歡欣雀躍,以前在家也不見她這般。”

柳娘子笑瞪薛琰一眼:“你聽聽這是做兄長說的話?你妹妹自在,你反倒不樂意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薛琰雙眉緊皺:“我并非是這個意思,只是以前也不見她這般頻繁出府。”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柳娘子據理力争,為明窈抱不平,“年前孟家送來那麽多賬本,小玖哪裏騰得出空子出去玩?如今賬本看完了,可不得好好歇息歇息。”

薛琰滿臉的困惑不解:“難不成母親就不怕她在外面交了什麽不三不四的朋友?”

薛琰心中最怕的,其實是明窈同沈燼在一處。

柳娘子輕飄飄睨薛琰一眼:“小玖都多大了,總不會連這個都不懂。”

薛琰低聲嘟哝:“若是那人是母親不喜歡的呢?”

“小玖喜歡的,自然有她的道理,且我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柳娘子輕抿了一口茶,忽然改口道。

“別總是打聽你妹妹的事,得空也多想想你自己。”

話音未落,薛琰悄悄轉身,溜之大吉。

轉過影壁,薛琰臉上的笑意剎那消失殆盡,他揚手喚二門的奴仆上前。

“姑娘這兩日都是何時出門的?又是何時回府?”

奴仆心中叫苦不疊,薛琰和明窈同是主子,奴仆兩邊都不敢得罪,他垂着腦袋閉口不言,左右為難。

薛琰沉下臉:“說話。”

奴仆無奈,顫巍巍擡首,如實相告。

……

翌日。

翠蓋珠纓八寶香車緩慢穿過長街,侍女悄悄挽起車簾往後望,馬車後空無一人。

她松開車簾,笑着對明窈道:“果然還是姑娘料事如神。”

明窈早早給二門處的奴仆都遞了銀子,只怕此刻薛琰還以為明窈還在府上。

明窈一手握着銅箸子,百無聊賴撥動香爐中的青灰,她滿臉的無可奈何。

“也就只能瞞過他這回了。”

侍女大吃一驚:“……為何?”

明窈曲起手指,在侍女額頭上輕敲了一敲:“傻不傻,過會他發現我不在家中,肯定會懷疑那二門的奴仆說謊。如此順藤摸瓜,也就知道是我收買門房了。”

侍女錯愕瞪圓雙眼,磕磕絆絆:“那、那……”

她悄聲挽起車簾,眼睛忽然睜大,侍女不可置信回首:“姑娘,我們好像……今日也沒瞞過少爺。”

薛琰就跟在馬車後,他高坐在馬背上,不遠不近跟在明窈身後。

唇角噙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明窈憤憤放下車簾,隔空給了薛琰一記拳頭,她轉而朝車夫道:“先去食肆。”

兜兜轉轉,在長街上轉了好幾個圈,明窈終于甩開薛琰,一路朝城門行去。

別院安靜無聲,院中的紅梅綴着皚皚白雪,銀裝素裹。

章樾早早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遙遙望見明窈的身影,章樾長長松了口氣。

他故意揚高聲,拱手朝明窈行禮:“明姑娘。”

明窈唬了一跳,連連往後退開兩三步,捏着絲帕驚恐不安望着章樾:“章大人這是……怎麽了?”

章樾清清嗓子:“下官無事,只是陛下的藥今日還未吃……”

章樾欲言又止。

明窈今日比往日晚了半個多時辰,尋常這會沈燼已經吃了藥,可今日明窈不在……

章樾頗有幾分難以啓齒,總覺得沈燼有點無理取鬧,又莫名有點難以置信。

他總覺得沈燼不該是這樣的人。

冷靜和克制才是沈燼的本性。

院中北風凜冽,雪珠子落了明窈一身。

她踩着風雪推開槅扇木門,暖閣點着一盞明黃的燭火,沈燼一手負在身後,立在窗前。

章樾雙手捧着漆木托盤,悄悄将托盤擱在案幾上後,又無聲退下。

窗前的沈燼聞得動靜,漫不經心朝門口瞥去一眼。

明窈随手解下肩上的鶴氅,摩挲着雙手朝沈燼走去:“章樾說你還沒吃藥。”

走近,明窈雙手忽然被沈燼握住,他掌中溫熱,一點點透過指尖蔓延至明窈全身。

沈燼垂首,他今日穿了一身雅致華貴的煙青暗花游麟紋圓領長袍,袖上是用銀絲線繡的雙龍戲珠,腰間系着攢珠銀帶。

舉手擡足之間透着世家公子的貴氣。

那雙黑眸低低垂着,長袍染着幽靜空遠的檀香。

喉結輕輕滾動。

明窈鬼使神差,踮起腳尖碰了下沈燼的喉結。

倏地,萬物無聲。

昏黃的光影搖曳在腳邊,沈燼眸光一沉,捏着明窈手腕的力道逐漸加深。

那道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晦暗不明,如猛獸在夜間窺視獵物。

明窈本能想要逃走。

眼前忽然一黑。

腰間系着的五色絲縧不知何時被解開,束在自己眼睛上。

明窈眼前漆黑一片,她下意識環緊了身前的人影。

那一聲“沈燼”還沒出聲,忽的悉數消失在唇齒間。

後背撞上身後的多寶槅,槅上的金銀玉石嘩啦啦碎了滿地。

明窈想要出聲,可落在唇上的力道兇橫,沈燼急促的氣息裹挾着窗外漫天的飛雪,齊齊落在明窈耳邊。

汝窯美人瓢中的紅梅無聲墜落在狼皮褥子上,暖閣光影暗了一瞬。

“沈燼……”

脖頸高高揚起,束在自己眼睛上的絲縧嚴絲密縫,明窈半點光影也看不見。

嗓音帶着哭腔,莫名有幾分可憐。

沈燼摸摸她的臉頰,力道半點也沒有減輕。

又一聲驚呼從喉嚨溢出。

明窈雙眼垂淚,她半張臉落在沈燼掌心,眼中的淚珠滾落到沈燼指尖。

明窈轉首,重重咬上沈燼的手腕。

沈燼面不改色,那雙深黑眸子陰暗不明,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擡。

混亂中,明窈好像抓到了沈燼的衣袂。

她稍稍愣神。

……

良久,暖閣的啜泣聲終于停歇。

束縛在明窈眼睛上的絲縧解開,入目是刺眼的燭光。

沈燼立在屏風後,他又換了一身長袍,孔雀藍團花紋镂金圓領袍衫,長身玉立,半點也看不出先前的瘋狂。

嗓子沙啞,半點聲響也道不出。

明窈眼周泛紅。

“哭什麽。”

戴着青玉扳指的手指在明窈眼角輕碰了一碰,沈燼伺候明窈用了半杯熱茶。

明窈無力垂落在他掌中,無意瞥見沈燼手腕上的齒痕,明窈臉紅耳赤。

她登時轉過腦袋,不偏不倚撞上沈燼深邃的視線。

明窈氣不過,轉而又咬了沈燼手腕一口。

只是這回力道輕了幾許。

“我這樣子回去,我哥哥肯定會起疑心的。”

明窈握着茶杯,雙唇仍噙在杯沿,輕輕咬着茶杯。

“我今日出門,差點教他發現了。”

後來還是使出了“金蟬脫殼”之計,明窈才得以從薛琰手中脫身。

明窈小聲絮絮叨叨,又從茶杯中揚起雙眼,沒好氣瞪了罪魁禍首一眼:“都怪你。”

聲音輕飄飄,半點震懾力也無。

興許啄人的功夫,連宮中養的鹦鹉也比不上。

沈燼泰然自若,他從明窈手中接過茶杯,擱在一旁的漆木描金案幾上:“怪我什麽?”

明窈一手支着腦袋,揚着雙眸望人,明窈聲音悠悠:“若非你們先前那樣針鋒相對,我也不會這樣為難。”

明窈一手擡高,緊緊捂住雙頰,無意碰到唇角的傷處,明窈倒吸一口冷氣,抱頭嗚呼哀哉。

“這樣回去,若是看不出端倪,只怕真和瞎子無異了。”

明窈愁容滿面。

沈燼從容不迫,他聲音淡淡:“那便不回去。”

他那雙黑眸如墨,半點開玩笑的口吻也無。

沈燼捏着明窈的手腕,細細為她揉去腕上的淤青,沈燼鄭重其事,“你留在這裏也好。”

“好什麽好。”

明窈一口回絕,她轉身,半個腦袋都掩在錦衾之下,她聲音悶悶,甕聲甕氣從錦衾下傳出。

“我雖然喜歡你,但也不想我哥哥和母親不開心。”

掩在臉上的錦衾忽然被人拽開,頃刻明黃光影都落在明窈臉上,耳尖的薄紅清晰可見。

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明窈氣急敗壞:“你做什麽?”

她想要從沈燼手中奪回錦衾,無奈力氣懸殊,終究還是拽不回來。

沈燼聲音低沉:“你剛剛說什麽?”

明窈眼珠子轉動,細聲細氣道:“我不想我哥哥和母親不開心。”

沈燼眸色漸沉:“上一句。”

明窈眨眨雙眼,無聲盯着沈燼許久,而後挽起唇角笑道:“忘了。”

沈燼眸光暗下,手指落在明窈後頸,不輕不重捏着。

一雙黑眸如炬,像是竭力在克制着什麽。

明窈翻身下榻,雙足還沒落地,又被抓了回去。

落在腳腕上的手指灼熱,明窈腳腕纖細白淨,盈盈一握,腳踝還有先前沈燼畫的紅梅。

沈燼輕輕捏着,道不出的缱.绻。

明窈臉色一紅,聲音低若蚊音:“喜歡你。”

沈燼手上的力道重了幾許,明窈忍無可忍,随手抄起身後的青緞軟枕朝沈燼懷裏砸去。

她氣急敗壞。

“喜歡你喜歡你,夠了嗎?”

沈燼坦然:“不夠。”

明窈難以置信瞪圓眼睛,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沈燼不動聲色追根到底:“誰喜歡誰?”

明窈一時語塞,又撿起榻上僅剩的軟枕砸向沈燼:“我喜歡你,行了罷?”

沈燼目不轉睛凝視着明窈,好似不滿足明窈的回答。

明窈無可奈何,她轉首側目,耳尖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我、明窈……喜歡沈燼。”

她又一次被人拽入懷裏。

力道之大。

“後日是上元節。”沈燼忽的低聲,他嗓音嘶啞。

沈燼如今還是忘不了,那年上元夜鹹安宮走水、明窈喪生于火海,他在廢墟前找了許久,可連明窈半片衣角也找不到。

黑眸斂去所有的凜冽,只剩無盡的孤寂蕭瑟。

明窈反手抱住沈燼,腦袋支在沈燼肩上:“那我們去放河燈。”

她一一數着江州上元夜才有的盛況,“到時我們還可以去南街吃小馄炖,那家馄炖我小時候也愛吃的。”

沈燼一動不動抱着明窈,許久才道:“……好。”

……

回到家果然比平日晚了半個時辰。

明窈作賊心虛,只讓人開了角門,悄悄鑽了進去。

大鎖重新拷上,四周又一次落入茫茫雪色中。

白霧翻飛,忽而,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了出來。

沈燼漫不經心挑起車簾的一角,對着空無一人的雪色勾唇冷笑。

“……怎麽,薛少将軍還不舍得出來嗎?”

話音剛落,一道淩厲的冷光朝沈燼劈了過來。

……

暖閣一切如常,明窈連着喝兩杯熱茶壓驚,慶幸一路不曾碰上薛琰。

妝鏡前的明窈面色紅潤,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潋.滟之色。

銅鏡中的一張容顏俏麗萬分,眉若黛畫,眼似秋眸。

明窈雙手握住臉,忽而又拿手作扇子狀,試圖讓臉上的餘溫降下。

可惜收效甚微。

臉好像還越來越紅了。

明窈一手握着靶鏡,不敢相信。她對鏡左看右看,往窗外望了一眼,又悄悄拽了拽衣襟。

衣襟之下無一處好的,不忍直視。

明窈一張臉再次泛起緋紅之色。

她咬牙切齒,憤憤罵了沈燼好幾聲。

又從妝匣中取出簪花棒,細細将粉末撚在指尖,輕點在脖頸上。

一點一點暈開。

須臾,忽聽廊檐下傳來一記淩亂的腳步聲。

侍女疾步從窗下走過,步履匆匆,她手指在槅扇木門上輕敲了一敲。

明窈慌忙掩下衣襟,擋住了所有的缱.绻。

她清清嗓子,道:“進來。”

“姑娘。”侍女面色凝重,她親自将一封密信送到明窈手上。

“這是金陵送來的密信。”

明窈接過,面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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