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珍惜的東西

珍惜的東西

對方的反應也很快,格擋住席陵攻來的手臂,尖銳的針尖像利劍一樣紮向脆弱的咽喉。

席陵朝後仰倒,針筒擦過發絲,被他穩穩地銜在唇間。

主教的眼瞳流淌出一剎那的驚愕。就是這一瞬間,給了席陵機會。

席陵挺身躍起,合緊手掌,朝着他的太陽穴掄去。

與此同時,大門被人踹開了。周圍的打手們還在給槍開保險,就被明亮的火力放倒了幾個。

席陵盯着門的方向:“阿列克謝!”

随後,他被爬起來的主教從背後絞住喉嚨。

席陵的身體一僵,冰冷的槍口抵上太陽穴。

阿列克謝端着重機.槍,藍眼睛裏噴出怒火,狠狠地咬牙。

“你敢動他試試看,我就把你剁成肉醬喂狗!”

主教發出奸計得逞的大笑,拇指挑釁地摩挲着扳機:“是嗎?”

剩下的打手也圍上前,拿槍指着阿列克謝。

席陵看着瀕臨失控的年輕Alpha,掌心和額頭滲出熱汗,對他無聲地搖了搖頭。

他自己倒是其次,但如果阿列克謝為了他出事……

席陵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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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謝被一幢幢黑影圍堵着,像一頭深陷險境的雪狼,渾身都散發着兇暴的嗜血意味。

但在席陵無聲的注視下,他的戾氣慢慢收斂,理智重新回籠。

他們的配合一向天衣無縫,外面都知道,只有皇後能給騎士套上鎖籠。

對于席陵來說,他們兩個不光只是“皇後”和“騎士”,還是一起長大的夥伴,相依為命的親人。

席陵還記得,第一次在Relived見到阿列克謝的時候,他感覺天快塌了。

一是,阿列克謝的哥哥因為保護他失去了生命。二是,他沒法想象自己遭受過的事情發生在阿列克謝身上。

阿列克謝比他小一歲,印象中卻老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弟弟。

席陵一開始有點怕他,後面增進了了解,對他的害怕變成了雙倍的照顧。

所以,當阿列克謝也成為黑.幫的一員,席陵有種過往所有美好都終于消逝了的感覺。

他們偶爾碰面,沒有說過一句話。頭一回交流是在半年後,恰好在電梯碰見。

席陵先開口的,不說話他覺得很悶。

“你……過得還好嗎?”

阿列克謝沒回答?席陵不太清楚,他可能是點了一下頭。傑德對阿列克謝非常滿意,說他辦事幹淨利落,将來肯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殺手。

實際上他那個時候已經是了。

傑德說,是在達切鎮的公墓找到他的。

當年很多因故去世的人都埋葬在那裏,現在的居民都很害怕那塊地,傳說晚上會有鬼魂出沒,近來還有個高大的陌生人老是游蕩在墓碑中間,看起來可疑又危險。

“陌生人”就是阿列克謝。

席陵就說起了達切鎮的事,有點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面游蕩了多久。

阿列克謝回答:“你也害怕鬼魂?”

席陵怔住。

阿列克謝:“可我就是想見到他們才去那的。”

“……對不起。”

阿列克謝冰藍的眼睛審視他:“沒必要。”

他看着席陵愧疚地垂下頭,輕輕在心裏補上一句:因為已經找到了。

……

阿列克謝看着席陵的眼睛,冷漠地掃向主教:“你答應過我的。”

他重重地咬字。

主教嗤笑:“我跟你可沒仇怨,是這個家夥太不聽話。”

他用手.槍拍了拍席陵的臉蛋。

阿列克謝不屑地繼續:“你說過,我去幹掉薩切利,這件事就不會牽扯到他。現在你食言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毀約?”

席陵睜大眼睛:“薩切利是你幹掉的?”

阿列克謝有點不自然:“你別說話。”

席陵看了看他們兩個人,警覺地問:“你跟他做交易了?”

阿列克謝抿緊嘴唇。

主教開心地火上澆油:“看起來皇後不領情呢。”

席陵的心髒狠狠揪緊:“阿列克謝……”

直覺告訴他不會是什麽好事。

阿列克謝緊緊攥着槍,皺眉看向主教:“把他放了,我還可以聽你的話。不然……”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席陵,說:“不然,我們兩個就算是死在這裏,也不會讓你達成目的。”

席陵:“……”

主教的臉色微微一變,嘲諷地說:“我不明白,你非要插一腳幹什麽?為了他值得嗎?”

阿列克謝低聲應了句:“值得。”

主教徹底陷入了猶豫。

想掌控一個人很容易,可要掌握一個不怕死的人,可就難上加難了。

更何況,席陵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他自己身上還有國王給的任務。

主教看着雙眸沉沉的席陵,一時間左右為難。

難道真要這麽不了了之?要是等他回到陸斯銘身邊……

正思索着,席陵的眼睛猛然看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有股被大夜籠罩的寒意。

審訊室裏安靜了很久,阿列克謝不耐地環顧四周,走向主教,伸手把席陵奪了過來。

“走。”他單手擁着槍,一手護着席陵,低聲在耳邊說了句。

席陵走出審訊室,走進狹長黑暗的甬道,陰濕的冷氣侵入骨髓。

建築似乎已經廢棄了多年,走了很久,他才從一片狼藉中看到點陽光的跡象。

席陵很想問,但他問不出口。

阿列克謝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他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席陵深陷在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中,就像看着命運的列車朝着懸崖邊橫沖直撞。

如果人可以永遠不失去,那該有多好。

随即席陵又搖了搖頭,深感自己的幼稚。如果什麽東西都能毫無代價地獲得,就不會有人懂珍惜了。

車停在外面,席陵和以前一樣熟練地坐上副駕駛,愣愣地聽着發動機響起。

“薩切利是我幹掉的。”隔着噪音,阿列克謝回答席陵剛才在審訊室的疑問。

“哦……”席陵收起了片刻前的咄咄逼人,遲疑着輕聲說,“他本來也是我們名單上的人。”

汽車沖上高速路,駕駛室的窗戶忘了關,悶熱的大風呼呼地刮進來,好像故意要隔絕開他們兩個。

仔細想想,席陵和阿列克謝之間,也确實一直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牆。

一開始是誤會。席陵害怕阿列克謝讨厭他搶走了哥哥。

後來,他們共同的哥哥死去,哥哥本人成為他們兩個之間的隔閡。

阿列克謝從來沒提過,但席陵不可能不在意。

他就這樣,多年來可恥地,靈魂懷着對哥哥的歉疚,現實裏依賴着弟弟生存。

席陵不由得焦急起來,那麽,他又能為阿列克謝做些什麽呢?

能做些什麽彌補他對他的愧歉,報答他的陪伴?

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讓席陵能再次體會到“血濃于水”四個字。

“送你回去吧。”阿列克謝喚回了席陵的思緒。

按理說,他們兩個在一起時,說“回去”應該是指回到冬原的家。可這一刻席陵無比清晰地明白,阿列克謝是在說別的地方。

席陵:“你這些天都在哪?”

“找你。”他回答得很簡單直白,“看到你很安全,我就沒事了。”

席陵陷入了沉默。阿列克謝随即皺了皺眉,搖頭說:“不,那地方不一定安全。你最好還是去海沙大廈。”

說完,他猛踩一腳油門,汽車沖下高架橋,飛奔向中心區。

席陵的內心一直被一團灰沉沉的積雨雲占據,車停在大廈樓下時,這種悵惘的感受到達了頂峰。

如果他去請求陸斯銘,他會不會也像寬恕自己一樣,給阿列克謝一個機會呢?

……

阿列克謝不會接受。

席陵想起那個下雪的夜晚。

“下車。”阿列克謝握着方向盤。

席陵後知後覺地打開門,沒來得及說出一聲告別,阿列克謝就調頭離開。

席陵的手臂尴尬地僵在半空中,仰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海沙大廈。

已經下午五點半了。

正常情況,陸斯銘早就下班了。可今天崔斯塔沒接到席陵。

得知這個消息,陸斯銘心裏好像有根弦崩斷了,焦急地想盡辦法找人。然而無論他怎麽找,席陵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席陵不太可能會主動離開他。

昨晚他們的情況有點失控,陸斯銘一整夜都沒睡好,冷靜下來回顧他和席陵相處的全過程,審視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覺得,或許是時候保持一點距離,別讓理智被沖動當做薪柴燒盡了。

沒想到今天就來這一出。

崔斯塔首當其沖。

“他真的沒有異樣?”

崔斯塔郁悶地撓頭:“很正常啊,我們還聊了一陣天呢。”

“聊的什麽?”

“我誇他學習很辛苦……”崔斯塔觀察着長官的臉色,“他連下樓梯都在看書呢。”

“……還有呢?”

“呃……”崔斯塔兩眼一閉,做出視死如歸的架勢,“我跟他說了薩切利的事。”

沉默。

陸斯銘深吸了口氣,面色冷峻,盡量放緩了聲音:“我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告訴他嗎?”

崔斯塔連忙舉起雙手:“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就是試探一下嘛,萬一真的是他那個青梅竹馬的A幹的……”

陸斯銘皺了一下眉,青梅竹馬這個詞很紮耳。

勒殺是一種具有暴力意味的作案手段,兇手一定是個年輕力壯的人。

陸斯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阿列克謝。可是僅憑這一點鎖定偵查視野,就有點先畫靶子再射箭的嫌疑了。

那家夥雖然是個失足少年,但也不該被歧視。

崔斯塔很想彌補自己的過失,弱着嗓子說:“長官,我們還有北極星……”

陸斯銘捏了捏鼻梁,克制不住煩躁:“北極星說他不知道。”

這個人工智能也是真有點奇特,平時工作得好好的,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陸斯銘思考了一瞬,會不會是國王?

可是他們尚且不知道國王的信息,唯一有可能接觸國王的……是傑德。

看來有必要去見見他。

陸斯銘利落地起身,打開辦公室門,腳步卻一下子頓住了。

牆角蹲着一個單薄的人影,頭埋在膝蓋裏,發絲和袖口都被雨水打濕了,聽見聲響就擡起濕漉漉的黑色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席陵:“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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